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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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奴婢,如何能舍了主子先走?白珠璣就算有兩下子,但如她所言,只是三腳貓的功夫,真遇見什么麻煩,她也招架不住! 心頭微緊,他加快步子,直接讓人牽了馬來,翻身上去,提了韁繩就朝崇德街跑。 一路上氣躁神慌,他不得不安撫自己,多往好處想,萬一只是些簡單的地痞流氓,那她應(yīng)該有本事應(yīng)付。 然而,勒馬停在一家成衣店前,江玄瑾側(cè)眼看去,心里止不住地一沉。 店鋪門口一片狼藉,裝飾用的落地花瓶碎了一地,上頭隱隱有血跡,店門口橫斜著關(guān)門用的長木,里頭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但已經(jīng)沒了打斗的聲音。 他來晚了? 僵硬地盯著那血跡看了片刻,江玄瑾翻身下馬,越過碎瓷片往里走。 許多成衣橫七豎八地散在地上,房梁上垂下來的帷帳被人撕裂,柜臺倒塌,掛衣裳的架子折的折、斷的斷,地上已經(jīng)沒了可以落腳的地方。他低頭看著,呼吸越來越輕。 “珠璣?” 目光所及的地方看不見人,他抿唇,來回看著四周,輕聲又喊:“白珠璣!” 倒塌的柜臺后頭有了點動靜,江玄瑾眼眸一亮,回頭去看,卻見是個掌柜模樣的人站了起來,哆哆嗦嗦地看著他。 “人呢?”眸子一黯,他極為不悅地皺眉。 掌柜的不知道他在問誰,抖著嗓子道:“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好端端的就有人沖進來為難個夫人,唉喲我的鋪子……” “那夫人在哪里?”他低喝。 掌柜的搖頭,他一直躲著呢,哪里看得見什么? 江玄瑾焦躁起來,渾身漸漸縈滿戾氣,擰著眉在鋪子里找了兩圈,正想發(fā)火,門口乘虛卻喊了一聲:“主子!” 他回頭,就見白珠璣齜牙咧嘴地靠在乘虛身上,衣裳頭發(fā)都凌亂得很。 瞳孔一縮,他大步跨出門,將她扶過來便問:“傷著了?” 順勢蹭進他懷里,懷玉悶聲道:“命還在。就是被嚇壞了?!?/br> 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人,竟然被嚇得抱著他直抖?江玄瑾輕吸一口涼氣,伸手在她背心輕拍:“咱們回家?!?/br> “好?!?/br> 向來聒噪得很的白珠璣,今日顯得安靜極了,只是一路抱著他不撒手,手指抓在他衣裳上,抓得緊緊的。 江玄瑾臉色難看得很,策馬回府,二話不說就關(guān)門謝客,然后將她放在床榻邊,低聲問:“傷著哪兒了?” 李懷玉委屈巴巴地撩開袖子給他看淤青,扁嘴道:“其實我打得過的,但他們有四個人,雙拳難敵四手啊,可氣死我了!” 本就不是完好無損的手上,又添幾道淤青,不過好在沒見血,江玄瑾起身拿了散瘀膏來,一邊給她揉一邊問:“看清來人的模樣了嗎?” 懷玉搖頭:“四個人都蒙著臉呢,功夫也還都不錯,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來找我麻煩,我和靈秀正看衣裳呢。也沒惹著誰?!?/br> 揉著淤青的手一頓,江玄瑾垂眸:“你是紫陽君夫人?!?/br> 就算沒惹著誰,也免不得會有人要跟她過不去。 “我以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不會有人膽子那么大呢,結(jié)果還真有敢當(dāng)街行兇的。”