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結(jié)果春來沒叫來,春去也沒叫來。 正燒火的來旺想起來了,“我剛才好像看他們兄弟往后門方向走,應(yīng)該是又去買菜了?!?/br> “那我?guī)凸幽胷ou,你看鍋?!毙阒榈?。 來旺愣了下,覺得自己好像做不來這種事,不過聽秀珠說就是看下粥糊沒糊,想想應(yīng)該不難就勉強答應(yīng)了。 “不過是幾塊rou,我還拿得動了,卻別讓來旺來,他心可粗呢,你看著。”趙寒煙拒絕道。 白玉堂知道秀珠在擔(dān)心她們家公子,遂出言道:“我也在?!?/br> 秀珠點了點頭,拿著木勺繼續(xù)在鍋邊守著。 倆人離開開封府后,白玉堂跟在趙寒煙的身后,沉默了半晌后,他才緩緩出言道:“你的丫鬟似乎有些怕我?!?/br> “嗯,本來不怕的,還有些瞧不上你,但后來聽說了你那些江湖傳言后,就有些怕了?!?/br> 趙寒煙想去挑藕,買的人還不少,等她擠進去后發(fā)現(xiàn)剩下的都不新鮮了,就放棄了。 “瞧不上?”白玉堂住了腳步,見趙寒煙還繼續(xù)往前走,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趙寒煙愣了下,回首時目光先是順著自己的胳膊落在了白玉堂的手上,轉(zhuǎn)而緩緩上移到白玉堂的臉上。 在充滿攤販叫賣和討價還價的喧鬧菜市中,白衣黑發(fā)的白玉堂完全就像是獨立雞群中的鶴,引人注目,也格格不入。但他卻并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此時此刻只專注看趙寒煙,很想知道秀珠瞧不上他的原因。 有幾位一同來買菜想砍價的大娘,一眼注意到白玉堂,高興地也不買菜了,推一下身邊的人,身邊的又推身邊的,三四個婦人激動地湊在一起,遠遠地老臉發(fā)紅地看著白玉堂。 她們雖都已經(jīng)成婚,沒小姑娘家那么害臊,不過也懂得含蓄,遠遠地躲著小小激動一番?;盍舜蟀胼呑恿祟^一次遇到這么好看的,每多看一眼都是賺,爭取少眨眼。 白玉堂雖然沒什么感覺,但是被抓的趙寒煙卻是被大家看的有點兒臉紅。 她剛剛完全沉浸在市場的嘈雜中,只顧著看菜,根本不知道白玉堂對她說了什么話,所以此時此刻趙寒煙很不解白玉堂為什么要抓她。 “去……去買rou啊?”趙寒煙發(fā)懵地問。 “好?!?/br> 白玉堂松開手,隨即把抓過趙寒煙的那只手背在身后,輕輕握了拳頭。 白玉堂繼續(xù)跟著趙寒煙去了rou鋪,但一路上就再沒有說話,鎖著眉頭在似乎沉思什么。 趙寒煙挑了一塊肥瘦配比最好的五花三層,又買了兩塊胛心排,就是靠近豬頸骨最近的左右兩個區(qū)域的排骨。這部分的排骨rou質(zhì)要比中段和后段的更嫩,不管是紅燒還是烤炙,都不容易有干柴的口感。 又因為古代養(yǎng)豬都是自然飼養(yǎng)下的農(nóng)家豬,rou質(zhì)更為肥香,所以這一段排骨如果用來做粉蒸rou,也是肥瘦相當,口感會特別的嫩。 兩大塊排骨加一大塊五花rou,加在一起大概有十斤了。rou都是用軟柳條扎吊拎著,趙寒煙全都自己拿著。白玉堂想幫忙,趙寒煙卻不讓。 “這是為何?”白玉堂凝看趙寒煙,趙寒煙卻還在眼神四處飄四處飄忽地看菜。 才剛說秀珠看不上他,現(xiàn)又不讓他幫忙拿rou,她們主仆莫非早就嫌棄他了?