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秦姚掙扎的動作一頓,繼而更加猛烈,“我不管,你少胡說八道了,我爸媽才不是那樣的人!” 井溶反而笑了,“看樣子是多少知道些的。” 秦姚用力咬著牙,看仇人一樣狠狠瞪著他。 他確實(shí)找人查了,雖然沒查到底,可只是知道了一點(diǎn)這幾年的皮毛就足夠三觀俱碎。 原來爸爸對mama并不是他只以為是的一往情深,外頭不知多少情人和關(guān)系曖昧的女人,蘇子市各大娛樂場所幾乎都有他的身影出沒。而mama也…… 秦姚忽然就對現(xiàn)有的一切感到了空前的迷茫和恐懼,他本以為自己的家庭是與眾不同的,可現(xiàn)在看來,哪兒有什么分別,不過都是一樣的污穢! 但他并沒將造成這些的原因歸咎到家人身上,反而認(rèn)為一切都是井溶造成的。 要是他沒出現(xiàn)該多好,爸媽還是那個爸媽,又怎么可能變成現(xiàn)在這樣支離破碎的樣子! “我家里人怎么樣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又算哪顆蔥,憑什么來管我們的閑事!” 哪顆蔥? “說起來這些事本來與你無關(guān),”井溶忽然就懶得跟他計較了,“你走吧?!?/br> 老黑擔(dān)心秦姚再鬧幺蛾子,又在手上加了一把勁兒,秦姚瞬間疼的臉都白了,縮在地上哼都哼不出一聲,哪里還能再追? 車子轉(zhuǎn)彎的時候,井溶順勢往后看了一眼,就見本該已經(jīng)恢復(fù)行動能力的秦姚依舊捂著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老黑小聲道:“我沒下死手。” 井溶嗯了聲,“我知道?!?/br> 他沒下重手,自己也沒有,只是秦姚一時之間接受不了現(xiàn)實(shí)生活中的一切都大變樣而已。 茍局長親自過來接的,井溶見他面容憔悴,眼睛也有些紅腫,就安慰道:“節(jié)哀順變?!?/br> “唉,還能怎么樣呢?”茍局長嘆了口氣,“人有生老病死,這是誰都沒辦法強(qiáng)求的,帝王將相都沒長生不老呢,咱們這些老百姓又能怎么樣呢?” 說完又看顧陌城,“倒是勞您二位都跑一趟。”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zāi),本分而已?!本苷f。 幾個人上了車,茍局長先用力搓了一把臉,等腦袋稍微清醒點(diǎn)之后才說了具體情況,“老爺子三天前的晚上突然就不行了,我們連夜送到急救中心,好容易救過來了,可是醫(yī)生說情況不太妙,昨天就告訴我們說不行了,就這幾天的功夫,讓準(zhǔn)備后事?!?/br> 老爺子打從幾年前身體就不好,家里人也有了準(zhǔn)備。加上之前顧陌城幫忙,也叫他“見了”長子,算是了了心事,沒什么遺憾了。 說到這兒,他又對顧陌城感激的抱了抱手,“顧大師真是沒的說,上回的是我們一家人都記在心里,一直想找機(jī)會好好感謝一回。前段時間我這里也不大清凈,二位又去了南邊度假,算是不趕巧了,這回到了這兒,說什么也得讓我做一回東,不然您就是不拿我當(dāng)人了?!?/br> 他的話說的誠懇至極,而且本來這次的事情也不可能一天半日就完成,且如今塵埃落定,井溶倒沒再推辭。 望燕臺的天氣又不同于蘇子市,又干又燥,火辣辣烤的人皮疼,就這么幾分鐘,顧陌城就覺得臉上冒出來一層油。 老爺子的情況不太好,家里人寸步不敢離,生怕什么時候就要走了,都在醫(yī)院陪著,這會兒看井溶和顧陌城來,都紛紛上前。 “二位可來了,”一個中年美婦上前,態(tài)度十分親熱,“上回的事還沒來得及道謝,這次又要勞煩您了?!?