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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畫劫在線閱讀 - 第118節(jié)

第118節(jié)

    他含笑一聲:“早說了再見你時必將斃你于掌下,如今你再出現(xiàn)我面前,是做好了受死準(zhǔn)備?”

    說罷,界淵不給任何人反應(yīng)的機會,徑自向度驚弦一掌拍去。

    這一掌重而無聲,大而無形,但其毀天滅地之勢,卻絕不容人錯認!

    不止首當(dāng)其沖的度驚弦駭然變色,就連身在一旁的言枕詞也覺巨峰自天飛下,直直壓迫而來,仿佛浩蕩天威,不可抵抗!

    他面色驟變,厲聲再喝:“界淵!”

    這一次,三分留手成了十分全力,遲疑糾結(jié)變作一念果斷。

    他手持利劍,利劍直向界淵刺去。這一劍大巧不工,只足夠快,足夠利,快如驚鴻,利可分野,此時此刻,劍主再無旁顧,一心一意殺一人,救一人!

    同一時間,度驚弦拋出玉稱,迎上界淵掌風(fēng)!

    界淵同起雙掌,一掌繼續(xù)拍向度驚弦,一掌迎上言枕詞劍鋒。

    碰撞就在頃刻,無聲沖擊之下,度驚弦祭起的玉稱龜裂,人為掌風(fēng)擊得飛了出去,右邊肩胛以rou眼可見的模樣凹陷下去。他倒飛百米,接連撞倒了兩棵大樹方才落在地上。半邊身體劇痛,度驚弦默不作聲,絕無與分|身比個上下高低的想法,扶著筋骨俱斷的胳膊,連蹦帶跳躲到了趕來的言枕詞身后。

    滴答。

    滴答。

    滴答。

    界淵背后的衣衫被劃破了,鮮血自背脊向下蜿蜒。

    冰涼的劍鋒之上,一縷紅色晃出迫人之光,沿著劍尖滑落入地,濕潤泥土。

    言枕詞眉目凝三分雪色,他的劍尖斜指于地,片刻后,徐徐抬起,指向界淵。

    天肅殺,地肅殺,風(fēng)肅殺,人也肅殺!

    群玉山巔,眾人屏息,驚世之戰(zhàn)一觸即發(fā)!

    但也是此時,山中忽而亮起火焰,火焰蜿蜒成一條小龍形狀,佛國子弟尚在遠處,已然高聲叫喚:“首座,您在哪里?首座,我們來了——”

    界淵的目光自落到了遠處的佛國眾人身上。

    幾息之后,他帶著人看不明白的笑容退后一步,一眨眼的時間,眾人眼中已無界淵身影。

    他來得也快,去得也快,一切便如一場大夢。但戒律首座橫陳的尸體不是夢,度驚弦廢了的一條胳膊也不是夢。

    密宗眾人此際回過神來,天部部首欲抓無智:“釋尊,佛國的人來了,此計已成,我們快走——”

    他一句未完,手落了個空,順勢看去,登時愕然:釋尊呢?

    可是佛國眾人近在咫尺,言枕詞更在身旁,天部部首神色變幻之間,猛地下定決心,呼哨一聲就帶其余氣人遁入山中。不管釋尊現(xiàn)在何處,他們總不能被言枕詞或佛國人抓住,保存現(xiàn)有力量,才是最好的保護釋尊的方法。

    言枕詞沒有阻攔密宗眾人的離去。

    他站在戒律首座的尸身之前,眼眸微垂,神色里漸漸彌漫出哀憫與愧疚。

    罪魁禍?zhǔn)撞⒎请x開的密宗幾人。

    罪魁禍?zhǔn)资恰?/br>
    哭聲驟然在山間響起!

    這一會的耽擱,密宗人走了,佛國人來了。這些爬上了山的佛國子弟一眼就看見戒律首座那被金錐貫穿了胸膛的尸身。他們齊齊撲到戒律首座身前,放聲大哭!

