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照顧病人?”崔大郎有幾分緊張,聲音都有些干澀:“莫非是盧姑娘的家人身體有恙?” 他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這么多年的勞累,指不定身子落下了病根,等年紀(jì)大了才顯現(xiàn)出來呢。去年母親就已經(jīng)提過腰有些疼痛,有時候彎腰都有些不方當(dāng),是不是她……崔大郎心中一緊,目光也漸漸的流露出擔(dān)憂與自責(zé)的神色來,父母養(yǎng)他這么多年,當(dāng)他們生病的時候自己卻不能在身邊伺候湯藥,委實不孝。 盧秀珍心中暗暗贊嘆了一聲,蘭公子可真是仁心宅厚,聽到自己說要借兩個丫鬟去照顧病人,即刻間便這般擔(dān)心她家人的身體,這樣好心之人,上天如何忍心讓他遭到毀容這樣的變故呢。 “不是我的家人,是我遇到了一位不幸的姑娘?!北R秀珍一五一十的將顧小圓的事情說了一遍,不住搖頭嘆氣:“好端端的一個姑娘,本來如花似玉,現(xiàn)在卻被折騰成這模樣,實在是讓人替她感到難過呢?!?/br>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胡三七暴躁得跳了起來,滿臉通紅:“我要去將唐家那個老三給拎出來好生打一頓,還要把顧家那幾個狼心狗肺的吊起來打,讓他們這樣狠心,連自己女兒的生死都可以不聞不問!” “胡三七!”蘭如青慌忙攔住了他:“你有沒有想過這般做的后果?唐知禮是有背景之人,你以為他只是一般商賈而已?你去打他兒子,他少不得要細(xì)查到底,到時候……”他很不滿意的白了胡三七一眼,這話還不能說透,免得聰明如盧姑娘,指不定會猜測出胡三七與他真實的關(guān)系,只能含糊其詞的說胡三七幾句:“再說了,你要去將顧家?guī)讉€人吊起來打,他們肯定會以為是盧姑娘做下的事情,到時候還不是會牽連到她?” “嗐!”胡三七氣得目眥盡裂,一拳頭打到了門上:“難道就任由他們這般囂張!” 第225章 病娉婷(一) 天氣已經(jīng)回暖,正是春耕前做準(zhǔn)備的好時間,田間地頭到處可見彎腰勞作的漢子,肌膚被陽光曬得成了古銅色,黝黝的發(fā)著亮光,額頭上的汗珠子一滴滴的落了下來,滴到有些干枯的地里,瞬間便出現(xiàn)了一個黑色的小斑點。 日頭越升越高,很快就到了中天,白花花的照著大地,將田埂那邊走來的那個人照出了一團(tuán)黑乎乎的影子落在地上,一點也不纖細(xì),反而有些臃腫。她的手里挎著一個籃子,另外一只手提了一個茶壺,茶壺里該是裝滿了水,她走得有些吃力,邁不開步子。 “娘?!贝薅梢惶ь^,就看到了那邊走過來的崔大娘,趕緊跳上田埂,奔到她面前將籃子和茶壺接了過來:“怎么你來了?六丫呢?家里不還有……大嫂么?” 崔大娘伸手捶了捶胳膊:“六丫跟著你大嫂去江州城了,今兒中午是我做的飯?!?/br> “去江州?”崔二郎有些吃驚:“去江州作甚?” “說是撿了兩筐菌子,要拿去江州城里賣錢?!贝薮竽飺u了搖頭:“唉,這兩筐菌子又能賣幾個銅板?還浪費腳程,這般走來走去的,耽擱時間,還不如到家里隨便做點別的事情呢,現(xiàn)在正是農(nóng)忙,哪里都有事情做?!?/br> “孩他娘,別說了,秀珍才到咱們青山坳這邊來,只怕是住得不習(xí)慣,想出去走走便出去走走罷,剛剛好六丫不也一直惦記著想去江州城里找事情做?就讓她們?nèi)グ?,你就別想這么多了?!贝蘩蠈嵵糁z頭上了田埂,回頭招呼了那塊地里的幾個小子:“三郎四郎五郎,吃飯了哩。” 