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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畫劫在線閱讀 - 第110節(jié)

第110節(jié)

    言枕詞信步跟上,還不忘嘆息:“唉,阿弦怎么又不說話?相較界淵,阿弦的態(tài)度未免太過含糊,讓人如墜云霧,不知你究竟想干什么……”

    度驚弦:“那是你們太蠢了。”

    言枕詞心想這回答……太過直白,就有點(diǎn)不符合阿淵性格了。

    兩人一前一后,不多時(shí)已踩著晨光來到了山巔。

    靈山山巔,旭日剛升,無盡天風(fēng)之下,老松孤碑,靜杳無言。

    言枕詞覺得眼前的景象有點(diǎn)熟悉。

    他很快想起北疆之際,自己曾在一個(gè)四四方方的小院里,見到一位嬌俏的姑娘蹲在墓碑之前,以手比劃著其后一顆小樹的高矮大小。

    而后她回眸一笑,一笑嫣然。

    言枕詞嘆息一聲,竟然開始懷念會向自己懷中撲來的原緗蝶了……

    他心中委實(shí)糾結(jié),不由折了枝頭一朵花,揪下一片花瓣,又揪下一片花瓣:

    度驚弦是界淵,度驚弦不是界淵;度驚弦是界淵,度驚弦不是界淵……

    不一時(shí),片片緋紅紛紛落,言枕詞手中花朵只剩最后一瓣花瓣,他抓著花瓣,正算道:度驚弦不是界淵……

    等等。

    言枕詞手一頓。

    我是不是抓錯(cuò)花了?

    度驚弦忽然掃了一眼言枕詞:“你自來到山巔后,目光就頻頻在樹碑上打轉(zhuǎn),你曾見過這些?”

    言枕詞:“倒確實(shí)見過一次?!?/br>
    度驚弦又說:“你從見我之時(shí)就屢屢試探,你在透過我看著誰?”

    言枕詞打個(gè)哈哈:“我當(dāng)然只在看你,只是阿弦身上有太多我所疑惑之事了,讓人不免想要一探究竟?!?/br>
    度驚弦站立片刻,淡淡說:“我說過,收養(yǎng)我的是一山中老人,他避世隱居,藏書萬千,既救了我,又防著我,以他來看,燧族與人族不屬同類。故而他臨終之際要我發(fā)誓,不可與人為敵。我這樣說,滿足你的好奇心了嗎?”

    不。

    言枕詞覺得自己更懷疑度驚弦了。

    因?yàn)檫@一幕與原緗蝶墳前一幕也太過相似了。

    他沉吟道:“他仿佛只是讓你不與人為敵,可沒有說讓你救人于水火……”

    度驚弦掃了言枕詞一眼:“我看界淵不順眼。燧族無主,若真有主,舍我其誰?”

    言枕詞竟無言以對。

    他發(fā)現(xiàn)度驚弦說完了這句話之后又往下走,不免道:“現(xiàn)在去哪里?”

    度驚弦冷冷回復(fù):“去找界淵的麻煩?!?/br>
    言枕詞猜測:“……去世家?”

    度驚弦:“去無量佛國。”

    天高云闊,裊裊佛音繞柱環(huán)梁,度驚弦與言枕詞再度來到佛國之際,巍峨山門依舊巍峨,肅穆僧眾依舊肅穆,街上南來北往的行人也多是手持佛珠,身著僧衣,但自上澄和尚及雪海佛心一事大白天下之后,佛國之地,竟也見了信仰其余教派的百姓。

    兩人并未驚動佛國僧眾。他們混在朝拜的人群之中,一路進(jìn)了佛寺,不過一會,度驚弦便繞過人群,左行右拐之下很快來到一處偏殿之前,躍上殿前大樹,藏身樹叢之中。

    言枕詞心生納悶,剛要詢問,就聽前方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不一時(shí),一老一小相攜而來。

    陽光斜斜打在朱漆小殿的琉璃瓦上,射過樹梢,射過窗格,在水磨石板上打下斑駁痕跡。

    戒律首座牽著小小的孩子穿過回廊,走進(jìn)小殿。

    他安排小孩兒盤膝坐在面前蒲團(tuán)之上。

    大大的蒲團(tuán)趁得小孩兒越發(fā)瘦小。

    他手持一給人剃度的剃刀,在剃度之前再問:“何者為佛,為何求佛?”

