第67節(jié)
屋子里除了侍衛(wèi)沒別人了,懷玉小聲對懷麟道:“你回宮,且袒護(hù)江府一二吧,君上為了救您,現(xiàn)在生死未卜,您總不能還讓他闔家獲罪?!?/br> 李懷麟愣了愣,點(diǎn)頭道:“這個朕知道,但朕不知道該怎么說……” 他是慣常不會撒謊的,懷玉也習(xí)慣了,很是體貼地就將先前編好的謊話教給他,末了自信地道:“天衣無縫!” 李懷麟很是錯愕,眨眨眼看著她,想了許久才鄭重地點(diǎn)了頭。 江玄瑾半靠在床頭,不大的客居已經(jīng)被江家的人塞滿。他掃了一眼,沒看見那個最該在這里的人,薄唇緊抿。眼里戾氣更重。 江焱站在他身邊,也往四周看了一眼,不悅地道:“小嬸嬸怎么又不見了?” “她好像去向陛下求情了。”江崇道。 “什么情輪到她來求了?”江焱嘀咕,“多陪陪小叔不是比什么都強(qiáng)?” “焱兒。”江崇搖頭。 江焱閉了嘴,旁邊的江老太爺卻也是有些不高興了:“焱兒沒說錯,珠璣這回做事是不妥當(dāng)。等她出來,讓她好生伺候玄瑾吧。” “不用。”江玄瑾垂眼,“我身邊的人夠,少她一個不少。” 李懷玉:“……” 她剛教完皇帝撒謊,正提著裙子打算跨門進(jìn)去,結(jié)果迎面就是這么一句話砸了下來,抬起的腳瞬間僵在了半空。 少她一個不少?她眨眼,茫然地看著床上那人。 江玄瑾也看見她了,微微一頓,漠然地將頭別開,倒是屋子里其他人紛紛轉(zhuǎn)頭朝她看了過來。 僵著臉笑了笑,懷玉將腿收回來,尷尬地道:“我……去端藥?!?/br> 說完就跑。 江崇微微皺眉:“三弟?!?/br> 這人從小到大的脾氣都這樣,誰對他好,他接受了,就會對誰也好。但只要人家怠慢他半分。他便會將自己的好全部收回去,露出尖銳的一面來。 太孩子氣了。 江玄瑾沒吭聲,撐著身子慢慢側(cè)躺下去,拿背對著他們。 沒得說了,江崇無奈,扶著老太爺起身,帶著眾人離開,讓他好生休息。江焱卻是不肯走,坐在床邊小聲道:“我不喜歡她了?!?/br> 比起白四小姐,他還是更喜歡自己的小叔,她惹自己小叔不開心,那他也不開心。 “小叔,您既然也不喜歡她,為什么剛剛不告她一狀?”他嘀咕,“讓家里人知道小嬸嬸顧著皇帝不顧你,她肯定是要被罵的?!?/br> “別胡鬧?!?/br> “我沒胡鬧,就是看她在那兒守著陛下,覺得有點(diǎn)生氣。”江焱皺眉,“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該做什么事?” “小少爺?!背颂摕o奈地道,“您先放主子休息會兒?!?/br> “好吧?!苯推鹕恚笾^道。“小叔好生休息,侄兒就告退了。” 江玄瑾側(cè)過頭來,看著他那帶著怒意的背影,忍不住皺眉,輕聲道:“乘虛,你去看著他些,別讓他惹事?!?/br> 小少爺能惹什么事?至多不過是去找夫人麻煩。 心里腹誹,卻沒敢駁了他。乘虛沉著臉應(yīng)下,轉(zhuǎn)身出去,卻是一路任由小少爺往后院走,壓根沒管。 懷玉在后院架著爐子煎藥,兩罐子藥,一罐子懷麟的,一罐子江玄瑾的,她捏著扇子盯著,微微有些走神。 “小嬸嬸。”江焱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回神抬頭,懷玉朝他笑了笑:“有事?” “大夫說小叔的傷重,需要些滋血生肌的貴重藥材,勞煩您去西邊藥房拿一拿?!