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上千萬張成捆的身份證,特快郵遞至深圳,深圳銀行存、匯款就有30億。排隊者不分男女老少,前心貼后背地緊緊擁抱在一起長達十幾個小時,當天下午大雨傾盆,但人們熱情高漲,九千個雷霆也難轟。 到8月9日晚9時,500萬張新股認購抽簽表全部發(fā)行完畢。 這時候深市的認購證已經(jīng)炒到三百到五百塊錢一張了。 李博光看著如此火熱瘋狂的深市,內心那個煎熬啊。 他能忍得住,蘇利琴卻忍不住,現(xiàn)在整個八月初都過了,股市依然沒跌的趨勢,阻人發(fā)財如殺人父母,她心里早已恨李拾光,要不是她危言聳聽,她現(xiàn)在肯定賺的更多。 八月十號晚上十一點,深圳市長助理出面,見了請愿者,宣布了市政府的五項通告,決定再增發(fā)500萬張認購表以緩解購買壓力,蘇利琴排了好幾天隊總算再度買到認購表,重新進入股市。 沒有買到認購表的人不愿散去,當天晚上十二點,警察與示威者開始發(fā)生沖突,拘捕了12名“鬧事分子”。 受八月十號事件影響,股價指數(shù)開始一路跌停,短短幾天時間就跌到了兩百多點,之后更是如泄洪一般,一路狂跌。 第41章 第三十九章 滬市股市受深市“8·10”風波影響, 上證指數(shù)短短兩天跌幅就高達百分之十九。這在滬市股市十分罕見。 李爸爸李mama都聽說了這次風波,實在是影響太大, 報紙上都報道了此事。 他們急的頭發(fā)都快白了, 連忙給李博光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李博光聽著李爸爸李mama不斷的:“博光,新聞你看了沒?炒股不是什么好事,你可不能跟人家學者炒股啊, 爸爸mama送你去深市是學手藝的, 你把手藝學好回來安安心心開個店比什么都強?!?/br> “我要是再聽到你劉叔說你炒股我打斷你的腿!”李爸爸跟著吼。 李爸爸說的劉叔并不是李博光的親叔叔, 而是李爸爸的同學, 八十年代去了深市,現(xiàn)在在那邊混的挺好, 李博光就是跟他學手藝。 “爸爸mama雖然不指望你現(xiàn)在賺什么錢, 但也你不小了,成家后就是一家之主,要支撐起一個家的重擔了, 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了, 心里要有數(shù)知道嗎?”李mama苦口婆心。 “讓你去跟著你劉叔學手藝的,不是讓你去炒股的, 不好好學就給我滾回來, 省的給你劉叔淘氣!”李爸爸道。 夫妻倆一個白臉一個黑臉。 李博光疲憊的捏了捏臉, “ 爸, 媽,你們放心吧,我沒事。” 有事的是蘇利琴。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知道怎么辦了, 在股市剛開始跌的時候,他就懵了,讓蘇利琴趕緊割,這時候割還有的賺。 蘇利琴當初帶了兩千塊錢來深市,現(xiàn)在里面都七千多了。 在這年頭七千塊錢是多少呢?市里一套七十平米的房子也才需要六千塊錢。 也就是說,這時候的七千塊,相當于后世的七十萬。 未來二十多年后的多少財富才相當于現(xiàn)在的‘萬元’?北京師范大學教授鐘偉的一篇權威學術研究報告給出的答案是“255萬”! ‘萬元戶’這個概念直到九十年代中后期才逐漸弱化,被‘百萬戶’‘千萬戶’所取代,然而在九十年代初,九零年九一年參加工作的,本科畢業(yè)生,第一個月工資92元。這個時候如果有人欠了差不多一萬的債就覺得這輩子還不起了。 這也是當初李爸爸欠了近十萬塊的外債,李mama覺得天都塌了的原因。 此時蘇利琴已經(jīng)賺了七千塊,已經(jīng)相當于后世的百萬,如果這時候及時收手,收入依然非??捎^。 但在面對錢的時候,不是人人都有理智的。 蘇利琴舍不得錢,認為后面還會漲,想再觀察兩天,哪里知道股市這么一跌,就跟生了個孩子似的,一泄到底。 蘇利琴和她的叔叔伯伯都傻了。 莊家就跟收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的割人頭。 到現(xiàn)在蘇利琴還在他這里哭呢,認為是他帶她進入股市的,現(xiàn)在她叔叔伯伯的全部身家都套在了股市里,拋也來不及了,問他怎么辦。 