白玉堂轉(zhuǎn)念又覺得不是,小廚子若是討厭他,當初遇到危險時,就不會第一時間想去狀元樓找他,之前也不會給他做那么多好吃的。 白玉堂有點想不明白,眼前的狀況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白玉堂再一次提出要幫趙寒煙拿rou。 趙寒煙堅決不同意,并讓白玉堂離他遠點。 白玉堂隨后跟著趙寒煙回到了開封府的廚房,表情在他不自知的情況下已經(jīng)變得很陰沉了。 秀珠看到自家郡主回來了,趕緊過來接rou,然后轉(zhuǎn)頭看那邊進門兩手空空的白玉堂,心里好一頓生氣。才剛還有點兒對他印象好了,就因他臨走前說了一句“我也在”,結(jié)果卻是白講,什么都沒干。 趙寒煙這時把五花rou洗了切成大塊,排骨切成條,但并沒有剁成小塊。然后將之前泡好的糯米放在小石磨上,添水研磨成米漿,接著就把剛剛切好的五花rou和排骨都放到米漿里浸泡,再加之前泡好的那碗花椒麻椒水,接著備了白菜、藕片、地瓜和青豆。 趙寒煙做完這些之后,就開始準備做蒸rou粉。把粳米和糯米各取一瓢放到鍋內(nèi)炒熟,放八角和桂皮,把米炒得金黃味道極香時出鍋,磨成碎末,再入溫水浸泡,如此蒸rou粉就算成了。 這時候五花rou和排骨也泡的差不多了,準備腌制,但在腌之前要保證豬rou和排骨瀝干了水分,之后把切成片兒的五花rou和排骨用姜蔥蒜擦一遍,然后再用鹽、甜醬,醬油,糖等佐料碼味,最后放入蒸rou粉,攪拌均勻,要等大概半個時辰左右讓滋味徹底滲透到rou內(nèi)。 再把藕和地瓜都削皮切片兒用鹽等佐料拌勻,一樣腌入味。 趁腌rou這段時間,趙寒煙準備給段思廉做菜。 秀珠也能跟著幫點忙,但是幫不了太多,“公子,我覺得咱們廚房還真是人手不夠,該再招一個人幫忙,干些像做餅、飯啊這些,如此就不必所有的飯菜全由公子一個人全撐著了。 本來光是伺候小飯桌咱們這些人也夠了,因包大人和公孫先生她們不挑吃的。但是這又來了一位段小王爺,給他的菜總不能就一樣兩樣隨便糊弄過去,好歹是要代大宋去招待大理國的王爺,沒敢輕易怠慢?所以說咱們至少得再招個人幫忙。” 白玉堂在旁聽了之后,附和贊同。 秀珠不悅地看眼白玉堂,面上不可控制的流露出不爽,在心里更是對他碎碎念,各種看不上。 “容我想想,若是真要再雇個人,還得找史判官商量?!壁w寒煙琢磨著。 “他肯定會同意,包大人和公孫先生在走之前就說過,若是小廚房需要人的話,隨時吱聲就可以?!毙阒橼s緊提示。 “再說吧,先把眼下的忙完?!?/br> 其實這會兒已經(jīng)不用特意去忙活供應(yīng)小飯桌了,只應(yīng)付段小王爺?shù)娘堊溃w寒煙覺得并不算太累。不過有些做飯烤餅的簡單活兒,也確實如秀珠所言,有個人幫忙更好。 白玉堂因為剛剛獲知秀珠并不喜歡自己,所以這次回來之后,他難免會有意無意的注意秀珠。這一注意他就發(fā)現(xiàn)秀珠對他真的很看不上。 這會兒時不時的,秀珠就會拿小眼神瞅他,都是帶著氣性的,恨不能一眼就把他吃了。白玉堂回看,想正面來的時候,她就立刻低頭躲開了。 白玉堂很費解,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了這位小丫鬟。 白玉堂從不會將他不在乎的人的不喜歡看在眼里,但是秀珠卻是小廚子的丫鬟,就有點麻煩了。 白玉堂對于礙事的人或東西的處置辦法,一向簡單粗暴,立刻踢走不礙眼就是了。 