/br> 這人之前顧陌城和井溶也都見過,是茍局長的太太肖萍,為人挺八面玲瓏的。 眼下這種情況笑也不合適,井溶就微微頷首示意,“沒什么?!?/br> 他跟顧陌城進(jìn)去看了看,發(fā)現(xiàn)老爺子的情況真的不能再拖,出來后直接要老爺子的生辰八字,準(zhǔn)備等會兒就出去看看。 早有準(zhǔn)備的茍局長馬上遞過去,又瞧了瞧旁邊靠墻坐著的一個老太太,壓低了聲音說:“那是我姑姑,我媽走后那些年沒少照顧我們家里人,她幾個孩子不成器,我是一定要給老太太養(yǎng)老送終的。不瞞您說,老太太年紀(jì)也大了,這回老爺子一出事,刺激太大,人也有點(diǎn)兒糊涂了,估計也就這幾年的事兒?,F(xiàn)在好地皮越發(fā)緊俏,我就想著,您能不能幫忙再找一個?以后萬一老太太有個好歹,也不至于抓狂。還有先前我媽的墳,我琢磨著趁這次一塊遷過來,也省的兩個老人家到了下面還分隔兩地,那多孤單。” 華國人尤其重視死后事,人口又多,這幾年墓地面積越來越小就不說了,關(guān)鍵是很多時候有價無市,有錢也沒出買去。 原本茍局長還覺得老爺子好歹能撐過今年去,誰知道突然就不成了,所以到現(xiàn)在墓地還沒定下,就有些著急,自然不想過幾年再急第二回 。 其實(shí)一開始茍局長還想讓顧陌城幫忙看看姑姑,能不能改善一下什么的,但顧陌城看了之后就搖頭,說這不是外力作用,就是到歲數(shù)了,全身器官和功能都正常衰退,一般藥物根本無用,也只好作罷。 井溶點(diǎn)了點(diǎn)頭,“應(yīng)該的,不過您這一下子要三塊風(fēng)水寶地,可能短時間內(nèi)沒那么趕巧,我先緊著二老的?!?/br> “那是那是,”茍局長連連點(diǎn)頭,“這事兒您拿主意?!?/br> 他媽都死了多少年了,爸也危在旦夕,好歹姑姑還沒什么明顯的大毛病,拖個一年半載的估計也沒事兒,自然要有個先來后到不是? 幾個人商議一回,老爺子的生命體征又突然下降啊,茍局長不敢馬虎,就又讓醫(yī)院那邊叫走了,臨走前還一個勁兒的賠不是,留下秘書送井溶和顧陌城出去。 司機(jī)過去開車了,顧陌城他們就在醫(yī)院大堂等候,就在這時,身后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兩位請留步!” 顧陌城和井溶聞聲回頭,發(fā)現(xiàn)是剛才在病房里見過的一個年輕人,應(yīng)該也是家屬之一。 兩人怕是茍局長又有什么事情拜托,就問道:“您有什么事嗎?” 那人卻沖秘書擺擺手,一本正經(jīng)的吩咐道:“我哥有要緊的話讓我私底下跟兩位大師說,你先去外面等著吧?!?/br> 茍局長的秘書似乎對他說的話并不怎么信服,遲疑了下,剛要細(xì)問卻聽對方又很不耐煩的喊道:“我哥交代的話你也敢不聽?回頭耽誤了事兒炒了你魷魚!” 要說剛才井溶和顧陌城還半信半疑的,這會兒基本上就可以確定來人是狐假虎威,根本不可能是茍局長親自吩咐的。 顯然秘書也已經(jīng)看出端倪,表情都變了,剛要說話就見井溶微微朝他搖了搖頭,略一猶豫,就退去外面給上司打電話去了。 等他走后,剛還昂首挺胸的來人卻忽然換了一副嘴臉,神秘兮兮的問道:“剛才我哥跟你們說什么了?” 井溶微微挑了挑眉頭,飛快的跟顧陌城交流下視線: 呦,他們這是碰上傳說中的宅斗了? 第六十八章 因?yàn)樽约依习值穆殬I(yè)而最近狂補(bǔ)影視劇的顧陌城竟然有點(diǎn)小興奮! 井溶不動聲色的問道:“茍局長跟我們說了很多話,不知您問的是哪句呢?” 那人就露出一個“哎呀你還跟我玩兒這套”的微妙表情,當(dāng)即又往前跨了一步,結(jié)果井溶在他抬腿的同時就往后退了一步。那人不由得有些尷尬,井溶笑了下,“抱歉,不太習(xí)慣跟人靠太近?!?