他能怎么辦?“你已經(jīng)割出一部分出來了,至少本金保住,還能賺一筆,可以了?!彼е参?。 蘇利琴只是哭。 那兩千塊錢她早已經(jīng)投進去,現(xiàn)在全跌沒了。 接下來幾天她叔叔伯伯天天來李博光這里來鬧事,叫他賠錢。 他們從蘇利琴這里知道李博光及時從股市里割了兩萬塊錢出來,身上有錢,就叫他賠他們的損失。 李博光也有些懵,你們炒股輸了叫我賠?世上還有這樣的道理? “是你叫我們來的,我們現(xiàn)在什么都沒了,不叫你賠叫誰賠?”蘇利琴的叔叔伯伯蠻橫地說。 “我可沒叫你們來,我只是問蘇利琴借身份證而已,她還沒借給我,別什么都往我頭上扯?!崩畈┕饣盍硕辏€沒見過這樣的無賴:“早就讓你們割,你們那時候割的話還能賺好幾千,為什么不割?現(xiàn)在跌穿了,要我賠?我憑什么賠?” 他讓蘇利琴和她叔叔伯伯們好好說說,蘇利琴只是一直哭:“你……你要不就賠給他們吧?你不賠,他們一直鬧,能怎么辦?他們可是我叔叔伯伯,被我?guī)У缴钍小碧K利琴一直哭著,“說起來,如果不是你說深市炒股,他們也不會來……” 他簡直被她和她的叔叔伯伯的神邏輯給驚呆了,敢情賺了就是你們的,輸了還是我的? “我只是向你借身份證,一沒向你們借錢,二沒讓你們入市,別說你還沒借給我,你們自己過來,中間也不聽我勸告,現(xiàn)在怪我?”他冷笑。 “要不是你和我們家利琴說炒股能賺錢,我們會千里迢迢的趕過來嗎?要不是你我們會過來炒股嗎?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賺了多少錢,這些錢你要是不給我們,今天我們就不走了!” 蘇利琴的叔叔伯伯瞪著眼睛氣勢洶洶就像打架一般。 李博光眉頭微皺,看向蘇利琴:“你也這樣認為?” 蘇利琴察覺到李博光情緒不對,她為難地看看叔叔伯伯,又看看李博光,抓著他袖子哭道:“我……我……我能怎么辦???他們是我叔叔伯伯,博光,你……你就給他們好不好?” 李博光皺著眉頭扯回自己的袖子。 他性子大大咧咧,不愛計較,但不代表他就是個心里沒數(shù)的蠢貨。 這是他這么長時間第一次和蘇利琴吵架,看著蘇利琴叔叔伯伯扭曲的嘴臉,再聽到蘇利琴是非不分的神邏輯話語,開始懷疑,他和蘇利琴是不是真的合適。 李拾光他們是八月二十一號新生報道,他們八月十八號就要提前去,此時還是綠皮火車,從華縣坐到京城要四十個小時,近兩天時間。 李爸爸李mama從錄取通知書下來那天就開始準備行李,夏季衣服,冬季衣服,夏天被子,冬季被子。 “媽,這些被子學校都有,不用特意帶,實在不行學校附近買點就行了。”李拾光無奈地看著李mama給她塞了幾大包,“去年的衣服我都穿小了,你看袖子都成九分袖了,到時候肯定也要重新買?!?/br> 都說二十三,躥一躥。 李拾光現(xiàn)在十八歲,個子還在往上躥。 李mama自己會做衣服,她的衣服大多都是李mama自己做的,有些是舅舅家的表姐穿完沒壞給她的,只有少部分是買的。 饒是李拾光精簡了再精簡,還是裝了兩個大行李箱,還有兩個大蛇皮袋的被子。 “媽,真的不用帶這么多,你給收拾這些,我也帶不了啊?!?/br> 李mama氣道:“我說了讓你爸送你,你非不同意!” “您也不看看家里有多忙?爸這幾天又是跑地,又要聯(lián)系建筑工人,還有店面要擴大的事,店里也離不開他,他哪有時間送我?再說了,我也不是一個人,還有馬萍和徐清泓呢?!?/br> 李mama說:“這些都帶上,你們這些沒出過門的孩子哪里知道出門在外的苦,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你在家什么事情什么東西都由我和你爸給安排好,你從小到大什么都不用cao心,等你到了外面你就知道苦了。” 李爺爺李奶奶也從鄉(xiāng)下趕到縣城,給她帶來許多老家的腌制雞鴨魚之類,還有很多自家腌制的香腸。 李奶奶說:“你們到學校吃的是食堂,食堂哪里是那么好吃的?我和你爺爺都是從吃大鍋飯的食堂過來的,稀飯里哪里有米粒啊?全部是水?!?/br> “奶奶,你們那時候是三年饑荒,和我們現(xiàn)在不同了,你看現(xiàn)在誰還吃不飽飯?學校食堂可豐盛了!” “豐盛什么?