    小孩兒合十,取《涅槃經(jīng)》答,童稚之聲粘著奶音,遙遙傳開:“不生生不可說,生生亦不可說,生不生亦不可說,不生不生亦不可說,生亦不可說,不生亦不可說。有因緣故,亦可得說。我心憂怖,向佛超脫?!?/br>
    戒律首座愛憐地看著小孩兒:“愿世人入我佛門,皆得涅槃?!?/br>
    剃刀抬起,發(fā)縷落下。

    如塵根三千,一一斷裂。

    他按著小孩兒的頭,道:“你入我門中,應(yīng)從慧輩,你名……慧生?!?/br>
    言枕詞藏在樹中看了半天,也只見戒律首座收了一個(gè)頗有佛性的弟子。

    他悄聲道:“你半途走來這里就是為了看和尚剃度?”

    度驚弦:“密宗在世家找人?!?/br>
    言枕詞:“嗯?”

    度驚弦:“這個(gè)孩子是戒律首座從世家?guī)淼??!?/br>
    言枕詞若有所思。

    度驚弦:“當(dāng)日密宗與佛國爭雪海佛心一事,世人不知真正緣由,我卻深諳其中曲折。無智無欲乃是一對雙生子,無智為無垢之心,無欲為轉(zhuǎn)世圣子。在最初被上澄和尚接入寺中之際,無欲一念差錯(cuò),為博眾人關(guān)注假作‘無垢之心’,其后果然被上澄和尚收為弟子并得佛國眾人欽慕??上а┖7鹦闹褂?,非獨(dú)擁有無垢之心的人,哪怕只有一顆心,也是可以的。佛國歷代主持保守這等秘密,久而久之,為雪海佛心一念入魔,取歷代無垢之人的心做媒介,秘藏地道,雪海佛心猶如血海佛心。”

    “當(dāng)事之時(shí),無智一語惡了方丈,方丈決心取‘無垢之心’,保有無垢之人的最后純潔。

    “但無欲卻窺破一切,為了無智的性命,甘愿以身替代,將生的機(jī)會讓給無智,使無智取代自己,成為密宗釋尊……”

    許久之前的一個(gè)疑惑得到解答,言枕詞盯著度驚弦:“你之言……仿佛一切歷歷在目?!?/br>
    度驚弦自負(fù)道:“天可量,地可稱,何事不可知?”

    言枕詞內(nèi)心幾乎篤定:不,我覺得你還真是親眼看見了這所有!

    度驚弦再道:“知道了這些,如今密宗再出部眾尋人,便可知曉,他們在找的是轉(zhuǎn)世圣子?!闭f著,他的目光轉(zhuǎn)向言枕詞,“有了雪海佛心一事,兩家已結(jié)仇怨。若密宗如今釋尊再度知曉,身系密宗傳承的轉(zhuǎn)世圣子又一次來到佛國之中,密宗與佛國,該如何兩安?”

    度驚弦竟然露出了微笑:“界淵好算計(jì),此時(shí)轉(zhuǎn)世圣子被佛國引渡的消息必然傳到釋尊耳中。我想釋尊決然震怒,必會做出奪回圣子的決定,或許明搶,或許暗偷,想來定然與燧宮聯(lián)合,左右夾擊,攻下佛國……”

    言枕詞悚然一驚,他忖度許久:“若將轉(zhuǎn)世圣子交給無智呢?”

    度驚弦淡淡道:“若我是無智,只要想到哥哥當(dāng)日為了我被佛國害死,如今好不容易轉(zhuǎn)了世,又被假仁假義的佛國蒙蔽,我只會怒火中燒,下定傾覆佛國的決心,只有毀滅,才可抹消一切血仇?!?/br>
    言枕詞的神色漸漸嚴(yán)肅起來了。

    他當(dāng)機(jī)立斷,一把抓住度驚弦,道:“我們出去說?!?/br>
    小殿靠近佛國后山,后山之上荒無人煙,正適合密談

    但等他們到了后山,面前卻出現(xiàn)了一個(gè)無論如何也不該出現(xiàn)之人!