崔老實不怎么會給孩子取名,大郎的名字是請鄰村的一個老秀才給取的:“這孩子看上去天庭飽滿,眼中有靈氣,用懐瑾最恰當(dāng)不過了?!?/br> 口里頭應(yīng)著,謝過老秀才賜名,轉(zhuǎn)過身去,崔老實又喊上了“大郎”,秀才取的名字雖則顯得有文化,可這名字也太難寫,而且崔老實覺得讀起來挺拗口,還不如就叫大郎比較合適,故此從這以后,崔家?guī)讉€娃都是安排行下來,后邊加個郎字,最下邊是個丫頭,稍微有了點改動,叫六丫。 “娘,這是大嫂做的飯菜?” 崔三郎拎起茶壺先倒了一碗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擦了下嘴,低頭就朝籃子里看,見著籃子里盛的東西,有些失落:“咋還是早上的玉米面餅子哩?” 崔大娘將一個菜碗端了出來:“這不還有咸菜么?” 崔四郎蹲了下來,抓起一張餅,夾了一筷子咸菜攤到上頭,將餅子卷了起來,默默的啃了起來,崔五郎期盼的看了崔大娘一眼:“大嫂干啥去了?晚上是不是她掌勺哇?” “怎么了怎么了?六丫煮的飯菜不好吃?怎么就非得叫你大嫂做菜哩?”崔老實瞪了幾個小子一眼:“人家初來乍到,你們可要收斂著些!” 崔二郎在一旁抓著餅子啃了一口,心里頭忽然間挺不是滋味,他轉(zhuǎn)過頭來沖著幾個弟弟沉著聲音說了一句:“少說幾句成不?平常不都是吃娘烙的餅?怎么今日就有多話好說了?大嫂到咱們家里不是給咱們做苦力的,你們怎么就會欺負(fù)她?” “不就是煮個飯菜,什么叫做苦力,什么叫欺負(fù)她?”崔五郎有些憤憤不平,一雙手將餅子扯開,塞了一半到嘴里,兩個腮幫子立即鼓了起來,他吭哧吭哧啃了兩下,朝崔二郎瞥了一眼,含糊不清道:“二哥你都不幫自己人。” “大嫂來了咱們家,就是咱家人,哪里還是外人?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的?”崔二郎有些生氣:“五弟,你這都說的啥子話!” 崔大娘扯了綁在籃子提手上的毛巾遞給崔二郎:“二郎,快擦把汗,說話這般高聲作甚?你說得沒錯,你大嫂到了咱家,就是自家人,可你是哥哥,要讓著五郎些,即便他說得不對,也不該朝他這么大聲說話,細(xì)細(xì)的將道理說明白就行了。” 說實在話,崔大娘對于盧秀珍今日進(jìn)城有些想法,為啥媳婦子才過來就急急忙忙的想往外邊跑,怎么就不到家里頭幫著她打理家中內(nèi)務(wù)哩?這才第一日,就這般守不住,以后還有好幾年,她…… 崔大娘心中嘀咕,這老大媳婦只怕是靠不住喲。 “一家人在說啥呢,這般熱鬧?!?/br> 一個肥碩的身子從田間那邊的小路挪著過來,rou嘟嘟的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喲,吃得不錯嘛,玉米面餅子,還配咸菜哪?!?/br> “花枝啊,來給你家漢子送飯哩?”崔大娘憨憨的笑了笑:“哪比得上你們家,隔三差五的還能吃上點rou?!?/br> “哎呀呀,那是我漢子會掙錢?!迸诵Φ谜媸腔ㄖφ姓?,圓滾滾的身子賣力的搖了兩下:“我家漢子腦瓜兒靈光,帶著家中幾個小子掙了幾個小錢,也算不得什么,只不過若是老實有我家漢子這一半聰明,你們也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嬸子,你們家日子是過得不差,可聽說大叔的銀子沒全給你哩?!贝薅梢娭约业锏哪槺唤鸺业钠拍镫猛t,忍不住開了口:“早些日子,村里不是都在說鄰村那個……” 金大嬸的笑聲戛然而止,張開的嘴巴都沒來得及收攏,她恨恨的朝崔二郎瞪了一眼:“你知道個屁,毛都沒長全,也跟著別人來嚼舌根子!” “我沒說啥啊,嬸子!”崔二郎一臉無辜的望著金大嬸。 “哼!崔家二郎,年紀(jì)越大,就越發(fā)的不老實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狗嘴里還有什么好話吐出來?”金大嬸連身子都顧不上搖來晃去了,拎著籃子氣哼哼的朝那邊地頭走了過去。 “嗨,二郎,你干嘛說這樣的話。”崔老實有些生氣:“你瞧瞧,可把人得罪了?!?/br> “是她先來挑事的,爹?!贝薅捎行┎环徊贿^也不習(xí)慣與崔老實頂嘴,只能小聲分辯了一句,抓著餅子用力的咬了一口。 “她男人不好是她男人的事情,咱們不用去跟著別人嚼舌根子?!贝薮竽镆娭薅蛇@模樣,有幾分心疼,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言多必失,禍從口出,你爹也是怕你惹出事來,以后切忌莫要再這樣亂說了?!?/br> 崔二郎低著頭沒有吭聲,心里頭悶悶的,爹娘就是這樣老實慣了,才會被人欺負(fù),誰見著他們都可以唾沫橫飛的說上半日,他們氣不過了出聲反駁,就會被爹娘攔著不讓跟那些長舌婦爭吵:“咱家有困難的時候,他們幫過忙哪?!?/br> 幫過忙?無非是在他小的時候,有些鄉(xiāng)親順便搭把手幫襯了些,可也不至于讓爹娘卑微到這一步,處處謙讓,不敢說一句得罪人的話。 若是大嫂今日在……不知為何,崔二郎心里忽然蹦出了一簇小小的火苗,就如暗夜里的一點星子,才遇著一點點火光,已經(jīng)噼里啪啦的燃燒了起來。他想起了昨日她與趙里正和那個衙役頭子針尖對麥芒的說著話,寸步不讓,神情不卑不亢,討要銀子有理有據(jù)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她要是在這里,聽著人家欺負(fù)爹娘,肯定也會挺身而出的吧,崔二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心里輕松了許多,來日方長,家里多了一個性格剛強(qiáng)的,指不定能讓爹娘也跟著改變態(tài)度呢。 “哎呀,看我這記性!” 一家人正吃著午飯,崔大娘忽然驚叫了起來:“過幾日便是大郎的頭七,我都沒叮囑秀珍和六丫帶點香燭錢紙回來。” “唉,只好我去江州城跑一趟了。”崔老實搖了搖頭:“他娘,你現(xiàn)兒真是老了,沒記性了,這么重要的事情都給忘記了,咱們可不能讓大郎在地底下餓著凍著哩?!?/br> 一提到大郎,全家人都沉默了下來,四周一片寂靜,只有遠(yuǎn)處偶爾傳來蛙鳴之聲。 盧秀珍與崔六丫回來得很晚,差不多酉時初刻才到家,此時夕陽正艷,照得天空一片金紅,走在路上的那兩個人,也被夕陽照得全身金紅一片。 “喲,這不是崔老實家的小媳婦么?昨日才將你家大郎送上山,今日咋就到外頭撒著腳丫子亂跑了呢?難道不該在家里好好的給大郎守著孝?” 尖銳刺耳的聲音就如一把粗鈍的剪刀將破布給劃開,刺啦啦的響,那語氣,格外的不舒服。盧秀珍抬眼看了過去,就見幾個婆子嬸子站在村口的大樹下頭,一個個歪著脖子斜著眼的在打量著她。 “各位大娘嬸子,我年紀(jì)輕,不懂規(guī)矩,你們給我說說,我現(xiàn)在該怎樣過日子哇?照你們說的,我是不是該干脆到大郎墳邊修個棚子,每日里就管著給他早晚三炷香,對著他的靈位哭得喉嚨發(fā)干,這才叫守孝?” 盧秀珍將嘴角微微翹起,笑吟吟的望著那幾個瞪大了眼睛的婆娘。 第226章 病娉婷(二) “大嫂,你總算回來了!” 騾車剛剛靠近回春堂,臺階上一個人飛快的朝車子走了過來,打量了一下車上的靈燕靈鵲:“這便是蘭府的……” “是的,她叫靈燕,這個是靈鵲,你都喊jiejie就行?!