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不是鬼就好。 夜色太暗,瞧不太清楚??拷瞬趴辞宄?,幼清一愣,心中直呼倒霉!身下動作迅速:“參見皇上?!?/br> 皇帝蹙眉:“你這個小宮女兒聾了嗎?快扶朕起來?!?/br> 原來皇帝嫌宴會無趣,近日事情太多,悶得人心煩氣躁,他想著獨自散散心,便支開了所有的內(nèi)侍,不知不覺走到這個清凈之地。 在這花樹下坐了許久,一不注意,腿坐麻了。 幼清低腰,前去相扶。 兩人距離咫尺,皇帝看了她一眼,語氣驚訝:“原來是你?!?/br> 皇帝看到她便想起德昭的事,一時有些失神。 做皇帝,萬萬人之上。但有些時候,卻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皇帝凝視她一會,“陪朕走走吧。” 幼清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低頭,“遵命?!?/br> 兩人緩步走著,幼清心不在焉,只盼望著皇帝能早點回寢宮。 皇帝忽地問道:“你最后還是選擇了進宮?!?/br> 幼清只覺得好笑,心里雖有怨,面上卻恭敬,聲音輕輕的:“難道皇上不希望奴婢進宮嗎?” 皇帝沉默半秒,“其實朕也不知道?!?/br> 幼清忍不住笑道:“或許皇上既不希望奴婢留在睿親王府,也不希望奴婢進宮。奴婢也就此悄然無聲的死去,才是最好的方式?!?/br> 這話說的大不敬。 皇帝驚訝于她這般直白,饒有興致地笑道,“你這樣說話是希望朕直接賜你死嗎?” 幼清淡然笑道,頗有一絲諷刺意味,柔聲道:“皇上不是給了我生的機會嗎?難不成這會兒就要反悔了?” 她這樣不卑不亢的態(tài)度,不是一個奴婢該有的姿態(tài)。 皇帝重新打量她,“你與從前似乎有些不一樣?!?/br> 幼清漠然,聲音壓低:“從前在王府,是王府的人,如今進了宮,便是后宮的人,自然不一樣?!?/br> 皇帝挑眉,“牙尖嘴利?!?/br> 他想起前陣子薛貴人御前告狀的事,那會子顧及德昭,想著再怎么樣也得讓小夏子照料她,現(xiàn)在看來,倒是他多此一舉了。 這樣的女子,看似溫順,實則渾身是刺。輕易不會讓人欺侮。 走到一半,皇帝忽地停下,問:“你不喜歡德昭了嗎?” 這話實在不像是皇帝會問出的話。幼清緩緩答道,“有些東西比喜歡更重要?!?/br> 比如恨,比如仇。 皇帝輕哦一聲,“你說的有幾分道理,這世間誰不惜命呢?” 是直接將她看做了怕死的人。 走著走著便走到花房外。 皇帝:“朕聽說你在花房當差當?shù)貌诲e。” 幼清一愣,繼而道:“只要人有心,任何差事都能做得好。我不過是盡自己本分罷了?!?/br> 皇帝笑出聲,“你倒一點都不謙遜?!?/br> 幼清往后退一步,“想必皇上也累了,奴婢這就前去通知下夏公公。” 皇帝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不必,朕有些口渴,這里是你的地盤,你賞口茶給朕喝罷?!?/br> 幼清知道他是在戲謔自己,大概是想看她出錯,但也容不得拒絕。立即沏了茶,恭恭敬敬端到皇帝跟前。 皇帝拿起茶喝了,“不錯,入口香甜,是好茶,比朕那里的茶要好喝多了。你用的什么泡茶,竟有這般口感?!?/br> 幼清,“我這是采摘的花茶。” “花茶?!被实坌Φ?,“朕記得第一次見你,你正好采了一籃子花瓣說要做花茶。那個時候是特意德昭采摘的吧。如今你進了宮,德昭再沒有這個口福,細想是朕對不住他?!?/br> 德昭。 這兩個字梗在心頭,說不出的苦澀。 皇帝道,“你可知道?他辭去了所有的職務(wù)。每日放浪形駭,頹靡不振。” 幼清并不言語,她沒有立場說話。 皇帝笑一下,“朕糊涂了,與你說這些做什么。” 幼清回應(yīng):“皇上慈愛,關(guān)心臣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br> 皇帝下意識看她。 月光下,她眉目清秀,肌膚雪白。美確實是美,就是太冷了。 皇帝笑著說:“說來奇怪,德昭如今這副模樣,大多是因為你??墒请蕃F(xiàn)在卻沒有一點想殺你的心思?!?/br> 幼清抿唇,“皇上仁愛?!?/br> 皇帝嘆口氣,“算了,不說德昭的事了,朕知道,他總有一天會重新站起來,朕等著他。” 此時恰好夏公公尋來,浩蕩一隊人,齊刷刷下跪,“皇上,您可嚇死老奴了?!?/br> 皇帝蹙眉,往旁一看,不知何時幼清早已退下。 他徑直往前走:“回宮罷。” 屋里,幼清收拾東西,八角桌上皇帝用過的茶杯赫然入眼,一只漂亮的白瓷杯,精致小巧。 她曾愛不釋手。 此時卻萬般嫌棄。她拿起白瓷杯,神色冷漠,毫不猶豫地將其扔掉。 ☆、第82章 立秋后, 宮里的花花草草,又全部換了一遍。