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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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玉睡了一覺醒來,渾身還是guntang,旁邊一個醫(yī)女紅著眼跪坐在稻草堆上,看起來頗為可憐。 “這是干什么?”她不解,“你也被關(guān)進死牢了?” 醫(yī)女抖著身子搖頭:“君上吩咐,讓我在這里照看。” 懷玉一愣,眼珠子緩慢地動了動。然后低笑:“這唱的又是哪一出???你給我診過脈了?” 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醫(yī)女連連搖頭。 低頭看了看,懷玉忍不住在心里夸自己,睡著了也沒有松手,真是好樣的! “你還是走吧。”她道,“死牢里是不需要醫(yī)女的?!?/br> 醫(yī)女惶恐地看向外頭站著的御風(fēng)。 李懷玉跟著看過去,搖頭:“不用管他。” 那可是君上的親衛(wèi)啊,不用管?醫(yī)女很緊張,試探性地往外走了兩步,就聽得御風(fēng)開口道:“夫人,這是君上的吩咐。” “他吩咐有什么用,我不聽?!睉延竦?,“人家一個小姑娘,在死牢里呆著像什么話?” 御風(fēng)為難地皺眉。 李懷玉翻了個身,朝著他輕笑道:“他不就是怕我死了沒法給白德重交代?放心,我可不會這么沒出息地死在這臟地方,要死也該在眾目睽睽之下,魂飛魄散才對?!?/br> “不是……”御風(fēng)道,“夫人,君上其實很擔心您?!?/br> 擔心她?懷玉當聽了個笑話:“你是沒聽見他先前說的話不成?” 愛這個字,你也配說嗎? 小心藏著的東西,被他掏出來扔在地上踩了個稀碎,這么絕情又狠心,半分余地也沒給她留,哪里還會擔心她呢? 心口猶自疼得難受,懷玉勉強撐起身子,看了看醫(yī)女藥箱上放著的筆和紙,低聲道:“拿過來給我?!?/br> 醫(yī)女慌忙領(lǐng)命,把紙筆都塞進她手里。 舔了舔筆尖,懷玉低頭而書,認認真真地寫了一炷香的功夫,實在是頭暈得厲害才停了筆,把寫完的東西遞給醫(yī)女道:“這份東西,就請御風(fēng)大人轉(zhuǎn)交給君上吧。” 御風(fēng)皺眉,接過來一看,嚇得臉一白。 《放夫書》 北魏律法:夫婦之道,有義則合,無義則去,若是夫妻緣盡,丈夫就需要寫一封《放妻書》,與妻子“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君上還沒動筆,夫人竟先寫了這樣的東西。 連連搖頭,御風(fēng)忙不迭地把信紙塞回醫(yī)女的手里:“請夫人饒過屬下!” 就算他不知道君上如今是什么心思,但送這個過去,他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寫都寫了,給一下都不行?”懷玉道,“若是不拿著這個,我獲罪,你家主子被牽連也不一定。” 神色復(fù)雜地看著她,御風(fēng)道:“您還是牽連主子吧?!?/br> 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懷玉還想再勸,就聽得外頭又響起了腳步聲。 “二夫人?”御風(fēng)回頭看見來人,驚訝地喊了一聲。 徐初釀溫和地朝他點頭,過來站在兩間牢房的中間,低聲道:“我來送飯?!?/br> 徐仙的牢房還空著,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懷玉看了看,朝她招手:“你先來我這里?!?/br> “好。”看見她這臉色,徐初釀很是擔憂,放下食盒欲言又止,扭頭朝御風(fēng)道,“我們妯娌有話要說,你們可否回避一二?” 旁邊的醫(yī)女如獲大赦,抱起藥箱就往外跑。御風(fēng)猶豫了片刻,也乖順地退了出去。 眼瞧著他們消失在牢房拐角處,徐初釀才回頭,打開食盒,拿出兩大盅子補湯來。 “這……”懷玉聞著那股子nongnong的海參味兒,頗為詫異地看了徐初釀一眼,“二嫂為什么給我準備這個?” 四下無人,徐初釀看著她道:“你的身子,吃這個好?!?/br> 海參宜孕,補血養(yǎng)血。 “你怎么知道的?”懷玉瞪圓了眼,“那江府里其他人……” “別急?!毙斐踽劙醋∷!俺宋液推铄\,沒人知道,我也是看見她給你熬的十三太保才猜出來的?!?/br> 有一段時間她很想給江深懷個孩子,所以對這些保胎藥熟悉得很。 “我來就是想問問你,你打算怎么辦?”徐初釀道,“若是君上知道你有身子,指不定會給你找一條活路?!?/br> “我自己有安排,二嫂不必擔心?!敝浪龥]說出去,懷玉大大地松了口氣,接過她遞來的碗就喝。 徐初釀哪里知道她有什么安排?只覺得帶著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赴黃泉實在可惜,目光里滿是惆悵。 