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寧澤忙下了羅漢床,跟著他去凈室,一路上都默默不言,給他寬衣時,才揪著白玉腰帶說:“大人,你這是第一次叫我名字?!?/br> 沈霑點了點頭,說:“不然叫什么?” 她沒回答,卻笑嘻嘻連連開口喚了幾聲:“大人?!?/br> 最后腰帶終于被她揪開時,蓄謀已久的叫了聲:“夫君!” 沈霑拍了她的頭一下,罵她:“得寸進尺?!?/br> 又十分不同情的冷冷說道:“祖母說這一年你不是妻,也不是妾,只能沒名沒分的待在國公府中,這一年你似乎只能依靠我了?!?/br> 寧澤就愣了,不過一瞬心里卻又放開了,沈大人終究不是衛(wèi)風…… 她狀似害怕的抱住沈霑說道:“夫草木無欲,壽不逾歲;人多情|欲,壽至於百。大人,這沒名沒分的,我——” 她指了指自己:“這樣的我是不是太可憐了?你要多對我動動情才是,我可是希望大人能長命百歲的?!?/br> 沈霑也是很認真的想了想,他不說過目不忘吧,卻也沒糊涂到記不住事的地步。 前些日子他去寧夏的時候有位姑娘還口口聲聲提醒他:要克制,要滅人欲,還要割掉情|欲之妖! 他長臂一展抱住她,說:“我只好勉為其難的試試看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嘉寧長公主23、24章有出現(xiàn) 第65章 交鋒 未時, 剛風平浪靜下來的猗竹院又沸騰了。 張惟被陳大嶺揪著腳不沾地的被帶到了猗竹院, 陳大嶺手剛松開,他轉(zhuǎn)頭又要跑,卻被寧澤擋住了去路。 有丫鬟婆子端著熱水自堂屋進進出出,剛走了沒多久的魏老夫人又過來了, 此時她正坐在正堂中,她的手收在袖間,衣服卻微微抖動, 寧澤看的出來她在緊張或者是在害怕。 前幾日魏老夫人得知她是寧澤的時候雖則生氣, 卻還是一幅泰然的樣子, 此時才是真的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了。 幾個太醫(yī)背著藥箱陸陸續(xù)續(xù)進了堂屋……概因方才,沈大人昏睡了過去,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醒過來。 …… 不久前,沈大人沐浴完之后,同她說了一句:“寧澤,我大約要生病了?!?/br> 她忙走過去拉了拉他, 讓他俯身,他倒是挺配合的低了頭, 她又踮起腳探了探他的額頭, 額頭涼陰陰的, 說話聲音也清澈沒有絲毫濁音。 她以為沈大人是故意這么說好讓她多心疼他幾分,于是很是好好的表達了一番衷心,又故作膩膩歪歪的訴了一把衷腸。 就差“我愿意為你生,愿意為你死!”沒說出口了, 沈大人這才笑了笑進里屋休息去了。 寧澤到底不放心中間悄沒聲的進去兩趟,看了他兩眼見無事,便也坐進藤椅中小憩。 休息中她忽然覺得沈大人是不是口不對心,嘴上雖然說著只有那么一點喜歡她,會不會心里其實很喜歡她?不至于天上地下只認她一個,但是因該也是喜歡的吧?不然何必她一訴衷腸他就笑呢? 她想到這里覺得什么名份啊有什么意思,這樣便很好了,她像個偷了蜂蜜的熊,露出幾顆大白牙,笑的十分憨傻。 不一會卻又覺得自己恐怕是自作多情,沈大人對她好是好,但畢竟那是沈大人。 直到吳青石特意從石榴院提了飯食過來,她去叫沈大人用膳時,才發(fā)現(xiàn)她叫不應他,她就站在他旁邊,卻叫不應他。 有些事情她雖然知道,卻總是會忘記,因為沈霑從未提起過,因為他站在她前面嬉笑怒罵的太過輕松自在,她總是會忽略他身中奇毒的事實。 …… 她擋在張惟面前,此時很想揮一拳揍他一頓,張惟許是感受到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嘖嘖兩聲,一甩手轉(zhuǎn)了兩圈,無奈道:“毒不是我下的啊,那是君啊,我一個升斗小民只能聽從命令,哪里有我選擇的余地!你們這種人家就會欺負人,這個抓我那個逮我,這些年我就沒過過安生日子!” 