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不過白德重倒是提醒她了,得想法子防著點這事。 “爹您繼續(xù)忙,女兒就先告退了?!睉端麅删?,懷玉扭頭就走,出門就四處找青絲。 “主子,奴婢在?!睙o聲無息地出現(xiàn),青絲問,“有何吩咐?” “你去找個藥堂,幫我開幾副藥?!鄙裆氐乩^她來,懷玉低聲耳語兩句。 青絲微微一怔,立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領命而去。 墨居。 江玄瑾沒能睡多久。就被人吵醒了。 “什么聲音?”他皺眉。 乘虛忐忑地道:“易家小姐求見,在外頭跪了好一會兒了。” 不止跪,還哭,想趕人吧,墨居里都是些家奴侍衛(wèi),丫鬟都被夫人帶走了,也沒人敢輕易上去碰她。 不耐煩地撐著身子起來,江玄瑾道:“去問她有什么事?!?/br> 乘虛搖頭:“問過了,她說一定要當面同您說清楚?!?/br> 要是之前,易素是不敢這樣的,只能怪他這幾日放了人進墨居,讓人真以為他變得好相處了。 輕嗤一聲,江玄瑾拿了軟枕墊在身后:“非要見,那便讓她進來?!?/br> “是?!?/br> 昨日君上與夫人和好的消息傳出,今日各家小姐都礙著臉面沒再來了,易素覺得這倒是個好機會,只有她一個人在,說起話來都會方便不少。 苦等一個時辰,君上終于放她進去了,易素捏了捏裙子,鼓足勇氣走進內(nèi)室,繼續(xù)往地上一跪。 “有些話,小女今日一定要同君上說清楚?!?/br> 膝蓋落地有聲,話也說得鏗鏘有力,江玄瑾抬了抬眼皮,倒是沒打斷。 于是易素就大膽地道:“之前小女上山為君上祈福,耽誤了兩個月。若非如此,君上想娶親,小女是一定會厚著臉皮自薦的。小女打聽過了,君上與那白四小姐認識不久,遠不及小女仰慕君上的日子長。” 白珠璣已經(jīng)過門,懂規(guī)矩的人都會喚她一聲“君夫人”,這位倒是好,竟還稱“白四小姐”? 江玄瑾眼神微涼,卻是放了手里的文書,一副要認真聽她說的模樣。 易素見狀,以為他聽進去了,腰桿都挺得直了些,看向他的眼里滿是深情:“小女在四年前的宮宴上與君上有一面之緣,當時便為君上風華所傾倒。四年之中,家父多次想將小女另許人家,小女執(zhí)念于君,頑抗不從?!?/br> “可如今小女也到了適婚之齡,若再拖延,怕是要叫門楣蒙羞。小女自認無論相貌還是對君上的真心,都不輸白四小姐。既是緣分有誤,也甘愿居于白四小姐之下,只求君上給小女一個機會,讓小女在您身邊服侍?!?/br> 安靜地聽她說了這么一大串,江玄瑾問:“相貌和真心,你怎知你不輸珠璣?” 易素一愣,抿唇道:“非是小女自以為是,可這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就算真心不能稱斤論兩,但相貌……” “相貌如何?”江玄瑾很奇怪,“珠璣比你差?” 這話一出,不止易素愣了,連旁邊的御風都噎了噎。是誰昨兒說夫人長得不好看來著?這算不算“當人一套背后一套”? 而且您這態(tài)度,還真是偏私得讓人不知道說什么好啊…… 易素有點不敢置信:“在君上眼里,小女顏色不及白四小姐?” 這怎么可能?她的相貌可是大家公認的閉月羞花,且把齊思煙算作京都第一美人吧,她怎么也能摘著個榜眼之位。白珠璣那兩分姿色,能壓了她去? 然而,面前的紫陽君竟然很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易素:“……” 這絕對是糊弄她的,以君上的眼光,不可能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定是想拒絕她,所以變著法地讓她知難而退,她不能退縮! 