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她其實(shí)對族爺爺一家并不陌生,主要還是托了謝成堂的福。 謝成堂是屬于見到關(guān)系就能攀上去的那種,他利用她爸和李六叔的關(guān)系攀上李六叔,又踩著李六叔和她的關(guān)系攀上族爺爺。 族爺爺八十多歲,基本不管事了,他也并不是真的去讓老爺子做什么,只是打著他的旗號進(jìn)入那個圈子而已。 可那個圈子又豈是那么好進(jìn)的。 她嗤笑了一聲,所以他攀上了族爺爺?shù)耐鈱O女,成了族爺爺外孫女的姘頭。 只要想到這些,她心里就一陣翻騰,強(qiáng)迫自己轉(zhuǎn)移注意力,不要再去想這些糟心的往事。 不管怎么說,這些都是族人的心意,她自會送去,但是那些人,除了族爺爺,她是一個都不想接觸。 ———————— 謝成堂騎著摩托車經(jīng)過汽車站門口。 他氣李拾光狠心絕情,可總是不自覺的經(jīng)過這里,期望她從車站走出來,兩人來個偶遇。 他會騎在拉風(fēng)的摩托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滿臉狼狽的拎著行李走出來,如果她求他,不,只要她向他道歉,算了,她那個脾氣哪里會道歉?只要她不要再說那些絕情的話,知道自己錯了,他也不是不能勉為其難的幫她拎行李,送她一截。 將她送到學(xué)校也行。 想到李拾光,想到喜歡的女孩如此優(yōu)秀,省狀元呢,他就不由自主的揚(yáng)了揚(yáng)唇,與有榮焉。 可是他一次一次的經(jīng)過這里,早上從這里慢慢駛過,晚上從這里慢慢駛過,甚至?xí)室饫@更遠(yuǎn)的路去省大校門口,始終不曾遇到過她。 他停下車,等十分鐘,就等十分鐘,讓她看看他座下的摩托車,讓她將說他配不上她的話收回去。 他眼睛直直地看著車站出口,忍不住胡思亂想,她不會從別的出口走了吧? 他發(fā)動摩托車,繞著汽車站,一圈又一圈,始終不曾遇到過她。 —————— 李拾光買的是下午三點(diǎn)的火車票,幾個家長將孩子們送到火車站,意外的是,這次大家終于見到了徐清泓的母親。 徐清泓的母親是個氣質(zhì)干練氣場非常強(qiáng)大的女人,剪著一頭齊耳短發(fā),穿著一身這個年代常見的深藍(lán)色襯衫,黑色高腰褲,黑色粗跟皮鞋,衣服上連皺褶都很少見,被熨燙的一絲不茍,面容十分嚴(yán)肅。 看到馬父和李父的時候,她只矜持地客氣的點(diǎn)了下頭,倒是面對李拾光的時候,她面容柔和了一些,微微笑了笑,主動打招呼道:“你就是李拾光吧?我們的省狀元,多次聽到我們家清泓說到你?!?/br> “阿姨好。”李拾光禮貌地微笑,看了眼徐清泓。 徐清泓居然在家里說起過她?說她什么? 她心臟撲通撲通亂跳,腦子里一片混亂。 徐母似是挺喜歡她,但也沒多說什么,對兒子完全一種放養(yǎng)狀態(tài)。 那姿態(tài)不像是對待兒子,倒像是對待下屬。 她對馬父、李父點(diǎn)了下頭,抬腕看了下表,對徐清泓說:“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到了京城給我打個電話,回去多陪陪你姥爺。” 說完揮了下手,背脊挺直的從火車站離開。 徐母在的時候大家都有種很沉的壓迫感,不敢說笑,不敢大聲說話,就像在面對領(lǐng)導(dǎo)一樣,等她一走,馬萍立刻笑嘻嘻地過來要抱李拾光:“拾光,我們又在一起嘍?!?/br> 馬爸爸就縱容地看著女兒憨厚的笑,李拾光連忙推開她:“親愛的,你的熱情快灼傷我了?!?