苯鸵槐菊?jīng)地道。 旁邊的靈秀一聽就站了起來:“奴婢去拿吧,這兒離藥房還挺遠(yuǎn)?!?/br> “那么貴重的藥材,藥房的人不會輕易給個丫頭的?!苯偷??!斑€是小嬸嬸親自去吧?!?/br> 不疑有他,懷玉起身就道:“我去,靈秀你看著火,再等半個時辰就把藥倒出來?!?/br> “是?!?/br> 懷玉七拐八繞地在江府里走著,東問西問才打聽清楚藥房的位置??蛇M(jìn)去一問,竟然沒有滋血生肌的藥材。 “怎么會?”她皺眉。 藥房的家奴賠笑道:“府里本是存了不少珍貴的養(yǎng)傷之藥,但兩個月前都被三公子拿走了,府里一時半會兒還沒尋著好的補(bǔ)上?!?/br> 第45章 還是各不相干為好 帶2350鉆石加更 兩個月前?三公子? 懷玉低頭想了想,突然想起之前江深的揶揄:“弟妹你是不知道,之前你受傷的時候……” 她受傷的時候是在白府,江深能知道什么呢?除非江玄瑾著急慌張之下,把江府里的藥材都拿走了,驚動了江家的人,才招來他這么一句打趣。 但是江玄瑾一個字也沒對她說過。 站在藥房門口恍惚了片刻,懷玉抿唇,抬步往府外走。 之前在白府半死不活睜開眼看見江玄瑾的時候,她還沒意識到什么。眼下再想起,江玄瑾那時候是真心誠意地在照顧她,甚至還把他自己戴了多年的佛珠給她了,他在意她、心疼她,雖然什么也沒說,但卻是這樣做的。 而她呢?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如今卻連他受傷了都沒看見,擱誰誰不寒心?就算是逢場作戲,她這個戲也做得不到位啊。 有點(diǎn)懊惱地錘了錘頭,李懷玉加快步子,跨出江府的大門就去找外頭的藥堂。 然而,她剛出去沒多久,江焱就站在了江府門房身邊。 “小少爺有何吩咐?”門房笑著躬身。 看著白珠璣那越跑越遠(yuǎn)的背影,江焱瞇眼,拉過門房來嘀咕幾句。 “這……不太合適吧?”門房嚇著了,“畢竟是三夫人……” “這是小叔的意思?!苯桶逯樀?,“你自個兒掂量輕重。” 門房苦著臉,猶豫半晌,終究還是點(diǎn)頭應(yīng)了。江焱滿意地頷首,甩了袖子朝著遠(yuǎn)處的背影輕哼一聲,扭頭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江玄瑾傷得重,傷口滲血不止,疼得他唇上一直沒血色。乘虛在旁邊瞧著,很是焦心地道:“主子您睡會兒,睡著了會好些。” 半闔著眼,江玄瑾搖了搖頭。 御風(fēng)小聲問:“您是在等什么人嗎?” “沒有。”他皺眉,頓了頓道,“疼得睡不了?!?/br> 乘虛惱怒地瞪了御風(fēng)一眼,拉過他小聲道:“你總說這些有的沒的干什么?主子現(xiàn)在在氣頭上,怎么可能還想見夫人吶?” 御風(fēng)抿唇:“主子每回生氣,不都是靠夫人哄么?” “傻子,這回不一樣!”乘虛道,“這回惹怒主子的就是夫人,主子還見她做什么?你別總提,你一提主子就不高興?!?/br> 這樣啊。御風(fēng)點(diǎn)頭:“那我不提了?!?/br> 天色漸晚,皇帝撐著身子回宮了,臨走的時候讓人來傳話,告訴江玄瑾不用擔(dān)心,他會說自己是在宮門外遇的刺,與江家無關(guān)。 江玄瑾淡淡地“嗯”了一聲,看一眼外頭的天色,抿了抿唇。 