懷玉嘟囔。 看著這大塊大塊的淤青,江玄瑾語氣不善:“我讓你帶上御風(fēng)你不帶?!?/br> “御風(fēng)武功再高,那也是個男兒家啊,總跟在我身邊進進出出的,也不方便?!睉延衿沧?,“我該去找個武功高的丫鬟帶出門,帶靈秀那丫頭出去,我還得保護她?!?/br> 這倒是真的,一般的高門夫人小姐身邊總有個會些功夫的丫鬟,但以白珠璣目前的身份和處境,她的丫鬟會些功夫都不行,得武功卓絕才能護她周全。 練武的女子本就不好找,武功卓絕的更是罕見,他總不能時時刻刻看著她,得想個辦法才行。 正想著呢,門口突然響起一陣鎖鏈聲。 “水。”青絲端著水盆進來,只吐了一個字,然后放在旁邊就將帕子遞過來。 江玄瑾看她一眼,伸手想去接,這人竟然皺著眉躲開他的手,固執(zhí)地把帕子遞給白珠璣。 “多謝,但我現(xiàn)在……”努嘴示意自己的手在上藥,懷玉可憐兮兮地問,“你能幫我一把嗎?” 青絲點頭,張口咬住垂在手間的鎖鏈,拿著帕子擰了一把水,幫她擦了擦有些臟污的臉。 這個脾氣古怪的長公主婢女,好像從被白珠璣放出來開始就對她很有好感,御風(fēng)跟了她這么久,除了發(fā)現(xiàn)她喜歡與白珠璣親近之外,沒有任何異常舉動,甚至連試圖逃跑都不曾。 是把白珠璣當(dāng)恩人了?江玄瑾沉吟。 青絲這人雖然殺人如麻,但也有一點好處,就是敵我分得很清楚,一旦被她認為是敵人的,比如他,拼了命不要也會來殺??杀凰J為是恩人的,比如白珠璣,她就會待她很溫柔,甚至收斂一身殺氣。做些丫鬟才做的事。 “你在看什么?”床上這人好奇地問了他一句。 江玄瑾回神,把目光從青絲身上收回來,放下藥膏道:“你歇會兒,我同青絲說兩句話。” “同青絲說話?”她一臉緊張地道,“你別又把她關(guān)回去了啊,她已經(jīng)沒想殺你了!” 這一副著急忙慌為人開脫的模樣,看得他有些好笑:“誰說要關(guān)她了?”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她嘀咕。 江玄瑾搖頭,一把將她按在床上,然后起身放下隔斷處的簾子,把青絲帶到了外室。 “給她解開鎖鏈。”他道。 旁邊的御風(fēng)嚇了一跳,遲疑地問:“在這里解開?” “嗯?!闭伊艘巫幼?,江玄瑾按了按自己手臂上的傷,抬眼看著面前這人。 青絲滿眼冷漠,任由御風(fēng)開她手上的鎖,一雙眼里雖無殺氣,卻也不是很友善。 “你想干什么?”她問。 江玄瑾道:“想讓你做事。” 讓她做事?青絲皺眉,很是戒備地看著他。 “墨居不養(yǎng)閑人,你傷既然好了,就跟著夫人吧?!苯溃耙阅愕墓Ψ?,護她周全定然不難?!?/br> 青絲一愣,眼眸微微亮了亮,連忙垂眸掩蓋,壓著歡喜問:“你不怕我還想法子殺你?” “你若有那個本事,也可以試試。”江玄瑾撐著眉骨看著她,“只是下一回再落在本君手里,本君便把你送去廷尉府大牢。丹陽的舊案,本君也不再插手?!?/br> 威脅她?青絲很意外,之前紫陽君想套她話的時候都沒用過這種手段,如今倒是好,只是為了讓她跟在君夫人身邊,竟就這么開口了。 神色復(fù)雜地看他一眼,青絲忍不住想,要是君上知道他的夫人其實本就是她的主子,不知會是什么反應(yīng)? 見她走神,江玄瑾微微皺眉:“應(yīng)還是不應(yīng)?” “應(yīng)。”青絲點頭。 神色一松,江玄瑾起身道:“那便出去找人拿江府丫鬟的衣裳,即日起,便跟了夫人?!?/br> 說罷,轉(zhuǎn)頭就掀開隔斷處的簾子,低頭朝那伸著耳朵偷聽的人道:“你往后出府,都帶上她。” 偷聽被抓包,懷玉正覺得尷尬呢,一聽這話,眼眸登時一亮。 “你這是擔(dān)心我呀?”