如今正是賞菊的好時節(jié), 菊花比其她的花好伺候,沒那么嬌嫩, 所以花房的差事, 也比以前少了許多。 幼清有更多的時間去往藏書閣。 這日秋高氣爽, 幼清收拾好就準備出門去藏書閣。 剛出門卻遇到太妃。 太妃平常很少進宮,今日在宮中見到她著實稀奇。 她身后跟著一隊侍女, 浩浩蕩蕩的, 看樣子應(yīng)該是要去探訪哪個宮的嬪妃。幼清退到宮墻邊, 低下頭假裝尋常侍女。 她自以為太妃不會認出她。不曾想太妃從她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 卻頓住了腳步。 她明明已經(jīng)深深將頭埋了下去,卻還是聽到太妃喚她的聲音,“幼清是你嗎?” 這一下再也藏不過去, 幼清只得抬起頭來, “太妃娘娘。” 太妃顏開喜笑,親熱地握住她的手,“我正要去找你呢,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你。你這是要去哪里,有什么要緊的差事嗎?” 幼清下意識抽出自己的手,恭敬道:“確實還有差事沒做完……” 話沒有說完,太妃急忙插嘴道, “我派人替你去做,不管你是要去給誰當差, 那位娘娘總得賣我太妃這個面子,來,容我與你好好敘舊?!?/br> 說完容不得幼清拒絕,太妃已經(jīng)緊緊挽住她的手。 剛踏進花房,太妃就稟退所有人。兩人在院子里,幼清垂手侍立在旁。太妃硬是拉著她一起坐下,“何必如此拘謹,你我本是一家人?!?/br> 對于太妃的親熱態(tài)度,幼清不是很習慣??v使她知道太妃是因為心中有愧對她這般,但她依然不能接受?!拔也贿^是小小一個奴婢,哪有資格與太妃做一家人?!?/br> 太妃無奈的笑了笑,苦澀問道:“你在宮里過得還好嗎?” 幼清語氣疏離,“勞煩太妃牽掛,奴婢一切都好?!?/br> 她越是這樣拒人千里之外,太妃就越是心疼。 太妃打開自己帶來的食盒,遞到幼清跟前:“這是你最喜歡吃的糯米青團子,我親手做的,你嘗嘗看?!?/br> 幼清道:“太妃娘娘,這里沒有阿妙,只有宮女幼清。” 太妃掩飾性的一笑,“對對對,是我糊涂了。”她放柔聲音,“你放心,沒有人會知道你的真實身份?!?/br> 幼清并不言語。氣氛太過尷尬,太妃自己拿起一個糯米青團子往嘴里塞,“挺好吃的,你也試試?!?/br> 熱情難卻。幼清拾起一個,咬了半口。 入口軟糯,甜度適中,甚有嚼勁,是她記憶中熟悉的味道。 太妃笑道,“這種糯米青團子,當年還是你娘教我做的。” 幼清有些失神,不知不覺吃了一個又一個。 太妃見她喜歡吃,樂得合不攏嘴,忙地給她倒了杯茶,溫柔地拍著她的后背,“慢點吃,小心點,別噎著了?!?/br> 這一幕,像極了小時候她母親喂她吃糯米青團子時的樣子。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太妃做的糯米青團子,味道再怎么相似,也比不上當年她娘給她做的。 幼清吃著吃著眼角便含了淚。她低下頭,極力想要掩飾自己的情緒,卻還是被太妃察覺到,太妃拿起手帕為她擦眼淚,“是我不好,害你想起舊事?!?/br> 幼清搖搖頭,眼淚已盈眶,“是我自己太過多愁善感?!?/br> 太妃再也忍不住,輕輕抱住她,語重心長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結(jié),這個心結(jié)一下子不能解掉,沒關(guān)系,你慢慢來,不用急,我們等著你。你若在宮里待膩了,就和黃姨說,無論付出什么代價,我們也會接你出宮。旁的都無所謂,只一件頂重要的你要記住,你在宮中要好好的,誰若欺負你,自有我們替你出氣。” 說完,太妃拿出一大包銀子,“你在宮中行走不容易,很多時候都需要銀子周旋,這些你拿著。我今日前來探你,或許太過唐突,你不要往心里去。”大概是怕被幼清拒絕,太妃轉(zhuǎn)身就走,動作迅速,絲毫不給幼清反應(yīng)的機會。 待幼清回過神,太妃已經(jīng)遠走,走出很遠的距離,回頭笑著沖她擺了擺手。 糯米青團子和一大包銀子擱在眼前,縱使她再怎么裝出冷漠的樣子,內(nèi)心卻還是會松軟。 她在這世上已再無親人,知道她過去的人,就只有德昭與太妃了。 從前太妃對她窮兇惡極,現(xiàn)如今就算她刺殺德昭,太妃也閉口不提。 人的感情真是天底下最復(fù)雜的事,就像有時候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還愛不愛德昭。 —— 皇室子嗣向來是后宮爭斗的重點。自從廢太子和五皇子的事情過后,宮里的女人更加鉚勁想要生個皇子。太子已廢,儲君之位空了出來,而當今皇上正值壯年,所以以后誰能繼承大統(tǒng)都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