/br> 大夏天的,又是在人來人往擁堵憋悶的火車站,她不嫌熱啊? 沒有抱上李拾光的馬萍嘻嘻一笑,也不介意,站在她身旁套著她的臂彎將頭靠在李拾光肩上,示威地朝徐清泓揚(yáng)了揚(yáng)眉,一副李拾光被我霸占了的模樣。 徐清泓的目光一直在李拾光身上,李拾光朝他眨了眨眼,笑了。 徐清泓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天的事,臉騰地紅了,指尖的酥麻感清晰地傳到心臟,帶來一陣清晰的悸動。 李爸爸滿臉不放心地說:“真的不用我送你去?” “不用不用,爸,家里事情這么多,你就不用送我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再說不是還有徐清泓和馬萍一起嗎?我們?nèi)齻€人可以的?!?/br> 馬萍父親也道:“路上有我,你就別擔(dān)心了,我會照顧好她們的。” 馬萍父親同樣不放心女兒一個人出門,要送女兒去京城讀書。 別說女兒沒去過京城,連他都沒有去過。 馬萍撒嬌地說:“我都說了不用送我了,我爸非要送?!?/br> 馬萍在雖然是上有jiejie,下有弟弟,她是夾在中間的老二,卻絲毫不會因此而受到父母的忽略和無視,反而享盡一家人的寵愛,這次她考上京城師范大學(xué),她姐十分高興,臨走前還給她塞了一百塊私房錢。 李爸爸也十分想去,他自己沒有讀過大學(xué),一直期望自己的孩子能考上大學(xué),圓他的大學(xué)夢,尤其是女兒考的還是全國最高等學(xué)府,哪怕不能去讀,能去看看也好。 不過家里這段時間確實(shí)事情很多,除了建房子的事,現(xiàn)在店鋪的后院已經(jīng)改建好,就等著進(jìn)摩托車,這些都要他親自去跑,老婆最多只能幫忙賣賣,外面的事情是不行的。 要是兒子在家,他會輕松許多。 火車站的氣味非常難聞,天氣炎熱,人身上的汗味混合著狐臭、屁、腳臭等各種氣味,形成一股異常酸爽的味道。 馬父給馬萍買的臥鋪票,自己買的卻是站票,價格要便宜很多。 臥鋪一個房間四個座位,上下兩層,上層都有個護(hù)欄,不用擔(dān)心睡著會忽然掉下來。 床鋪也非常窄,一次只能供一人休息。 李拾光和馬萍、徐清泓的票號是連著的,徐清泓是一層的座位,馬萍和李拾光都是二層,徐清泓在李拾光的下面。 鋪位不同價格也不一樣,一層的鋪位最貴,二層相對便宜一些。 徐清泓要和李拾光換位置,李拾光還不樂意呢:“不用,上面臥鋪?zhàn)娜松伲蓛??!?/br> 她拿出上次出去玩時讓李mama幫著做的隔臟睡袋鋪在臥鋪上,又拿出毛巾毯,問馬萍:“你要不要?” “我不要?!瘪R萍頭從上鋪伸下來笑道:“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你有潔癖。” “我沒有潔癖。”李拾光反駁:“這只是最基本的衛(wèi)生習(xí)慣,你知道這床鋪上有多少人睡過?他們穿的褲子在哪里坐過?人來人往的,細(xì)菌特別多?!?/br> 馬萍本來不覺得,被她這么一說,也覺得渾身都是細(xì)菌了。 李拾光見馬萍不要,又問徐清泓,“你呢,要嗎?” 徐清泓和她對視,臉微紅:“要?!?/br> 李拾光也有些不好意思,兩人明明就沒什么,這樣一來倒像是兩人有什么似的。 徐清泓將自己的鋪位讓了一半給馬爸爸,馬爸爸不知從哪里掏出一疊報紙出來:“不用,我去車廂連接處躺躺就行,那里涼快,你們有事就叫我?!?/br> 李拾光趕緊叫住他:“叔叔,你要不睡馬萍床鋪,馬萍和我睡,我們兩個小姑娘擠擠沒關(guān)系?!?/br> “不用不用?!瘪R爸爸一直推辭,拿著報紙去后面了。 