笑嘻嘻地伸手抱住他,懷玉仰頭朝他直眨眼,“竟要把青絲給我,她不是個很重要的證人嗎?” 任由她抱著,江玄瑾別開頭道:“物盡其用?!?/br> 懷玉樂了,這回是打心底地樂,準備這一出大戲的時候她就在賭,賭江玄瑾有多在意她,結(jié)果她贏了!青絲終于能跟在她身邊了! 一個高興,她跳起來就吧唧一口親在他下巴上,亮晶晶的口水扯出了絲。 江玄瑾萬分嫌棄地看著她,扯過她的衣袖就擦。 “哎,你不是愛干凈么?還往衣裳上擦?”懷玉瞪眼。 面前這人慢條斯理的擦干凈,把她的衣袖放回來,抬眼道:“愛干凈是愛自己干凈,這是你的衣裳?!?/br> 言下之意,你臟,我干凈就行。 李懷玉哭笑不得,伸手就捶了他肩膀一下。 這一下力道不大,鬧著玩的,然而面前這人竟像是挨了一記金剛?cè)频?,悶哼一聲,痛苦地捂了手臂?/br> “啊,我忘記你還有傷了!”懷玉一驚,連忙將他扶到床邊,緊張地問,“還好嗎?” 江玄瑾輕輕吸著涼氣,悶聲道:“方才策馬,傷口又扯著了,你下手又沒個輕重……” “我錯了我錯了!”懷玉連忙道歉,手足無措地看著他道,“真不是故意的!我現(xiàn)在就去叫大夫!” 說完,提著裙子慌慌張張地就往外跑。 御風(fēng)在旁邊看著,就見床上那一臉痛苦的人,在夫人一個轉(zhuǎn)身之后就勾唇笑了出來,彎著的腰打直,皺著的眉頭也松開,若無其事地就靠在床上繼續(xù)翻公文。 這是碰瓷?。?/br> 御風(fēng)唏噓,自家主子好像是真的被帶壞了。 不過,玩鬧歸玩鬧,紫陽君記仇的本事還是一流的,夫人在街上遇險,要不是她身手好,加上對方見圍觀人多先撤,會是什么后果還真不清楚。 京都之地,天子腳下,光天化日地出這種事,江玄瑾可不會就這么算了。 北魏負責(zé)京都巡衛(wèi)的是虎賁中郎將易泱,江玄瑾問罪,自然頭一個問到他。 “是卑職之失?!币足蟛林浜沟溃氨奥毊?dāng)時在城西一帶,并未察覺到崇德街的動靜。” 京都這么大,他一個人,就算有護城軍在,也不可能每個角落都照顧到吧?單憑這個問罪,那就是苛責(zé)了。 江玄瑾問:“按照巡邏安排,當(dāng)時崇德街就一個護城軍也沒有?” 易泱連忙雙手呈上文書:“這是一早寫好的巡防布置,請君上過目?!?/br> 文書上寫得清清楚楚,他今日要從城西到城北,另一個副將負責(zé)城南到城東,恰巧在出事的那個時候,崇德街的護城軍正在換崗。 有這個東西作證,易泱覺得,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擔(dān)著罪責(zé)的。 然而,江玄瑾隨意翻看兩眼,竟然看見了之前的巡防布置。 “長安街賭坊出事那天。是你帶人去把白家兩位少爺送進大牢的?” 怎么突然問這個?易泱沒明白,遲疑地點頭:“是?!?/br> 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文書上十幾天前的巡防布置,江玄瑾瞇眼:“可當(dāng)日按照上頭的安排,你應(yīng)該在城南,為何會跑去長安街了?” 易泱一震,這才反應(yīng)過來紫陽君注意到了什么,連忙道:“當(dāng)時副將有事,與卑職換了崗?!?/br> 看一眼這人慌亂的神色,江玄瑾合了文書朝御風(fēng)道:“請護城副將過來一趟?!?/br> “君上。”易泱搖頭,“今日也是要巡衛(wèi)京都的,卑職臨時走開也就罷了,怎可還把副將也調(diào)來?” “言之有理?!苯?,“那就請大人先繼續(xù)巡邏,單請副將過來?!?/br> 易泱噎住,臉色有些難看。御風(fēng)上來朝他作請,他踟躕了一會兒,還是不得不隨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