北R秀珍見著崔二郎臉上有焦急的神色,也有些擔(dān)心:“小圓姑娘沒事兒吧?” “暫時沒事,藥快熬好了,等會就可以給她喝下了?!贝薮罄缮焓植亮艘话押梗劬Τ呠嚿掀沉艘谎?,見著里頭黑壓壓的一堆東西,有些奇怪:“大嫂,這些是什么?” 分明之前騾車?yán)锟帐幨幍?,怎么去一趟蘭府就多了些東西呢? “哦,是蘭府打發(fā)的節(jié)禮。”盧秀珍有些不自然,她不想讓崔二郎知道這是蘭公子送給她的東西,只得含糊其詞的帶過,反正東西是從蘭府出來的,自己這般說也沒錯。 “蘭府還打發(fā)節(jié)禮?給六丫的么?怎么不直接給她呢?”崔二郎沒有領(lǐng)會到意思,心中只道該是蘭家發(fā)給六丫的,沒想到會有這般好的福利,他暗自感嘆六丫可是找到好雇主了,過中秋竟然能有這么多東西發(fā),只是……端陽節(jié)咋就沒見著發(fā)這么多節(jié)禮哪? “這個……”盧秀珍抓起一盒月餅:“這是給你的?” “???給我的?”崔二郎莫名其妙:“我也有份?” “見者有份!”盧秀珍勉強(qiáng)笑了笑:“你帶著回去和秦文龍一起吃!” “盧姑娘!”靈燕與靈鵲有些不高興,這分明就是公子親手做給盧姑娘吃的,如何就這般大手大腳的送了出去? “呵呵,呵呵……”盧秀珍干笑了兩聲。 蘭公子特地交代過,有四盒月餅是送給她的家人吃的,給二郎也沒錯哇,只不過蘭公子似乎太熱情太周到了些,就連崔老實一家都想到了,這實在讓她有些吃驚,這為富貴人家的公子,如何竟有這般縝密的心思,是他天性如此,還是因著自小得不到過多關(guān)愛,將心比心,故此才會對旁人這般周到? 領(lǐng)著靈燕靈鵲進(jìn)了回春堂,兩人見著顧小圓這般模樣,也是心生憐憫:“真真可憐,她那父母真是豬狗不如。” “那就有勞兩位了,我暫且先回去,明日早晨再過來看小圓姑娘。” 有靈燕靈鵲在,盧秀珍覺得很是放心,畢竟兩人是丫鬟出身,知道如何照顧人,而且都是女子,照顧起來更方便些。 回到青山坳時,已經(jīng)差不多是戌時,還未靠近院墻,就見著一個瘦小的身影站在樹下張望。盧秀珍慌忙讓崔三爺停車:“娘,你咋在這里站著哩?” 崔大娘趕著走了過來,一只手攀住騾車的木板兒:“可算是回來了,你不回家娘哪能安心坐著哩!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走,趕緊回家吃飯去。” “娘,我吃過飯了哩?!北R秀珍從騾車上跳下來,將車子里崔大郎送的東西一樣樣撿了出來:“走吧走吧,咱們回家?!?/br> “這都是些啥子?”崔大娘望著盧秀珍兩手拎得滿滿,有幾分擔(dān)心:“秀珍,你又亂花冤枉錢了?咋買這么多東西哩?都跟你說過了,現(xiàn)在咱們家日子好過,不用再亂買,掙了銀子便攢下來,不能亂花,你咋就是不聽哩!” 崔大娘確實是個不錯的,唯一的缺點是對錢看不開,每次涉及到花錢上頭,她就有各種話要嘀嘀咕咕,唯恐盧秀珍亂花了銀子,哪怕是多花一個銅板,她也會覺得心里火辣辣的痛,好像誰用刀子挖了她一塊rou去了般。 這是因著窮了太久,窮怕了,即使是家里闊綽起來,也會擔(dān)心這金子銀子會長著翅膀飛走,心上心下的不落底。盧秀珍很能理解崔大娘的心思,也沒有與她爭辯什么,年紀(jì)大的人思想固化,自己何必與她去爭長較短,徒惹得彼此不愉快。 “娘,這不是我買的東西,這是別人送的中秋節(jié)禮!”盧秀珍笑著將幾盒月餅交給崔大娘:“不用花錢的!” “啥,別人送的?” 崔大娘張大了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么多年以來,只有自家給旁人送禮的份,哪有旁人給自己送這么豐厚的節(jié)禮!