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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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手掌再一次地穿透界淵的手掌。 “這是……為什么?” 言枕詞問。 一字一句,用盡力氣,方才擠出喉腔。 他總想要得到答案,可如今,幾乎不敢得到答案。 一聲嘆息,四野幽幽。 言枕詞散亂的視線倉促地回到界淵身上,然后凝定。 界淵悠然道:“此事我其實告訴過你……我化身度驚弦之際,曾和你說‘命線’一事。你問我命線是否因果線,如今我回答你,大差不差,是如此吧?!?/br> 命線存,因果存,事物存。 命線不存,因果不存,事物不存。 一絲暈眩襲上了言枕詞的腦海。 但言枕詞極力冷靜。此時此刻,他不再敢錯過界淵所說的一個字。 言枕詞道:“你是說,你體內(nèi)命線不存?” 界淵:“不錯?!?/br> 言枕詞:“那它去了哪里?” 界淵只是輕笑。 言枕詞在問出這一句話時,腦海忽然掠過一道閃電。 他失聲道:“織方界線!當(dāng)年我問你朱弦是不是幽陸至寶,你屢屢顧左右而言他——朱弦并不是第八至寶,你——” 幽陸八樣至寶。 鎮(zhèn)國玉璽、離禹塵劍、雪海佛心、生滅空鏡、祭天古符、虛實光璧、九燭陰瓶、織方界線。 界淵糾正道:“朱弦是,也不是?!?/br> 無數(shù)年過去,無數(shù)塵封時間的往事,他將其一一說來。 “阿詞,神念如此神秘,又以混亂為生,你是否曾于某一夜中不經(jīng)意想過,在你殺天聞明炎之際,為何沒有發(fā)現(xiàn)一絲半點神念的蹤跡?因為……” 他低低笑說:“神念在養(yǎng)傷,確實并未出現(xiàn)。當(dāng)年我化身大慶謀主,誘出神念,與其戰(zhàn)斗之際,于不經(jīng)意間用織方界線給其重創(chuàng)。那一場大戰(zhàn),我與它兩敗俱傷,他蟄伏北疆,我則暫時封印記憶,以原府傳人身份游蕩天下。” “織方界線就是在此戰(zhàn)之中一分為二。一份在我手中為朱弦,一份在神念手中,并在我與神念的最后一戰(zhàn)中被它摧毀。 “于是……” “你把你的命線——” 言枕詞只將話說了一半,他的喉嚨被堵住了,再也不能吐出半點聲息來。 一切一切,一切被掩蓋在表象之下的真相被翻出。 而真相如此殘酷。 他心中又有一念,他在這時刻遍體生寒。 度驚弦一定死了! 度驚弦是怎么死的? 生亦等閑,死亦等閑。 魔主等閑取人性命,也等閑輕擲自己性命。 界淵道:““八樣至寶缺其一,不能真正將神念摧毀,我以體內(nèi)命線,續(xù)上半截朱弦,殺死神念,并將神念僅余部分,最后的混亂種子納入體內(nèi)。” “混亂種子吸收混亂之力,滋生混亂之力。我以一人之力,難以對抗整個幽陸的混亂,也許最終也會如神念一般,變成為混亂cao縱之奴。更何況這樣無趣又無盡頭的對抗如此讓人厭煩! “殺神念的那一刻,如今結(jié)局,便已確定。 “但命線不存,因果不存。 “故而等我死后,一切存在為不存在。你,其他所有人,都會將我忘記……” 他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他看這世間。 多少烽火連天過,多少朝代興衰落。 這天地依舊,這山川依舊。 他對言枕詞說:“阿詞,我曾經(jīng)想過,我為何一定要?dú)⒘松衲?。多少年過去了,愛也過了,恨也過了,神念于我,不過一件或許應(yīng)該完成的事情……可我不做這件事,還做什么呢?這世間于我一樣無聊啊。殺了神念,好歹有點挑戰(zhàn)?!?/br> 言枕詞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才將堵在喉嚨的巨石搬開一條縫。 他終于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而真相比他最深最深的恐懼還要恐怖! 他恍惚道:“界淵,你怎么能這樣對我……你真的想過我嗎?你真的愛過我嗎?” 巨大的悲哀將他籠罩。 他問:“我甚至無法讓你對這世間再有一絲眷念嗎?” 這不是界淵的錯。 言枕詞想,力量從他體內(nèi)流逝,他支撐不住自己的身軀,跪倒在地。 這是我的錯。 笑聲響起了。 溫柔的觸感在言枕詞嘴角一掠而過。 這一點點熱意給了言枕詞最后的勇氣,他抬頭看著界淵。 界淵再開口。 他說完了過去,還有未來。 今時今日,此情此景,他依舊悠然。 他告訴言枕詞:“阿詞,我說過了,你要對自己自信一點……殺了神念是我早就決定的事情,我確實沒有因你而改變計劃。不過這最后的時間,我始終讓你來殺我?!?/br> “因為,能殺我的只有你。 “阿詞,如今我身上已無幽陸因果。但你若殺我,你與我便有因果。盡管這因果還小,還弱,還幾不可察。但它確實存在。 “若你能找到因果,也許你能再找到我。 “阿詞,你總說我不將事情告訴你。如今,我將一切都告訴你,我將一切的選擇都交給你,我將一切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br> 在這最后的最后,我將所有的選擇與希望全都留給你。 因為這最后的最后,我所有的眷戀與不舍只在你身上。 “阿詞……別哭?!?/br> “吾之死,以血送葬,不以淚。” 他眉目含笑,驕傲如初,撣撣衣袖,自地上站起,向前一步。 一步之間,天陽出世。 他逆光而站,調(diào)笑道: “阿詞,你可要找到我啊——” 那聲未落,點點浮光中,界淵消失天地之間。 “界淵!界淵!界——” 言枕詞忽然停了下來。 陽光掙破云層,射下大地。 他怔怔看著前方衣物,臉上還存悲慟,眼中卻不再見傷心。 一些無形的東西自他腦海之中消去。 他摸著臉,臉上一片冰涼:“下雨了……?” 沒有。 他自言自語:“我哭什么?” 不知道。 他又看地面,地面以指劍劃出三個字,一筆一劃,鮮血淋漓。 救阿淵! “阿淵……” 他疑惑問: “是誰?” 青山環(huán)伺,靜水深流,人立其中,微如草芥。 今日山河依舊在,驕陽如故東升天。 第134章 爆竹聲中一歲除, 春風(fēng)送暖入屠蘇。 在這一年之中除舊布新, 闔家團(tuán)圓的特殊日子里, 就是終年皚皚白雪,一望素色的劍宮也多添了三分喜氣。 招收新弟子的事宜已在兩個月前結(jié)束,如今眾多新弟子換上新衣, 掃掉陳雪,手拿紅符,將一張張寓意吉祥的春聯(lián)貼在大殿廊柱上, 又讓一串串鞭炮炸響在山道之上, 還有兩個圓滾滾的雪人,蹲坐在天階上邊, 倚著把劍宮長劍,憨態(tài)可掬地望著山下來人。 爆竹聲、歡笑聲、舞獅聲、打鬧聲, 大大小小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近近地傳入主峰之中。 主峰之上,晏真人繞山繞了整整一圈, 總算把正啃著鴨脖溜溜達(dá)達(dá)玩雪的人給抓住了。 晏真人無奈道:“師叔……你不要再仗著自己沒怎么出現(xiàn)人前就隨意欺騙新入門的弟子了,現(xiàn)在滿宮上下都在找一個言姓師兄,想讓他主持新弟子新年祭并教導(dǎo)新弟子的武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