你當我不知道呢,你大姨父就是南開大學的,當初下放到我們這里在農(nóng)場里做勞改,那個苦喲~!”李奶奶的記憶始終停留在她那個最為窮苦的年代,對食堂的印象就是吃不飽飯,稀飯就是水。 李奶奶抹著眼淚哭道:“你這丫頭,從小性子就慢,你要生在我那時候,第一個餓死的就是你,做什么都不搶。那飯你要不搶,怎么填得飽肚子?你說你填那么遠的學校做什么?回頭被人欺負了我們都不知道,要是在老家,還能叫上你哥哥你叔叔去打人家一頓。” 李爺爺兇道:“行了!飛飛是去上學,你老婆子哭哭唧唧做什么?” 等他們都消停了,李拾光一個人在房間里的時候,李爺爺突然一個人來到她的房間,從他帶來的蛇皮袋里面掏出一件老棉襖。 “爺爺,您這是……?” 這個一輩子都不掌家里財政大權的老人,打開老棉襖的里層,一層一層的翻,終于從里面掏出一團用橡皮筋扎好的錢出來,里面全是一毛兩毛五毛的,數(shù)數(shù)竟有九十多塊錢。 年輕時候的勞苦讓他的一雙手干巴的像老樹皮一般,臉上的皺紋也是溝壑叢生,眼睛深深地嵌在眼窩里,佝僂著背,頭發(fā)花白。 “這錢,你拿去?!彼砂T如老枯樹枝的手將那些他可能藏了一輩子的私房錢遞到李拾光手里,臉上層層皺紋舒展開,看著眼前的孫女,露出高興的笑:“好好學,別虧了自己?!?/br> 他笑的特別開心,像是一輩子都沒有這么快活過,那雙渾濁的眼睛里透著光。 說完這句話,他雙手背在身后,又佝僂著背,像完成一件最想做的大事般,心情舒暢地悠哉悠哉地往外走。 李拾光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爺爺,你別走,你等一會兒?!?/br> 李爺爺側過身子回頭,灰暗陳舊的房間內,他臉上的笑容特別的放松舒展。 李拾光將之前去滬市給李爺爺買的大衣拿出來給他:“爺爺,這是我之前去滬市玩給您買的大衣,可暖和了,還有奶奶的。”她又拿出一封用紅紙包裹的紅包,塞到李爺爺手里:“爺爺,這是我今年拿到的獎學金,您留著,想吃什么就買點,別舍不得。” 李爺爺是個性子十分含蓄的人,即使高興也不會哈哈大笑,但是你能夠感受到他由內而外的高興快活。 他眉眼含笑的接過孫女遞過來的衣服,將那紅封遞回去:“好孩子,你自己拿著,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手里有錢,不慌。爺爺在家里什么都不缺?!?/br> “爺爺,我有錢呢,我也什么都不缺,您拿著,就當我孝敬您的?!?/br> 李爺爺不高興了,將紅封往她臂彎里一塞:“你這孩子怎么不聽話?我說不要就不要!”說完怒氣沖沖地走了,可出了門,又是笑的一臉開心悠哉的小老頭。 他拎著兩個大包裹來到客廳,裝作很不在意的將其中一個包裹扔給李奶奶:“飛飛給你買的。” 李奶奶一聽是孫女買的,高興的都合不攏嘴,急忙打開看是什么,嘴里卻說:“這孩子,又亂花錢,我都這把年紀了,什么時候入土都不知道,給我買什么?她年紀輕輕的,給她自己買點多好?!?/br> 可那臉上的笑啊,比外面的艷陽還要燦爛。 房間里坐在床上的李拾光看著眼前一疊皺巴巴的一毛兩毛的錢,有些已經(jīng)很舊很舊了,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爺爺將他一輩子存的私房錢從老棉襖里摳出來的一幕。 家人對她越好,她越是自責愧疚于自己前世的任性不懂事。 這些錢她都沒有帶走,而是用她那天買的相冊,將這些皺巴巴的錢幣一張一張的攤開,夾在相冊里面。 里面的每一分每一毛,都是家人對她滿滿的愛。 —————— 她和徐清泓、馬萍約的一起,三人買的臥鋪,由于是一起買的,都在同一車廂。 等到出發(fā)那天,李mama拿了個袋子,給她裝了二十多個茶葉蛋,各種零食塞了一大包,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李李爺爺李奶奶從老家?guī)Щ貋淼耐撂禺a(chǎn)和野味,這些是村里族長他們讓她給京城的族爺爺捎帶的,讓她去京城拜訪族爺爺?shù)臅r候,給他捎過去,都是族爺爺年輕時候愛吃的東西。 李拾光囧,族爺爺已經(jīng)八十多歲了,還能吃得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