幾個紙盒子提在手里,也不知道里頭裝著些什么東西,沉甸甸的不趁手。 “嗯,旁人送的?!北R秀珍用力點了點頭,一臉無辜的表情:“我真沒有花銀子買這些東西,娘你就放心吧,我心中有個底?!?/br> “那就好,那就好?!贝薮竽锵沧套痰奶嶂鴰缀性嘛灣斑呑吡诉^去,心里實在是高興,自家現(xiàn)在才活出點人模人樣來,中秋節(jié)還有人送節(jié)禮過來哪,也不曉得是芝蘭堂幾個伙計還是那些有來往的花商,秀珍回禮時千萬不能回重了,禮尚往來嘛,總不能人家送盒月餅,自家還得回一盒銀錁子。 回到家中,崔大娘便迫不及待的打開那幾個盒子,每個盒子分兩層,每一層都放著四個月餅,黃澄澄的皮兒上閃著一層油光,摸起一個放到鼻子下邊聞聞,還帶著一絲蔥油的清香,香得很。 “這月餅?zāi)睦飦淼??”崔老實走進(jìn)屋子,見崔大娘拿著一個月餅在手里,有些奇怪:“秀珍買回來的么?” “不是不是,旁人送的!”崔大娘開心得眉毛眼睛都擠到了一處:“秀珍真是能耐,才開了這么久的花鋪,就有人送節(jié)禮過來了。” “你知道個啥子,說不定是秀珍買來孝敬咱們的,看你平常舍不得,總是說她亂花錢,才故意這般說?!贝蘩蠈嵖戳丝春凶永稂S澄澄的月餅,嘆了一口氣:“秀珍也真是心細(xì),對咱們實在是太照顧了,他娘,你以后別說多話了,秀珍愛怎么做就怎么做,她是個有分寸的,不會出啥岔子?!?/br> 崔大娘有些羞愧,點了點頭:“他爹,你說的是,指不定就是秀珍自己買回來的東西呢,知道我們舍不得花錢買月餅吃,故意說是別人送的。唉,也真是難為了她,來咱家這么長時間了,都沒好好歇著喘口氣,一想到這事兒,我這心里頭就有些過意不去?!?/br> “以后咱們就隨著她做事,少管一些,秀珍心里頭高興了,比啥都強(qiáng)?!贝蘩蠈嵶讼聛?,伸手拿起一個月餅,剝了上頭的一層皮慢慢的咀嚼起來:“真是香哇?!?/br> “可不是,聞著那味道就想吃哩。”崔大娘凝神望著那個圓圓的月餅,有幾分失神:“他爹,要是大郎還在那該多好哇,一家人團(tuán)團(tuán)圓圓的吃著餅,那真是再好也不過了?!?/br> 她的眼前浮現(xiàn)出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臉龐越來越清晰,濃眉如劍,一雙眼眸亮閃閃的,就如天上的星辰落在他的眼底。 她的大郎,含辛茹苦養(yǎng)了將近二十年的孩子,就這樣沒了,去年中秋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看月亮,雖然桌子上只擺著從荷塘里摘過來的蓮蓬和撈上來的菱角,沒有月餅,也沒有燒紅的大螃蟹,可是一家人說說笑笑,其樂無窮。 后日就是中秋,少不得要在院子里賞月,可再也見不到大郎的身影了,崔大娘忍不住黯然傷神,黃澄澄香噴噴的月餅?zāi)迷谑掷?,似乎不再誘人。 盧秀珍回到自己房間,將手中的盒子放到了桌子上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她來到大周以后,鮮少收到禮物,特別是男生送的禮物,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那位蘭公子送的畫兒,她沒敢掛在墻上,收在了梳妝臺的匣子里邊,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瞧瞧,從那眉眼里咂摸出蘭公子一筆一劃勾勒她模樣的認(rèn)真形狀。 這是他第二次送東西給她了,除了送吃的,還送了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