趁著趙寒煙切rou的功夫,白玉堂就湊了過來問她,為何要帶著個小丫鬟。 “她自小和我相依為命,家里也沒什么了,自然跟我來這。”趙寒煙反問白玉堂何故問這個。 “我跟她不和?!卑子裉弥卑椎溃盎蚴墙o錢,或是安排到別處,或是找個好姻緣,你選一個?!?/br> 趙寒煙愣住,放下菜刀,質(zhì)問白玉堂:“你們?yōu)楹尉筒缓土??再說你們倆不你和,你也不能安排她以后該如何?!?/br> “我不能,你能,所以和你商量,只要你同意,安排的事兒可以我來?!卑子裉玫目跉馍涠?,一般人聽了都覺得不像是商量。 趙寒煙動了動眼珠子,仔細想了一下。既然白玉堂提出了這個問題,就說明兩人之間一定存有間隙。這兩個人他都了解,人品都沒有問題,如果看不上對方的話,一定是有誤會存在。 看不上…… 趙寒煙想起來了,剛剛在菜市的時候,她似乎多嘴了一句。白玉堂是因為這事在計較? “別誤會了,我是說她之前才認識你的時候,看你傲氣,所以有一些偏見,但是后來聽說你在江湖上的俠義所為,她對你倒是很敬畏的?!逼鋵嵵攸c是‘畏’,但這話趙寒煙當然不能在勸和的時候講。 “不是因為這個,你還是問問她比較好?!卑子裉玫?。 白玉堂不像展昭,他從不寬容納人,他與人相處基本上都遵循著‘合則聚,不合則散,礙眼就打,嫌惡便殺’。 趙寒煙見白玉堂態(tài)度認真,也聽出這就是剛剛發(fā)生的事,趕緊解決最好。白玉堂這人最不見得別人給他使臉色,八成是剛剛秀珠有什么態(tài)度不對。 趙寒煙就去把秀珠叫來,扯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問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秀珠便抱怨道:“是大俠怎么了,我就是瞧不上他!說好了陪公子去買rou,還特意說什么‘有他在’包管拎rou,可是剛剛公子回來的時候,rou全都是自己拿的,他一個大男人卻在閑著,穿著一身白衣飄飄逸逸的,光顧著美了,人長得……是好看,可好看能當rou吃?。 ?/br> 趙寒煙拽住秀珠叫她別厲害了。 “就是因為這個?他才剛是要幫我拎著,說了兩遍,我沒讓。正如你所言,人家穿著一身白衣,飄飄逸逸的,拎著兩串豬rou,血紅血紅的成什么樣子了,多影響觀感。我是為了自己養(yǎng)眼,也是為了街上那些大娘們看的舒坦些才做的犧牲。 再有。你好好想想,我在你眼里是郡主,可我在別人眼里卻是個男人。我拎兩斤豬rou算什么,那再正常不過了。以后可千萬莫要因為這種事計較,不然我女兒身的事早晚會被你給泄露出去?!?/br> “原來是這樣?。 毙阒樗查g從刺猬變身成了軟綿綿的小白兔,不大好意思地認錯道,“那是我誤會他了。” “去道歉?!壁w寒煙道。 “???還要道歉啊?”秀珠害怕地抓住趙寒煙的胳膊,“他若一氣之下一刀砍了我怎么辦?” “不會,他若真想砍你,你這會兒就不會在我跟前說話了?!?/br> 趙寒煙的話半點沒有安慰到秀珠。秀珠低著頭,沒辦法地跟著趙寒煙走到白玉堂跟前,用蚊子大的聲音跟他道歉。 “這事兒也怪我,我小時候體弱,她總是心疼,就把我當成女孩子般伺候,”趙寒煙解釋道,“后來我身體好了,她還是比我有勁,比我能干,一直那么照顧我,估計就養(yǎng)成了這種習(xí)慣了?!?/br> 趙寒煙必須得解釋一下其中的緣故,不然她擔(dān)心以白玉堂的聰明會看出她們主仆的異常。 白玉堂聽完后,沒說什么,只點了下頭,意指這事過了。 “那我去給你做粉蒸rou?!壁w寒煙說完,就帶上秀珠繼續(xù)去廚房忙活。 白玉堂則看著趙寒煙忙碌的背影。 修長,苗條,窄肩膀,那腰肢……當成女孩子? 白玉堂腦子里莫名其妙地回想到了這句話,心突然快跳,臉也有點熱了。 白玉堂灌了一口茶,抓起桌上的劍,轉(zhuǎn)身回自己的院里,好一通練劍。 一番折騰下來,院外響起了鼓掌聲。 “好劍法!劍飛當空,行云流水,碎葉無情?!倍嗡剂吲d地走進院,看著地上已經(jīng)被白玉堂的劍法削得碎成渣的落葉,連連嘆服不已。 白玉堂嫌看他一眼,轉(zhuǎn)身欲回房。 “我看你這功夫也不亞于展護衛(wèi)?怎卻甘心在開封府做小小的捕快?不如跟我回大理,我保你高官厚祿,榮華富貴,如何?”段思廉說完之后,見白玉堂沒有反應(yīng),趕忙補充道,“當然這些俗物可能未入得了你的眼,不過這區(qū)區(qū)沒名頭的捕快,實在是埋沒了你的才華。” 段思廉此時此刻感覺自己挖到了一塊璞玉,非常興奮。 “不勞你多慮。”白玉堂說罷就進屋,砰的一聲把門關(guān)上了。 段思廉被嚇了一跳,皺了眉,暗暗忖度這人怎么這般傲氣。不過是有才華的人都有些脾氣,既然想用人,自己必有一定的氣量才行,段思廉自我安慰道。 出了院,段思廉就打發(fā)人去趕緊打聽一下這位白衙差的身世情況如何,家中都有什么人,可有什么弱點,也好方便以后拉攏他。 廚房這邊給段思廉的菜飯菜都已經(jīng)準備齊全,端了上去。 趙寒煙又做了一爐餅,在等待餅熟的過程中,剛好可以完成粉蒸rou。 她把之前將洗干凈瀝干水分的白菜葉鋪在蒸籠最底層,隨后鋪一層rou,鋪一層藕片兒,再碼一層五花rou,再鋪地瓜片,再碼一層rou。粉蒸排骨也是如此擺放。 大火蒸一炷香后改成小火,再等一炷香時間后在rou上澆點兒水,繼續(xù)蒸一炷香,兩種粉蒸rou就算是做好了。 飯菜快好之前,趙寒煙特意打發(fā)秀珠去叫白玉堂過來吃飯。 秀珠有點怕,但去叫了之后,發(fā)現(xiàn)白玉堂并沒有給自己使臉色,心里安穩(wěn)了不少。 趙寒煙、白玉堂和廚房里的其他人隨后就圍桌吃飯。都是自己人,吃東西也就沒那么講究,除了黑棗山楂粥之外,就是椒鹽餅配著粉蒸rou了,非常簡單。 白玉堂一見桌上的粉蒸rou,聞著rou香,立刻什么脾氣都沒了。先夾一塊粉蒸五花rou,加起來的時候rou片兒微微顫抖左右搖擺,冒著讓人難以拒絕的香氣,rou上面沾著金黃色的米粉,肥瘦相間,層次分明,且切得很薄,送入口中柔軟香嫩,瞬間就化在嘴里,你rou的香氣鋪滿唇齒之間。 粉粉蒸排骨的味道則更甚,豬骨rou最香不過,又是用如此鮮嫩的蒸法,一口下去,絲毫不柴,軟爛不膩,且十分多汁。不僅rou極為味美,與之rou搭配的白菜、藕片和地瓜片亦是美味無窮,留香悠長。 讓人吃到最后,仍不想放下筷子,更因沉浸在美味之中,連贊美之言都忘了。 此時此刻飯桌上的大家都是十分安靜。 能聽心聲的趙寒煙,還收獲到了所有人的心聲反饋。每一位的心聲都已經(jīng)向她昭告,這道菜做得很成功,味道和口感層次上比三春樓更甚。皆贊嘆她做的rou更嫩,更細膩,口感更豐富。 這大概歸功于做rou前浸泡和除腥味步驟,還有就是在食材的選擇上更精一些,再有就是火候的把握,分了三段時間,其中一段還加了水,保證了rou在蒸制的過程中會保持香嫩,而不因過火而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