當年先帝讓他制毒,他只能制啊,天子諭令,哪里容得他反抗!至于這毒是給誰準備的,又有什么后果,哪是他能考慮的。 “那你現(xiàn)在跑什么!”寧澤道。 “你既然制了這毒,便應該知道如何解毒,害了人你不思改進,卻還要逃,就你這樣的怎么可能不斷子絕孫?!?/br> 至少也要像她似的,改一改,變一變,總不能一次次的重蹈覆轍。 “你!”張惟被寧澤戳到了痛處,心煩的頓住了亂竄的腳步,吼道:“我也只能壓制這毒罷了,比那些太醫(yī)的法子也高明不到哪去,要想救世子爺你們還是快找到解藥,不然我也回天乏術(shù)。” 又道:“話已經(jīng)說明白了,找到解藥我就解,別到時候找來解藥晚了又賴在我頭上,我可不愿意給你們陪葬?!?/br> 他吼完這一嗓子,才晃晃悠悠進了堂屋,寧澤還是站在外面廊下,沒有進去。 魏老夫人聽到了外面動靜,這才抬臉看了看寧澤。 方才魏老夫人趕她出來時,她想著要不要梨花帶雨的哀求她,然而覺得無用,便一聲不吭的出來了。 沈大人醒著時,她可以撒嬌撒癡,沈大人睡著了她便不可以了。 其實沈大人此次定然是無礙的,她雖然不知道沈大人上輩子是何時去的,比她晚卻是一定的,然而縱然知道,心下還是有些惶惶然,此時太陽照在竹葉上呈稀疏斑駁狀,更讓她多了些不真實感。 她忽然有些不太確定,她是不是真的重新活了回來,還是這些都是她做的一場夢?然而便是南柯一夢,便是一場空歡喜,她也覺得安慰。 張惟的醫(yī)術(shù)她是知道的,他只要踏進了病患家的大門,那人就一定死不了。 夕陽還未落盡時,陳大嶺走出來語氣喜洋洋的道:“夫人,大人醒過來了?!?/br> 寧澤站起來就要沖進去,幸而還知道這不是她的南柯一夢,別人還都鮮活的活著,尤其魏老夫人,那可是尊菩薩,她得供著。 她又坐回石凳上,等魏老夫人出來時,彬彬有禮的站起來,垂首靜默。魏老夫人果然只是瞅了她一眼,鼻子里發(fā)出微微的哼氣聲,什么也沒說走了。 她剛進屋,屏風前又頂頭撞上了張惟,張惟不想搭理詛咒他斷子絕孫的人,寧澤卻是笑了笑,又跨步擋住他,說:“張神醫(yī),我別的技能沒有,卻是精研釀酒術(shù),你治好大人,我便把所有釀酒的方子全給你,你得盡心盡力才是。” “老子……我盡心盡力了,酒在哪里,快給我快給我?!?/br> 張惟沒有別的嗜好,惟好酒而已,菱花聽吩咐搬了酒上來,被他一把搶過去,他這才道:“世子爺身上這毒很是刁鉆,我都不敢相信這是我研制出來的” 話到此處他面上帶了些笑容,似乎志得意滿十分自得,也不知良心何在? 寧澤問道:“毒解了之后,身體會如同正常人一般無二嗎?” “中毒二十多年解了之后指望著完好如初,你癡人說夢嗎!” 張惟伸出一個手指頭十分不屑的揮了揮,十分鄙視的說:“你也是通些醫(yī)理的,怎么能說出這種話來。” 寧澤卻道:“若不能完好如初,我也只能感嘆神醫(yī)命途多舛,每年清明時分我會記得帶酒去你墳前灑上一壺的?!?/br> “你?!” 張惟不知道到底是床上的那個人手眼通天,還是眼前這個姑娘對他知之甚詳,她似乎十分清楚他醫(yī)術(shù)的上限在哪里,前幾日她給他要的那毒,那可是他的獨門秘技,她竟也知道……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道:“好了,好了,服了你了!看在酒的面子上,我給世子爺開些藥,好好調(diào)理些年,先說好,好不好我不敢保證,只能勉力一試?!?/br> …… 寧澤進到里間時,沈大人已經(jīng)坐到了窗前的羅漢床上,似乎方才一場昏睡只是他制造的一場假象。 寧澤想了想到底放下矜持撲過去,遇到一個冷清的人她再不主動些,可要怎么進展下去? 榻上的桌子晃了晃,險些被她撲倒,沈霑接住她,先是看了看天色,才說:“今天昏過去的不是時候,你可還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寧澤掰著手指頭算了算,說:“八月初十?!?/br> 這是個什么日子? 