車廂內(nèi)一時有些沉默。 馬萍也有些沉默,坐在臥鋪上悶悶不樂。 火車開動之后,對面床鋪的人依然沒來,李拾光敲了敲欄桿:“萍萍,你下面的床鋪現(xiàn)在沒人,你把叔叔叫進(jìn)來先睡會兒?!?/br> 馬萍連忙起身,從上鋪爬下來,片刻后將馬爸爸喊了進(jìn)來。 綠皮火車哐當(dāng)哐當(dāng),窗外的景色不停的后退。 車廂內(nèi)有些悶,徐清泓將窗戶打開,坐在床邊看書,李拾光趴在二層床鋪上,先是低頭看他看書,看著看著就發(fā)現(xiàn)他的耳朵紅了,又看了一會兒,她伸手想摸摸他嬌艷欲滴的耳垂,伸到一半改為敲了敲床欄,“你翻頁啊。” 徐清泓紅著臉淡定地翻頁。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看了什么,只覺得樓上的目光猶如實(shí)質(zhì)一般籠罩在他身上,讓他渾身顫抖發(fā)麻,連手腳都笨拙的不知該如何擺放。 “看好了嗎?”他頭也不抬的問。 李拾光驚訝:“你看的這么快?” 徐清泓抬頭看她。 她趴在床上,頭朝下,他這樣一抬頭,兩人的臉便離得極近,近的能看清對方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和陽光下細(xì)小的絨毛,甚至是對方的呼吸。 她的發(fā)絲因她頭朝下的動作而垂落,輕輕地拂過她的臉頰,像撓在他的心上。 那呼吸仿佛帶著熾熱的溫度,能灼燙他的心。 他只覺得心跳越來越快,仿佛從胸腔中跳出來。 這一刻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間。 李拾光被看到心撲通撲通亂跳,卻裝作很鎮(zhèn)定的樣子,眨了眨眼,眼里透露些不解:“你看著我做什么?”她摸摸臉:“臉上有什么嗎?” 他朝她清淺一笑,“沒有。” 太!好!看!了! 再怎么保養(yǎng),都代替不了青春啊,你看眼前的小白臉,皮膚溫潤如瓷,五官精致如畫,朝你一笑,心都化了。 李拾光眨也不眨的看著他,恨不得時光能定格。 手好癢,好想摸一把! “好熱,好熱?!彼檬之?dāng)扇子不停地扇風(fēng),轉(zhuǎn)開視線看著車窗外獨(dú)屬于九二年的景色,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 此時正是夾竹桃花開的艷麗的時候,車道兩旁開滿了粉色的夾竹桃花。 夾竹桃的根、莖、葉、花都有毒,前世她的大姑子謝成霜不知哪里得知了這個消息,居然在她做小月子的時候,將夾竹桃莖葉熬成的汁添加在她的食物里。 現(xiàn)在想想都覺得人心可怕。 幾個小時后,車輛停下,叮當(dāng)叮當(dāng)?shù)慕匈u聲響起,有瓜果,有盒飯。 走廊里站著的人買了幾盒泡面。 這時候的泡面還是白色泡沫盒的碗裝,這在火車上已算是奢侈。 有人下車,有人上車。 馬爸爸也被敲鈴聲吵醒,問他們:“你們要不要吃晚飯?我去買晚飯?!?/br> 李拾光連忙從床鋪上下來,看到有黃瓜、西紅柿、香瓜之類,買了不少。 她包里有很多水果,還有幾盒泡面。 她拎著西紅柿和黃瓜去洗,徐清泓放下書,接過她手中的瓜果:“我去洗吧?!?/br> 她怎么好意思,可徐清泓已經(jīng)拿了裝瓜果的盆子走了,她跟在后面。 車廂內(nèi)十分擁擠,洗手池和廁所在一塊兒,味道十分難聞。 她屏住呼吸,和徐清泓交錯著洗水果,就一個水龍頭,兩人的手不時地回碰到一起。 徐清泓十指修長,指甲修的平整,十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