老實說,補藥一類的東西李懷玉是不愛喝的,但為著白四小姐這不爭氣的身子,她硬生生喝下去三碗,努力止住想吐的沖動,躺回床上給自己順氣。 “二嫂既然來了,不如幫我個忙?”她道。 徐初釀點頭:“你只管說。” 拉著她過來,懷玉湊到她耳邊,低聲嘀咕了好一陣子。 “我知道你會為難?!彼?,“但這事兒只有你能辦到?!?/br> 徐初釀滿眼震驚,呆呆地看著她:“能行嗎?” “能?!睉延裾J真地點頭。 馬上要到九月九了,紫陽君始終不松口為丹陽余黨求情,李懷麟披著披風(fēng)站在回廊下,瞇眼看著遠處的殿檐。 “什么法子都用過了,誰曾想君上竟會絕情至此。”齊翰無奈地道,“以臣下之見,君上許是有所察覺,故而起了戒心。” “不會的?!崩顟痒霌u頭,“他那個人,只要手里有足夠的證據(jù)。就一定會替徐仙他們叫屈,那么多人命,他舍不得的?!?/br> “可證據(jù)……”齊翰搖頭,“不能給啊?!?/br> “有朕在,大人怕什么?”李懷麟道,“就算大人頭上罪責確鑿,朕不還是能保大人安穩(wěn)無虞?” 一聽這話,齊翰定了定神,拱手問:“陛下之意是……?”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br> 跟他打感情牌一點效果也沒有,那還是用他最喜歡的事實來說話。 御書房動亂當日,擅自調(diào)動禁軍的不止徐仙,還有太尉司徒敬。為了引長公主上鉤,制造紫陽君被困的假象,他當日在皇宮調(diào)動了千余護衛(wèi),手里沒有圣旨。 這么大的餌。江玄瑾咬不咬? 咬! 第二日的早朝之上,紫陽君直接上稟,呈上宮中護衛(wèi)口供和宮禁記錄,狀告太尉司徒敬擅調(diào)人馬,圖謀不軌! 李懷麟有點傻眼,他讓齊翰給證據(jù),是為了讓紫陽君知道當日的確是有人在設(shè)計陷害,好讓他借此機會替丹陽余黨喊冤。 結(jié)果怎么的,他竟繞過了謀逆之案,直接把司徒敬一起扯下了水? “司徒大人為何調(diào)兵,應(yīng)該有原因吧?”他急忙道。 司徒敬跪在地上,抬頭就想辯駁,然而旁邊的江玄瑾開口了:“宮內(nèi)無旨調(diào)動兵馬,都視同謀反,徐將軍如此。司徒大人也不會例外。若人人都說有原因,國法何存?” 李懷麟一噎,司徒敬倒是惱了:“君上非扯上老夫,無非是想替徐將軍求情!” “非也?!苯獜男渥永锬贸稣圩樱p手呈上,“臣正要請陛下定罪,謀逆一案,徐仙為主謀、云嵐清韓霄為同謀,調(diào)動兵馬,其罪當誅。另有牽扯其中之人,臣皆一一陳明罪責,請陛下過目?!?/br> 內(nèi)侍連忙將折子呈上去,李懷麟瞧著,臉色難看得很。 偷雞不成蝕把米。 長長的折子上,白珠璣的名字寫在中央。上書從犯之罪,但因與徐仙等人來往的證據(jù)不足,故而請他來定如何處置。 還真是舍得! 心里有氣,李懷麟合了折子,勉強笑道:“君上辛苦,此案能結(jié),朕也能睡幾個安穩(wěn)覺。” 說罷,起身道:“若無別事,就退朝吧?!?/br> “陛下?!苯锨暗?,“臣折子上漏寫了一個司徒太尉,還望陛下批復(fù)之時,一并添上。” 腳步一頓,李懷麟頭也不回地道:“此事,朕會仔細斟酌。” 斟酌么,會斟酌出個什么結(jié)果就不一定了。 司徒敬長長地松了口氣。等陛下起駕離開了,便從地上爬起來,看江玄瑾一眼,臉上帶著兩分得意。 真以為上頭坐的還是之前那個他說什么聽什么的皇帝?想拿下他?他可是手握大權(quán)的太尉! 江玄瑾平靜地迎著他的目光,等后頭的朝臣都紛紛往外走了,才朝兩側(cè)的禁軍招了招手。 禁軍領(lǐng)命,上來就將司徒敬重新按在了地上。 “你們干什么?”大驚失色,司徒敬掙扎起來,“以下犯上,當真是反了不成?” “押往天牢,聽候發(fā)落?!被腥粑绰勊脑?,江玄瑾下了令。 怒目圓睜,司徒敬大喝:“我乃太尉,你憑什么押我?!” 剛吼完,嘴巴就被人堵上了。 外頭聽見動靜的文武百官紛紛回頭。就見司徒敬狼狽地被禁衛(wèi)押走,一張老臉氣得通紅。 齊翰見著,皺眉想上前,可一看江玄瑾那臉色,他又停住了步子。 陛下不與司徒敬計較,是想和稀泥,紫陽君眼下非要計較,那誰也勸不住,司徒敬就算是太尉,有名正言順的由頭能抓他,他也跑不了。 不過更讓他心驚的是,宮里竟有這么多禁衛(wèi)是聽紫陽君調(diào)遣的。 那兵符,還是得快點拿回來才行。 謀逆之案的罪名定下,徐仙等人均是秋后處斬。 套不住紫陽君,李懷麟便去找了李懷玉。幽暗的審問室里,李懷玉安靜地跪在地上,低聲道:“只要陛下讓徐仙等人出了京郊,兵符自當奉上?!?/br> 出京郊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尚在北魏,他總能把人找到。 心里想著,面上卻是一派純良:“皇姐手段極多,朕有些害怕?!?/br> 懷玉輕笑:“陛下怕什么呢?我從頭到尾,對誰心狠手辣,都從沒想過害你?!?/br> “即便是又一次要死在朕手里,皇姐也不怨嗎?”李懷麟垂眸。 怎么可能不怨呢?她又不是個傻子,被人辜負欺騙到這個地步,難道還要謝謝他不成? 手微微收攏,懷玉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