/br> 狗屁,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剛才姓茍的跟你說話的時候,靠的可比我近多了,瞧你不也挺習(xí)慣的嘛? 那人心里不住的罵,面上卻還是擠出個笑,“瞧您說的,我都懂,距離感嘛,對不對?兄弟不是那種沒格調(diào)的人,哈哈哈,這不是那什么,對,一見如故么!” 這套近乎的技術(shù)真的有些慘不忍睹,井溶忍不住低頭看了看手表,說:“這位先生貴姓?” 那人一聽以為有門兒,來了精神,“免貴姓李,李洋,虛長幾歲,咱也不是外人,我真是見了兄弟就親近,我說井兄弟” 顧陌城和井溶都驚呆了好么,這人自說自話的本事太厲害,到底哪兒來這么大臉呢? 顧陌城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這位李先生,你知道茍局長喊我?guī)熜质裁磫???/br> 也不知李洋是自我感覺太好還是遲鈍到?jīng)]覺察出眼前這兩個人若有似無的疏離,竟然還真順勢問了句,“喊什么?” “大師,”顧陌城怕他聽不清,還特意重復(fù)了遍,“井大師?!?/br> 你誰啊你,誰跟你稱兄道弟的。 到了這會兒,李洋的臉總算不負(fù)眾望的紅了下,不過更多的還是難以掩飾的不痛快,顯然對顧陌城的提醒并不領(lǐng)情。 此刻井溶的笑容里多了幾分涼意,“不知李先生跟茍局長是什么關(guān)系?” “哦,他是我哥!”李洋毫不猶豫的回答道,見井溶只是笑著看自己,竟莫名心虛,這才不情不愿的補(bǔ)充道,“表哥,我媽是老爺子的親meimei?!?/br> 井溶點(diǎn)點(diǎn)頭,忽然話鋒一轉(zhuǎn),“才剛茍局長說,想讓我在給老爺子選墓地的同時,也給令慈相看一塊風(fēng)水寶地,他要給老太太養(yǎng)老送終。” “哦,那是應(yīng)該的!”誰知李洋竟脫口而出。 饒是顧陌城和井溶知道他心懷鬼胎,也被這種反應(yīng)震得有幾秒鐘的失神。 怎么就應(yīng)該了呢?你才是親兒子吧,這么老大的人,活蹦亂跳的,沒少胳膊沒少腿,怎么就成了應(yīng)該讓你表哥給你親媽養(yǎng)老送終? 師兄妹二人臉上驚訝的表情太過明顯,李洋也迅速回過神來,一雙三角眼咕嚕亂轉(zhuǎn),語無倫次的說:“嗨,我是說,我跟茍局長不是親生那勝似親生,當(dāng)年我舅媽沒的時候我就沒少出力,后來我媽也疼他,我這個親生的都靠后了,這回我舅住院,哎呀你們是不知道,我真是跑前跑后!呵呵,他貴人事忙嘛,那都是我給一力扛起來的!” 他越說越激動,又是不屑又是得意的,臉紅脖子粗的口水亂飛,井溶和顧陌城站的就更遠(yuǎn)了。 眼見著外面車已經(jīng)開到門口,秘書也往這邊點(diǎn)頭示意,井溶就適時打斷他,“不好意思,我們要出門了,如果沒什么要緊的事的話,我們先走一步。” “咋沒要緊的事兒呢?”李洋急了,就要上去攔他,結(jié)果又被避開了。 無奈之下,李洋只好放棄先套近乎的迂回策略,再次放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說:“我哥沒說陪葬品的事兒?” 現(xiàn)在雖然都是火化,但大部分逝者或親屬還是會選擇幾樣價值比較貴重的舊物跟骨灰一起下葬,算是傳統(tǒng)文化的延續(xù)??煽蠢钛蟮臉幼?,怎么都不像想往里添陪葬品的。 顧陌城當(dāng)即不悅道:“你口口聲聲忙前跑后的舅舅可還活著呢!” 這會兒就開始惦記陪葬品了,還不如那個蘇通呢!好歹人家還是等過了幾百上千年才動的…… 饒是井溶對親情有些淡薄,聽了這話也不禁微微蹙眉,“李先生,這個時候說這個不太好吧?” 