    愁云慘霧似的哀悼之中,憤怒與仇恨的火焰在幾乎每一個僧人心中燃起。

    為首的僧人扶著戒律首座的尸體痛哭數(shù)聲之后,又大笑數(shù)聲。

    接著,他雙手合十,大聲道:“恭喜首座早脫苦海,得登無量凈土!師弟們,首座常常教我,人置塵世如苦海行舟,一世為人乃一世嘗苦,人的生死間雖有大恐怖,也有大超脫,超脫之后,我成菩提正果!如今首座求仁得仁,已成正果了,我們當(dāng)為首座高興才是!”

    在他的帶領(lǐng)下,佛國子弟的哀聲漸漸停歇,一個又一個的僧人開始盤坐在地,雙手合十,念誦極樂經(jīng)文,為戒律首座。

    縷縷梵音之中,為首僧人則看向言枕詞,合十垂眉:“請問鏡留君,是誰潛入群玉山,害了我們首座?”

    言枕詞神色微有恍惚,不及回答。

    度驚弦上前一步,道:“密宗釋尊帶八部部首潛入群玉山,引出戒律首座,意欲伏殺戒律首座。鏡留君本在關(guān)鍵時刻趕到,可惜欲救戒律首座之際,界淵出現(xiàn),將鏡留君攔下。而密宗釋尊借此機會,親自持錐刺穿首座心臟,害了首座性命。”

    為首僧人深深彎腰:“謝先生將一切告知我等。鏡留君駕臨此處,我等本該倒履相迎,但如今營中出了大事,我等得將首座遺蛻迎回營中并繼續(xù)抗擊密宗了,招待不周之處,還祈恕罪?!?/br>
    言枕詞道:“不妨,你們?nèi)グ伞!?/br>
    為首僧人再拜行禮,這才指揮著眾弟子將戒律首座的尸體搬下山去,自己則跟在眾人最后。

    師弟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慧覺師兄,我們待會……”

    慧覺有條不紊,對師弟說:“待會到了營中,你們便先為首座布置靈堂,然后召集首座的弟子……”他沉眉片刻,道,“我記得首座剛收了一個名叫慧生的弟子,方才三四歲的年紀(jì),你們徐徐和他說,別把孩子嚇著了?!?/br>
    “是!”師弟低應(yīng)一聲,又道,“師兄,我還是難受……”

    慧覺不為所動,他宣一聲“阿彌陀佛”,說:“師弟,你著相了,身體不過一具臭皮囊,舍之不足惜。首座是去當(dāng)菩薩的,我們不該傷心,應(yīng)該高興。然而密宗眾人已然入魔,如今首座先走一步,而我們滯于塵世,更當(dāng)繼承首座衣缽,除魔衛(wèi)道,不舍己身!”他緊握長棍,聲音里蘊風(fēng)藏雷,“如今八部部首齊至群玉山,沒有那么快回去,前來攻打防線的密宗部眾外強中干,我們?nèi)羧Χ?,可借此機會大破密宗,也讓首座安心成佛!”

    他雙目一瞪,虎睛炯炯:“我將除魔,有哪位師弟愿與我同去!”

    痛苦滋生仇恨,仇恨化為怒火。

    眾佛國弟子齊聲喊道:“愿與師兄同去,除魔衛(wèi)道,不舍己身!”

    沿山的火龍也一點點走遠了。

    群玉山巔,眾人離去,只剩度驚弦與言枕詞。

    度驚弦扶著胳膊,淡淡道:“阿詞,戒律首座死在你與界淵聯(lián)手之下,這就是界淵的惡,也是你的惡。你若依舊對界淵懷抱不可實現(xiàn)的期待,會有更多的人因你而死?!?/br>
    言枕詞的身體忽而一晃,一線血絲溢出他的嘴角。