    只見懸崖高壁,云海千重,界淵負(fù)手而立,衣帶當(dāng)風(fēng)。

    待得兩人出現(xiàn),他施施然回眸,視線落在言枕詞緊抓度驚弦的那只手上。

    拉著度驚弦的言枕詞整個(gè)懵圈。

    他并未料想有朝一日界淵竟會和度驚弦同時(shí)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

    這樣豈不是說……

    他耳聽界淵含笑一聲:“阿詞最近的日子過得不錯(cuò)嘛?!?/br>
    掌中的手腕頓如燙手山芋,言枕詞一下將其甩開!

    但又一聲冷哼響在他的耳際。

    度驚弦反手握住言枕詞,注視界淵。

    前方是界淵,身旁是度驚弦。

    這兩人恰如情敵見面,正注視彼此。

    言枕詞頭皮一麻,險(xiǎn)些炸了!

    等等,你,你們……先告訴我你們究竟是不是同一個(gè)人??!

    這邊言枕詞腦筋急轉(zhuǎn),還想徐徐圖之。

    那邊的界淵唇角帶笑,已抬起一掌。

    這一掌似慢實(shí)快,狀若輕描淡寫,實(shí)則浩瀚如天壓!

    天威撲面而來,誓殺敵手,言枕詞心中一凜,種種念頭均如云煙消散,搶步上前,便要迎敵。

    但無心之快,快不過有心之快!

    度驚弦此番快若閃電,一掠上前,將手中玉稱往前一拋,擋在界淵掌風(fēng)之下!

    可當(dāng)今之世,能接界淵一掌者不過寥寥,只聽一聲細(xì)微“嗶剝”,晶瑩玉稱霎時(shí)遍布蛛網(wǎng)裂紋,浩大掌風(fēng)之下,還有絲縷纏綿氣勁,自裂紋處一沖而過,全擊在度驚弦身上!

    五臟六肺被這含怒氣勁一摧,登時(shí)結(jié)作一團(tuán),度驚弦如斷弦風(fēng)箏,反向后飛去,方向正是言枕詞趕來方向!

    言枕詞連忙展臂,手掌剛碰觸度驚弦身軀,便覺對方身軀一陣?yán)湟魂嚐?,正微微顫抖,再看對方面孔,見其臉色更白,嘴角溢出一道血痕?/br>
    他攬著度驚弦,連退三步,內(nèi)勁自掌中一吐,進(jìn)入懷中人體內(nèi),如春風(fēng)化雨,消弭界淵所留之力!

    度驚弦臉上回復(fù)了少許血色。

    但這一行為觸怒了在場的另外一人。

    界淵:“言枕詞——”

    這一聲聽在耳中,是笑是怒,言枕詞已經(jīng)來不及分辨了,眼看界淵一步踏前,身周風(fēng)云涌動,他畢竟不能看著度驚弦橫尸當(dāng)場,當(dāng)機(jī)立斷,腳底抹油,三十六計(jì),走為上策!

    天可憐見,佛國后山山巒起伏,占地龐大,界淵大抵也并不想在佛國之內(nèi)大動干戈,言枕詞抱著度驚弦,急速飛掠大概一刻鐘,暫時(shí)把界淵給甩開了。

    他這才有心思尋一水泊處,把攬入懷中的人放在地上。

    兩人相對坐下,言枕詞握住度驚弦的手腕,查看度驚弦傷勢。

    度驚弦卻道:“原來你和界淵是此等關(guān)系,怪不得你待他與其他魔頭不同。”

    說完一句,他頓時(shí)扭頭,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言枕詞此刻心煩意亂,也只好笑道:“不錯(cuò),我和界淵兩心相慕,確實(shí)是此等關(guān)系,阿弦是要昭告天下、與我劃清界限嗎?”

    度驚弦又吐了一口血。

    他按著胸口,連著吸了幾口氣,平復(fù)下體內(nèi)劇痛窒息之后,沒有說話,反而一抿唇,傾身向前,印上言枕詞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