李洋卻不以為意,“瞧兩位大師年紀(jì)輕輕的,也是個新派人,怎么還這么迂腐呢?陪葬這種事兒不本來就是社會陋習(xí)么?早該剔除了。而且你們自己說,這人都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賠上一座金山銀山有用嗎?能活過來嗎?反正老人不就是希望后代越過越好嗎,又何必這么浪費(fèi)!倒不如把東西留給后人,沒準(zhǔn)兒老人更欣慰呢?!?/br> 說的還頭頭是道的。 見井溶沒回應(yīng),他也不以為意,當(dāng)下直奔主題道:“我舅舅別看著不顯山不露水的,其實(shí)真有幾件寶貝,前幾年我就見他老擺弄幾個紫砂壺啊煙斗啊鼻煙壺什么的,現(xiàn)在外面都值老了錢,帶下去不浪費(fèi)了嗎?” 顧陌城和井溶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三觀不保,這人一番話說的也太理直氣壯了點(diǎn)兒吧? “既然是人家的東西,得看本人的意愿吧?再不濟(jì)也是直系親屬?!鳖櫮俺堑难酝庵饩褪牵阋粋€外人,著什么急? 李洋嘿嘿一笑,置若罔聞,竟然對他們做了一個搓手指的動作,很有幾分猥瑣的說:“既然是老爺子的遺產(chǎn),我這個兒子自然也有份兒,不過你們放心,等到時候把東西賣出去,少不了你們的那一份!” 你算哪門子的兒子??!剛不還舅舅的嗎? 井溶忽然就挺想知道茍局長知不知道自家表弟這會兒已經(jīng)在打這樣的主意。 誰知李洋突然盯著顧陌城看起來,完了之后像發(fā)現(xiàn)什么新大陸似的拍著巴掌大聲喊道:“哎呀,我就說打從剛才第一面怎么就覺得這么面善,你不是那個誰,哎呀你跟那個電影明星崇義的女兒長得可真像!等會兒,你該不會就是她吧?” 顧陌城冷靜搖頭,面不改色的否認(rèn),“很多人都說我長了一張明星臉?!?/br> 李洋又盯著她看了會兒,嘀嘀咕咕的,似乎有些懷疑,可當(dāng)事人自己都否認(rèn)了,他一來沒有證據(jù),二來也不是特別執(zhí)著的想知道,不過嘟囔幾句就揭過去了。 稍后上車走的時候,李洋還不忘跟在后面一個勁兒的揮手告別,顧陌城很嫌棄的說:“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兒都有,這都什么人吶!師兄,這事兒咱們跟茍局長說嗎?” “自然是要講的,”井溶說,“不然誰知道他會不會做出惡人先告狀的事情來?” 副駕駛的秘書憋了這么久終于憋不住了,忍不住替自家上司辯解道:“兩位大師,您可千萬別聽那二流子胡說八道,這么些年,我們局長對他們一家人真是盡心盡力,夠意思了,就是親兄弟都沒這么盡力的。 局長的姑父不爭氣,帶累的一家人日子緊巴巴的,當(dāng)年李洋結(jié)婚,我們茍局心疼他,又想借這事兒報答姑姑,親自給他買車買房,后來弟妹的工作、孩子上學(xué)、留學(xué),哪樣不是茍局出面幫忙調(diào)停?賠了多少人情,可他倒好,不感激不說,活兒也不好好干,要不是人家看在茍局的面子上,早開了千八百回了! 現(xiàn)在一家三口都游手好閑的,上班的不正經(jīng)上班,上學(xué)的不正經(jīng)上學(xué),又嫌棄茍局不給他們錢花,一年幾次的上門,催債似的!您二位說句公道話,憑什么呀!誰家是開印鈔廠的?” 顧陌城聽得一愣一愣的,“還能這樣的?” 秘書也跟著嘆氣,“真不是我為自己上司說好話,茍局這個人就是對家里人太好了,總是大包大攬的,是好心沒錯,可偏偏就遇上一群白眼狼!等回過神來,也拗不過來了。” 顧陌城就看井溶,井溶的表情也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