深吸一口氣,易素道:“就算顏色不及,小女的真心也是不少的,君上后院尚空,與其迎些心思叵測之人來伺候,不如……” “后院不空?!遍_口打斷她,江玄瑾道,“以后也不會迎誰進來伺候,本君身邊不缺人?!?/br> 惶恐地看向他,易素搖頭:“怎么能不缺人呢?光她一個如何能夠?” “夠了?!?/br> “怎么能夠!”情緒翻涌,易素有些控制不住了,“您知道外頭都是怎么傳白四小姐的?她連自己都不一定能照顧好,如何能照顧好您?小女打聽了那么多事情,當真沒有發(fā)現(xiàn)她到底哪里好,值得您如此相待!” “易小姐。”旁邊的乘虛皺眉。 沒管他,易素盯著江玄瑾道:“她之前是個傻子,之后也沒做什么好事,得罪了厲大人、還惹怒過柳廷尉,言行舉止毫無規(guī)矩!這樣的人,何以當君夫人?” “您哪怕是迎了齊大小姐進門,小女都不會跪在這里說這些。但白四小姐……她若都能當君夫人,小女為何不能侍奉在君上身邊?” 字字帶怨,回蕩在整個主樓里,好一會兒才歸于平靜。等屋子里安靜下來了,江玄瑾才慢條斯理地問:“說完了?” 易素梗著脖子點頭。 乘虛以為主子一定會讓他把人拖出去,已經(jīng)做好了要伸手抓人的動作。 然而,床榻上那人卻沒有生氣發(fā)怒,一雙墨瞳只盯著自己的手指,淡然開口:“得罪厲大人?厲奉行已經(jīng)是階下之囚,誰對誰錯還用本君詳說?” 易素一愣,沒想到君上竟會開口澄清,皺眉道:“可她還與柳廷尉爭執(zhí)動手……” “那是柳廷尉冒犯本君在先,她身為君夫人,護夫之心誠然,有功無過?!?/br> 偏袒白珠璣到了這種程度?易素簡直不敢相信這還是以前那不近人情的紫陽君,心里氣憤更甚:“這些就算都有緣由,但她的言行舉止總是不合規(guī)矩的吧?聽聞在您面前自稱都是用平稱,見著您也不行禮?!?/br> 江玄瑾點頭:“這倒是不假?!?/br> 易素一喜:“身為君夫人,怎么能連這些禮節(jié)都不懂?如此不妥的話……” 忍不住打斷她,江玄瑾抬眼,面色平靜、態(tài)度誠懇地問: “本君慣的,有何不妥?” “……” “……” “……” 正高興的易家小姐,連帶著旁邊的乘虛御風。統(tǒng)統(tǒng)被這話給震傻了——本君慣的?還有何不妥? 這是何等的霸氣、何等的深情、何等的不要臉?。?! 說好的端正自持紫陽君,這時候怎么就不端正了?不自持了?你家夫人沒規(guī)矩,你好歹慚愧一下啊,不慚愧也順著責備她兩句,以體現(xiàn)江府雅正的門風吧? 不責備!本君還覺得她挺棒! 這是個什么態(tài)度? 易素怔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一雙眼慢慢地就紅了,咬唇看了江玄瑾半晌,微微哽咽,起身就往外跑。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誰還待得下去?本以為求君上給個名分,哪怕是個侍妾,也還有機會往上爬,誰知道他連侍妾都沒打算要!就算她撕了臉面不要來求,他也絲毫不動容! 真是面子里子都丟了個徹徹底底,還笑白四小姐呢,今日這事要是傳出去,她就是京都里的新笑話了! 越想越委屈,易素干脆哭了出來,抬腳往墨居外沖,冷不防還差點撞著個人。 “咦?易小姐?”李懷玉穩(wěn)住身子,伸手扶了她一把,抬頭一看這梨花帶雨的,很是驚奇地問,“這是怎么了?” 