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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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皇帝難得放幼清一日假,幼清許久未去藏書閣,向羅嬤嬤報備了自己的去處后,迫不及待地趕往藏書閣。 藏書閣依舊寂靜如斯,只是當(dāng)差的小太監(jiān)卻換了人。 是她沒見過的面孔。 幼清急著翻書找東西,并未過多注意,簡單的寒暄之后,便一頭扎進書堆。 待了不到一個時辰,她手累眼酸,又困又乏,忽地聽見外頭有人喊,“貴妃娘娘駕到?!?/br> 幼清一怔,貴妃來藏書閣做什么? 幼清趕忙收拾好滿地狼藉攤開的書本,待貴妃進屋后,福禮請安,“見過貴妃娘娘。” 貴妃睨眼瞧她,聲音透著一絲不耐煩,“你怎么在這?” 幼清道:“奴婢來看書?!?/br> 話音落,忽地聽見當(dāng)差的小太監(jiān)驚恐喊道:“有刺客!” ☆、第87章 幼清尚未回過神, 只聽到耳邊貴妃的驚呼聲,“來人, 抓刺客!” 她順著眾人的方向一看,角落的書架旁, 不知何時站了個人, 此時瑟瑟發(fā)抖躲在那里, 看不清模樣,依稀識得是個男人。 貴妃伸出手將幼清護在身后, 語氣關(guān)懷:“姑娘別怕?!?/br> 突如其來的熱情, 幼清一愣, 面前貴妃的氣色紅潤, 絲毫沒有遇刺的慌張,反而……很是淡然。 宮人將刺客收伏捆綁,貴妃問:“誰派你來的?你有何目的?” 那男人跪在地上, 神情恐慌, 說話嗚咽:“……娘娘明鑒……奴才不是刺客……奴才是宮里的侍衛(wèi)?。 ?/br> 貴妃看都不看他一眼,懶懶地摸著貂毛手筒子,“你說你是侍衛(wèi),可有憑證?若你真是侍衛(wèi),此時不去值班當(dāng)差,躲在這里作甚?” “宮牌在就在我腰兜里……” 話未完,已有宮女上前搜出了宮牌, 遞給貴妃過目。 那男人支支吾吾,眼神閃躲, 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至于奴才為何出現(xiàn)在這里……”他忽地抬頭,目光深情,看向幼清。 幼清心下一緊。 后宮兇險,她終究太過大意。 “幼清,既然事已如此,我也只能說出實情了……稟告娘娘,我與幼清姑娘情投意合,藏書閣地處偏遠,人跡稀少,我們借閱書為由在此私會,以解相思之情,還望娘娘切莫怪罪她,要怪就怪我一人,我愿意承擔(dān)所有的罪責(zé)。” 那男子說完,伏地磕頭,硬生生將額頭磕出了血,儼然一副癡情的模樣。 貴妃捂嘴做驚訝狀,目光轉(zhuǎn)向幼清,嬌媚的一雙眼,透出花蛇般的狠毒。 “幼清姑娘,雖然你們兩情相悅,但也不能違背宮規(guī)私底相會,本宮身為貴妃,決不能縱容這種yin穢后宮的事?!?/br> 貴妃的聲調(diào)漸高,似是掩埋多時的泉水,一時迸發(fā),快意洶涌而出。 幼清靜靜地對上貴妃的視線。 她跳進了誰設(shè)好的陷阱,一目了然。 自從調(diào)到御前伺候,便少有機會來藏書閣,今日她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便被人逮個正著。 貴妃真是好耐性,盯了她這么久。 幼清看向角落里站著的小太監(jiān),福一禮,問:“今日可是公公當(dāng)差?” 小太監(jiān)點頭,“是奴才?!?/br> 幼清“咦”一聲,“藏書閣出入,皆有登記,且通入書閣的路只有一條,無人能在當(dāng)差內(nèi)侍的眼皮子底下溜進來,這人出現(xiàn)在此,公公為何不知?” 小太監(jiān)支支吾吾,“他不是姑娘的相好么,想必定是姑娘帶他進來的?!?/br> 幼清笑了笑,“我根本不認(rèn)識這人?!?/br> 跪在地上的男子喊道:“幼清!我當(dāng)真是看錯了你,你竟如此無情。” 幼清緩緩彎下腰,仔細(xì)看清了男子的相貌,問:“既然你說我們兩情相悅私會已久,那么我問你,我幼年時摔跤留下的疤痕,是在左邊手臂還是在右邊手臂?” 男子抬眼,見她右手緊緊捂著左邊手臂,似乎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什么似的。 畢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宮女,這種場面壓不住性子。 男子胸有成竹,“左邊手臂。” 幼清掀起袖子,潔白無瑕的肌膚上沒有任何疤痕。 無論他說左手還是右手,答案都是錯的。 幼清朝貴妃福禮,“請娘娘做主,此人毀我清譽,分明背后有人指使,娘娘掌管后宮之事,想必定能還我一個公道。” 貴妃幾不可聞地冷哼一聲。 她根本不在意幼清如何自辯。 她只是需要一個理由而已。 “幼清姑娘,無論你們這對有情人做什么試圖開脫,本宮都不會網(wǎng)開一面,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并無第三人能為你證清白,犯宮規(guī)就要罰,來人吶……” 貴妃暗暗地想,就此又少個對手。 高興勁才涌上頭,瞬間又低了興致。 區(qū)區(qū)一個宮女,她卻費心思對付,當(dāng)真羞恥。 她想起那日在御書房送湯的情形。第一次,她第一次瞧見皇上用那樣的目光看人。 相同的目光,她在年少風(fēng)發(fā)的表哥那里也瞧見過。 那時表哥的目光屬于她,現(xiàn)在皇上的目光屬于幼清。 她太明白這其中的深意,所以決不能任由事情順其自然。 貴妃幾乎準(zhǔn)備好承受所有的后果,卻沒想過會有人會阻攔她。 “慢著?!?/br> 婉轉(zhuǎn)如黃鶯般的聲音自書架后傳來,五彩金絲鎖邊繡鞋緩步而出,凝嬪盈盈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線里。 “貴妃jiejie?!蹦龐甯R欢Y,“meimei今日在此閱書,不巧竟遇上一出熱鬧的戲,雖不太高興被人叨擾,但有些話,meimei不得不說?!?/br> 貴妃壓根不想聽她說什么,狠狠剜向貼身侍女。侍女一噤,下意識望向小太監(jiān)。 辦事不力。 小太監(jiān)忙地站出來,“凝嬪娘娘,您什么時候來的,奴才沒見您進閣啊……” 凝嬪莞爾一笑,“我一早便入閣了,你后來換班當(dāng)差,自然沒瞧見我。” 小太監(jiān)喃喃:“奴才事先巡視過,難道娘娘沒聽見奴才的聲音嗎?” 凝嬪柳眉一蹙,明顯不太耐煩,“你沒瞧見我,是你的失職,你且看看今日的登記冊上,是否有我的字跡?!?/br> 小太監(jiān)拿出冊子一看,果真有凝嬪的字跡。 他今日換班后匆忙巡視,因想著接下來要謀的事,不免有些緊張,并未注意這些小細(xì)節(jié),以為凝嬪早就離開。 哪里想的到,凝嬪竟能從早到晚地待在閣內(nèi)。 這里的書哪里就那般好看,十足一個書呆子! 凝嬪不喜歡拐彎抹角,這里人太多,貴妃興致沖沖地拿人,看著就嫌煩。 她與貴妃新仇舊恨,再多添一筆也無所謂。 再說她今日在藏書閣看到的…… 凝嬪清清嗓子,細(xì)聲細(xì)氣的,架勢卻絲毫不輸貴妃,“今日我在書閣中,確實見到幼清姑娘進來閱書,但是并未與所謂的情郎私會,這個侍衛(wèi)從頭到尾就躲在書柜里沒出來過,直到貴妃jiejie你帶人進來,他才悄悄從書柜里爬出來,故意躲在書架后被人發(fā)現(xiàn)……” 話不用說完,聽的人已經(jīng)臉色三變。 凝嬪親自作保,當(dāng)場證明連幼清的清白,要想下手,也就沒了理由。 貴妃盯著凝嬪,眼神如炬,燒得人心神不寧。 終究是忌憚位分。凝嬪移開眼,收斂神色,給了臺階下,“幸好jiejie來的及時,否則我與幼清meimei都要遇害?!?/br> 貴妃許久未接話。 風(fēng)從半開的窗欞透進來,吹得閣內(nèi)忽明忽暗,殘敗不堪的舊書嘩啦啦翻動,像是垂死的蝴蝶不停扇著翅膀。 貴妃隨意拿起來一本舊書,胭紅的鑲寶珠護甲自書頁緩緩略過,拖出一道長長的印子。她的嗓音很甜,甜中透著膩,像是熟透發(fā)爛的毒果子,一不小心溢出的汁水就能立即置人于死地。 “凝嬪,藏書閣有什么好,怎么你們一個兩個地總喜歡往這來?” 幼清低著頭,眼睫輕顫,剎那間閃過的慌張旋即消失。 她心里清楚,藏書閣的秘密,不能為外人所知。但凝嬪呢?她真的是因為喜愛讀書才來這里的嗎? 她想看看凝嬪此刻的神情,至少知曉她什么反應(yīng),但她不敢抬頭。 貴妃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難不成……你們都是來會情郎的?” 幼清驀地松口氣。 還好,貴妃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聰明。 凝嬪站在人群中央,臉頰沾了猩紅的生氣,杏眼瞪大,似遭受極大的羞恥,“貴妃娘娘,素日里meimei尊你敬你,自問從未有任何僭越之事,jiejie若是看我不順眼,大可打發(fā)慎刑司拿了我去,何苦在此栽贓陷害,敗壞我清譽!” 凝嬪雖為寵妃,然為人低調(diào),行事平和,鮮與人爭執(zhí),如今受了氣,憤恨的模樣絲毫不掩飾,未有任何退讓之勢。 貴妃身邊的貼身大宮女上前,湊到貴妃耳旁,“娘娘,皇上很快就下朝了,若再鬧下去,只怕……” 貴妃反手一巴掌呼過去。 宮女的臉上立即滾紅高腫。 紅紅的巴掌印,像那日皇帝的目光,印在眼里,烙在心里,惹得人煩亂至極。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貴妃揚聲吩咐,“將凝嬪和連幼清帶下去,暫時關(guān)押慎刑司?!?/br> 兩個皆是心頭刺,隨便拔掉哪一根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