    種種思緒如紛亂的線,在他心中糾成一團,不見首尾,難解難分。

    “我該如何做?”他輕聲自問,不求解答。

    但身旁有一聲音,回答了他的問題。

    度驚弦道:“當(dāng)年你殺天聞明炎,也有人告訴你該如何去殺他嗎?”他眸光轉(zhuǎn)動,落在言枕詞身上,似輕羽落心,他說,“阿詞,你該下定決心了……”

    言枕詞意識到了一個自己總是不愿正視的問題。

    界淵分|身度驚弦,度驚弦屢次提到要殺界淵,其迫切程度讓人側(cè)目。

    他曾在心底試探地下定決心,卻總不免心存僥幸,試圖將其視作玩笑與藏有更深含義的淺表之語。

    可界淵并不容他這樣設(shè)想。

    他是……真的要我與他生死對決。

    是因為阿淵之身如今已被神念影響,還是因為其余原因理由?

    言枕詞不能揣測。

    他曾以為自己明白界淵的想法,如今卻覺自己其實根本不明白界淵所思所想。

    他曾希望界淵能將一切告訴自己,如今卻覺得哪怕界淵將一切告訴自己,自己恐怕也不能全信。也許正因阿淵早早將今日窺見,往昔相處間,哪怕最親密的交歡中,他也只噙著層層疊疊曖昧不明的笑意,而不將諸事一一告知。

    蓋因他知曉,言枕詞并不會始終站在他的身邊。

    若只為界淵,言枕詞不吝一身血rou與性命。

    若為師門,為正義,為天下千千萬萬無辜之人呢?

    我終究不能將戰(zhàn)火看淡。言枕詞想。我也想正義情愛兩不負,但如今只是正義情愛兩相負。

    我應(yīng)當(dāng)下定決心了。

    他合眼,將痛苦藏于眸底。

    正邪善惡,論跡不論心。

    界淵行事已然走偏,言枕詞將……阻止到底!

    夜風(fēng)朔朔,言枕詞忽然開口:

    “阿弦,你上次所說克制燧族之物是何?”

    一語畢,他眉頭突地一皺:“等等,小和尚呢?”

    夜晚山間,蟲鳥早入沉眠,樹木成為剪影,怪誕貼在由夜組成的布幕之上。

    慧生一腳長一腳短地奔跑在山林,突地,他一腳踩空,跌倒在地,連打了好幾個滾,才灰頭土臉從地上爬起來。

    這一耽擱的時間,始終追在慧生之后的人也追上最后幾步路。

    他帶著欣然地微笑,走到慧生身旁,關(guān)切道:“山路顛簸,你要小心一些。我有一些事情要告訴你,我們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你聽我慢慢說——”

    “釋尊!”

    慧生一聲大喊,打斷無智的話。他臉上淚痕已經(jīng)干涸,悲哀卻層疊重堆,揮之不去。這悲哀有九分于戒律首座,竟也有一分于眼前之人。

    “你入魔了!”

    無智怔怔看著慧生,忽然一步后退,撞到樹干之上。

    這是我與哥哥的再次相會嗎?

    不,不不不。

    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錯了!

    一定是那禿驢離間了我和哥哥的感情!

    第107章

    一滴墨落到了白紙上, 飛快暈成銅板大的圓圈。

    書桌前穿著袞龍服的小孩怔怔地看向前方。八角形的雕花窗格之外, 一位年輕的女子正站在桃花樹前, 低頭一嗅,紅花粉靨,交相輝映。

    小孩迷惘道:“你……jiejie, 你從哪兒來?”他向外張望,“外頭的侍衛(wèi)呢?”

    女子欣賞地看了片刻桃花,方才將視線落在小孩身上:“你是元鯤小世子嗎?”

    元鯤眨了一下眼。

    這個稱謂已經(jīng)許久沒有人提了。自被帶到此地之后, 這里的人都叫他“皇子”。

    他拿捏著身份, 將筆輕輕放在筆架上,好半晌, 才點了點頭。

    他還在思忖著突然出現(xiàn)的女子的來意,前方已傳來清脆的拍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