一見著面前這張“比她好看”的臉,易素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揮手就摔了她的手。 懷玉愣了愣,還沒來得及反應,后頭的青絲就冷著臉上來,伸手鉗住了易素的手腕。 “啊,疼!”易素掙扎,“你想干什么!” 收回自己的手,懷玉拍了拍青絲的肩膀:“別激動,小姑娘脾氣暴躁,讓讓人家?!?/br> 青絲點頭,照著易素方才那力道,將她的手一摔。 驚恐地看她一眼,易小姐扭頭就跑。 李懷玉摸著下巴看著她的背影道:“哭得這么慘,莫非是被咱們君上給非禮了?” 旁邊的靈秀小聲說:“若真是被君上非禮,她就不會哭了。” 也有道理,照這些姑娘天天往江府跑的勁頭來看,若是有機會嫁進來,她們肯定樂意至極。搖搖頭,懷玉還是決定進去問問情況。 屋子里沒了鶯鶯燕燕,只有一個江玄瑾在床上看著文書。姿容既好,神情亦佳,平靜得仿佛方才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懷玉左右看了看,湊過去問他:“你有什么事兒要跟我說嗎?” 江玄瑾不答反問:“湯送了?” “送了!”懷玉坐下來道,“我爹可高興了,說你幫了他一個大忙,還吩咐我好生照顧你?!?/br> 點點頭,他頭也不抬地道:“那你照顧吧?!?/br> “嗯,好……哎不對啊,你真沒什么事要跟我說?”懷玉叉腰瞪眼,“我剛在門口撞見易小姐了,你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玄瑾勾唇,繼續(xù)翻文書,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旁邊的乘虛看不下去了,唏噓道:“夫人,您可能真的是不知道,方才那易家小姐來對主子說了好多仰慕之語,還跪著哭了許久呢,想求主子憐憫,給她個名分?!?/br> “哇?!睉延裾痼@了,“這么大膽?上門來求名分,當我是死的?” 乘虛深以為然地點頭。然后道:“不過您放心,主子已經(jīng)將她趕走了,估摸著是不會再存什么歹心了?!?/br> 一聽這話,懷玉眨眨眼,很是好奇地伸手拿掉江玄瑾面前的文書,問他:“你說什么了?” 白她一眼,江玄瑾另外拿了一本:“沒說什么?!?/br> “對對對,沒說什么,八個字就夠了?!背颂摂D眉弄眼地比劃了個“八”。 江玄瑾涼涼地看了他一眼:“府里的馬廄許久沒清掃過了,你要不要去幫幫忙?” “屬下告退!”見勢不對,乘虛立馬低頭行禮,再抬頭轉(zhuǎn)身,捏著劍鞘就往外跑。動作一氣呵成,熟練萬分。 李懷玉瞇眼:“你別每次都堵人家嘴呀,我想聽!” “沒什么好聽的?!?/br> 那還不算好聽?御風也忍不住唏噓:“主子要是早說出來,夫人之前也不必生氣了。” 讓他說好聽的,他說人家渾身上下沒一處可夸??煞蛉瞬辉诘臅r候,他護起短來卻是一點力氣也沒省?。?/br> 御風也這么說,李懷玉急得抓耳撓腮的,瞪著面前這人就道:“快說!” 朝御風看了一眼,江玄瑾道:“八個字罷了,你想聽我就說?!?/br> 懷玉點頭。雙手捧心,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就見這人薄唇微啟,深情款款地道:“家有猛虎,姝不可入?!?/br> 翹起來的嘴角一僵,李懷玉垮了臉,很是憤怒地扭頭看向旁邊的御風:“不必生氣?” 家里有母老虎,美人不可以娶進來——這種話要是早說出來,她肯定更氣了好嗎?瞎說些什么,害她白白期待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