用晚膳的時候,乘虛和御風(fēng)將他扶回了主屋?;实圩吡?,屋子里已經(jīng)重新收拾過,江玄瑾四處瞟了一眼,微微皺眉。 乘虛察覺到他的目光,低聲道:“主子放心,床單被子全部換過新的,各處都已經(jīng)重新打掃干凈,熏了香。” “……嗯。” 的確是換過了新的,床躺上去,除了屋子里慣常點(diǎn)的梵香,別的什么味道也沒有了。江玄瑾靠在床頭用了晚膳,想了想,道:“把客樓的門都鎖上?!?/br> “???”這命令聽得乘虛很糊涂,“為什么?” “鎖上?!彼貜?fù)。 無奈,乘虛只能拱手應(yīng)下:“是?!?/br> 好端端地鎖客樓干什么?墨居里的人都不明白。但客樓門一鎖上,君上更是不想睡了,就垂著眸子靠在床頭發(fā)呆,一靠就是一個時辰。 夜深了,外頭還是一點(diǎn)動靜也沒有。 眉目間漸漸染上了惱怒,他輕咳兩聲,終于是側(cè)躺下去閉上了眼。只是,濃厚的怒氣蔓延在屋子里,壓得乘虛頭皮發(fā)麻,頂不住地溜去門口透口氣。 靈秀在門口來回晃蕩,看乘虛出來,連忙上前小聲道:“乘虛大人,我家小姐現(xiàn)在還沒回來!” 一聽這話乘虛就來氣:“夫人腿腳真利索,這屋子里的人重傷著呢,她倒是有心思亂跑?!?/br> “不是,小姐她……”靈秀想解釋,然而乘虛壓根沒給機(jī)會,不耐煩地擺手道,“沒回來你就帶人去找,別驚擾了君上休息。” 說完,又推門進(jìn)了屋子。 靈秀有點(diǎn)無措,咬咬唇,還是先去叫了兩個家奴,往藥房的方向去找。 夜黑無月,四周都一片黑漆漆的,李懷玉抱著幾包藥材蹲在江家大門口,她面前是個同樣蹲著的門房。 “三夫人,真不是小的為難,是三公子的意思?!遍T房嘆息,“您另去尋個地方歇息吧,明兒一早小的就放您進(jìn)去?!?/br> 江玄瑾的意思?懷玉愣了愣,伸手扶著額頭苦笑:“來真的?。俊?/br> “真的真的,小的不會撒謊?!遍T房道,“往那邊走兩里路,到了正街上就有客棧了,您要不先過去?” 要是別人攔她,她肯定會選翻墻,但江玄瑾不讓她進(jìn)去……懷玉嘆息,把手里的藥材都塞給門房:“你把這個送去墨居,我不進(jìn)去就是。” 接過藥材,門房滿眼戒備地看著她。 懷玉擺手:“放心去?!?/br> 門房一步三回頭地抱著藥材去尋家奴傳遞,遞完回頭一看,三夫人當(dāng)真沒有進(jìn)門,只是,她那樣垂著腦袋蹲在門檻外頭,被屋檐下掛著的燈籠一照,形單影只的,瞧著有點(diǎn)可憐。 “您要一直在這兒嗎?”門房跑回去小聲問。 李懷玉低笑:“可不得一直在這兒嗎?小媳婦兒生氣了要折騰我,要是沒折騰到,他更難消氣?!?/br> 小媳婦兒是誰?門房不解,心想這位難道不是三公子的媳婦兒嗎?她怎么還能有媳婦兒的? 想不通,他搖頭,滿懷歉意地道:“小的得關(guān)門了啊?!?/br> “你關(guān)?!毙χ鴶[手,懷玉干脆往地上一坐,靠在門上還能省點(diǎn)勁。 夜風(fēng)陰涼,空蕩的官道上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兩邊的樹被吹得黑影搖曳,發(fā)出“沙沙”地道響動。睡是不可能睡了,懷玉就睜眼看著天,看它什么時候能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