然而她的心思不在這個上面,她下了決心要詢問他,開口前瞅了瞅窗戶外,總覺得有暗衛(wèi)盯著他們,她覺得她問的這話也不好被暗衛(wèi)聽到,只好趴在沈霑耳邊問道:“大人,上輩子你是怎么死的???” 沈霑推開她,眼神一勾問:“你這是要做什么,我才剛剛醒過來,沒力氣應付別有風味的你?!?/br> 什么?寧澤愣了一瞬,才想起來她似乎比喻過自己“焦香撲鼻,別有風味?!?/br> 沈霑說完留寧澤一個呆楞愣的出神,他走出屋,對侯在外面的吳青石道:“去把東西取過來。” 走回來時,寧澤已經(jīng)從呆楞變成了沮喪,他揉揉她的頭發(fā),安慰道:“你也一天沒吃飯了,菜都涼了,別生些小心思了,快吃飯吧?!?/br> 說著話第一次給她夾了菜,寧澤只好作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吃了,飯畢洗漱后,又爬過去問他:“大人,你上輩子怎么死的???” 沈霑正靠著迎枕看書,見她又不死心湊過來,偏過頭說:“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br> 寧澤卻想她之所以這么大膽,完全是沈大人“勾引”的她,順著梯子往上爬,總得大膽些,換了別人她也不會這么做。 她是抱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心思,一會給他捶捶腿,一會給他揉揉肩,用從來沒有過的殷勤對付他,不一會又笑瞇瞇撲上去,慢慢的把他的書蹭到一邊說:“夫君,你上輩子怎么死的?” 她覺得他抱住的人顫了顫,應該是真不喜歡這種稱呼,批評她:“膩!” “那不然叫什么?” 寧澤認真的想了想,忽而一幕閃現(xiàn),是魏時棱追逐著衛(wèi)風叫哥哥的場景,似乎叫哥哥容易成功?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甜蜜蜜的叫了聲:“沈霑哥哥,沈家哥哥,你上輩子是怎么死的?” 沈霑神色復雜的瞧了她一眼,推開了她,似乎是真的被她膩到了。 這時吳青石在外面叫道:“大人?!?/br> 沈霑便起身去了外面,回來時手里多了個桐木制的小匣子,放在了她面前才談談說道:“今日是你及笄的日子,你忘記了?” “……” 寧澤是真不記得了,她的生辰并沒有誰特意記著過……她指了指箱子問:“這是送我的?” 見沈大人點頭,她才打開匣子,里面躺著一把紋樣繁瑣的鑰匙。 沈霑道:“這是我?guī)旆康蔫€匙,你收著吧?!?/br> 寧澤這下是真的受寵若驚了,忙推辭:“我算術(shù)還沒學好,算盤打的還不精……” 沈霑卻說:“怕什么,我來教你就是了。” 寧澤只好點點頭,然而終究不死心,想提起前話,手剛攀到他的胳膊,沈大人一個旋身壓住她的雙手將她按在榻上,才道:“你不用擔心,總之不會比你早死就是了!” 寧澤卻是嘆口氣,雙手還被他壓著,形勢總是比人弱,她有些欲哭無淚。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沈大人怎么就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大限將至呢?她還是有些擔心。 沈霑見她不說話了,也怕箍疼了她,松開了手。 寧澤知道是問不出什么了,叫了丫鬟上來鋪好了床,她又去院中抱了瓶花上來,可惜這個時節(jié)沒有梨花,她只好取出一支白玉蘭放進葫蘆中,又去院中西側(cè)折了枝海棠放進里面,經(jīng)她一修剪白花堪堪壓了紅花一頭。 她這才滿意的抱進了屋里。 她抱進來,放在床邊的小幾上,沈霑此時已經(jīng)換好了月影紗袍,眉毛微皺的站在她身后,她卻不看沈大人,反而對著那株葫蘆花說:“不早了,睡吧?!?/br> 說完吹熄了燈火。 然后寧澤覺得背后似乎升起了那么一股寒氣! 作者有話要說: 葫蘆花的梗在14章54章有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