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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老大是女郎在線閱讀 - 第166節(jié)

第166節(jié)

    今天的飯菜有問題,他聞得出來。

    說完這句話,他撿起地上一張無用的紙,對身后跟過來的汪玫揚了揚,“忘了這個?!?/br>
    汪玫一笑,“你總是這么仔細(xì)?!?/br>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去。

    地牢里,霍明錦揚揚眉,把碗筷撂在一邊。

    傅云章和汪玫出了地牢,回議事廳向刑部尚書匯報剛才在牢里問出了什么。

    剛說了沒幾句,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守衛(wèi)滿臉是汗,來不及等人通報,沖進(jìn)議事廳,喊道:“霍大人中、毒了!”

    廳堂里的人眾人愀然變色,面面相覷。

    傅云章不動聲色,只露出恰到好處的驚愕。

    藏在袖子里的手卻緊緊握拳……他剛剛提醒過霍明錦,霍明錦還是吃下有、毒的飯菜……

    刑部尚書嘴角微微一翹,慢條斯理地站起身,道:“那就去請?zhí)t(yī)來為他診治吧?!?/br>
    眾人心領(lǐng)神會,這太醫(yī)幾時來,來了之后能不能治好霍明錦,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大家各有打算,各自忙活起來,亂成一團(tuán)。

    傅云章和汪玫剛剛?cè)ミ^地牢,被大家拉著打聽里頭的情形。

    汪玫還是一張笑臉,“我也不知道吶!剛才還好好的。”

    眾人唏噓,明白這一次沈首輔是真的打算將霍明錦置于死地。

    傅云章應(yīng)付同僚們的問題,回頭看一眼粉墻外露出的一角碧藍(lán)天空。

    雖是明凈晴空,他卻嗅到山雨欲來的味道。

    ……

    關(guān)在刑部大牢里的霍明錦中、毒了,第二天早上太醫(yī)才診斷出結(jié)果,他發(fā)現(xiàn)中、毒以后及時自己催吐,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但是武功盡廢。

    對于一個曾在戰(zhàn)場上拼殺的武將來說,他算是廢了。

    民間百姓得知這個噩耗,大為痛惜,每天趕去城西堵刑部的門,要求他們立刻釋放霍將軍。

    誰都不喜歡錦衣衛(wèi),現(xiàn)在霍明錦不是錦衣衛(wèi)了,大家想起他早年保國衛(wèi)疆、浴血奮戰(zhàn)的英勇,想求皇上留他一命,接著讓他領(lǐng)兵守衛(wèi)邊疆,但已經(jīng)晚了。

    傅云英很快得知這個消息,大理寺和刑部離得不遠(yuǎn)。

    她去找趙弼和李昌,兩人仍然不知所蹤,大理寺的人也不知道趙弼到底去了哪里。

    趙弼曾警告她不要自作主張,以免壞事。

    她記下這句話,一直按兵不動……可現(xiàn)在霍明錦的處境實在太危險了。

    這到底是不是他的計劃之一?

    皇上先前靠他削弱了沈黨,這一次也許是真的利用沈黨報復(fù)的機(jī)會除掉他,君心難測。

    傅云英考慮了很久。

    崔南軒算得上是主審之一……真到了生死關(guān)頭,她可以利用這一點。

    她不能看著霍明錦就這么死在沈介溪手上。

    ……

    情勢一面倒,那些曾得罪沈首輔的言官終于看不下去了,要是沈首輔再卷土重來,哪還有他們的活路?

    言官們指責(zé)刑部看管不力,認(rèn)為霍明錦中、毒的事是刑部尚書指使的,要求將霍明錦移交給都察院。

    都察院不敢接這個燙手山芋,上上下下空前團(tuán)結(jié),表示他們很忙,真的很忙,而且都察院的人手遠(yuǎn)不如刑部,霍明錦放在他們那里,更容易出事啊!

    最后皮球踢來踢去,皇上決定,霍明錦仍然關(guān)押于刑部,但中、毒的事必須徹查。

    這樁差事最后落到大理寺頭上。

    傅云英立即去求陸主簿幫忙。

    陸主簿皺眉道:“這個案子誰接都討不著好……你還是不要惹禍上身了?!?/br>
    她一笑,說:“我只是一介司直,左右不了調(diào)查結(jié)果,查案的人是大理寺丞,我只能幫著記錄供詞……”

    陸主簿嘖嘖道:“既然如此,你為什么還要蹚這趟渾水?你幫不了霍大人?!?/br>
    傅云英垂目,回答說:“幫不了忙,至少可以借機(jī)和霍大人說幾句話,看看能不能讓他在里面過得舒心點?!?/br>
    見她執(zhí)意堅持,陸主簿嘆口氣,點點頭。

    第112章 保證

    霍明錦中毒的事不用細(xì)查,事發(fā)當(dāng)天夜里,那送飯菜的守衛(wèi)就在家中畏罪自盡。

    據(jù)說他曾有個弟弟在山東地方為官,因牽涉到鹽運案被砍了腦袋,因而深恨霍明錦,曾當(dāng)眾說過若有機(jī)會,要親手為弟弟報仇雪恨。

    大理寺丞和大理寺評事知道這事背后還有其他勢力,繼續(xù)查下去不僅查不到什么結(jié)果,還會引火燒身,商量過后,預(yù)備就此結(jié)案。

    黨派之間的爭斗沒有對錯可言,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卷入其中,死無葬身之地,他們不想淪為犧牲品。

    傅云英負(fù)責(zé)記錄供詞,大理寺丞審問刑部獄卒時,她坐在一旁書寫,執(zhí)筆的動作平穩(wěn)從容,一筆一劃記下整個審問的過程。

    “這事還得當(dāng)面問霍大人……”

    評事打發(fā)走獄卒,小聲對大理寺丞說。

    大理寺丞遲疑了一下,目光落到一旁低頭整理供詞的傅云英身上。

    “傅云,聽說你和霍大人素有交情,問話的事你去辦吧?!?/br>
    評事眼神閃爍了兩下。

    朝局動蕩,每天都有人被貶黜出京,沈黨的瘋狂報復(fù)之下,無人再敢為霍明錦求情。歷任錦衣衛(wèi)指揮使,沒有一個得善終的,大家都明白,霍明錦活不了幾天了。

    傅云英收拾好筆墨文具,站了起來。

    大理寺丞和評事對望一眼,壓低聲音說:“你不用怕,去吧?!?/br>
    傅云英應(yīng)喏,拿起記錄用的紙筆,跟著獄卒往地牢深處走去。

    在她身后,評事小聲問大理寺丞:“大人為什么讓傅云單獨審問霍明錦?”

    大理寺丞一笑,“我曾學(xué)過面相之術(shù),你信不信?”

    評事呆了一呆,這種緊張的時候,怎么說起這個來了?

    大理寺丞拿起傅云英剛剛記錄的供詞看,“傅云此子,男生女相,來日前途不可限量?;裘麇\曾對他有恩,讓他們單獨見一見,對我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霍明錦這回是徹底栽了,給他一個交代后事的機(jī)會,傅云一定會感激我們的通融。這份人情,將來說不定能派上用場?!?/br>
    “原來如此?!?/br>
    聽了大理寺丞的話,評事點點頭,現(xiàn)在案子已經(jīng)結(jié)了,不管霍明錦對傅云說什么,都改變不了結(jié)果,這份人情送出去,不會影響他們,對傅云來說,就不一樣了。

    地牢越往里越黑,獄卒提著燈籠在前面引路。

    走到最里面,傅云英取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荷包,里頭是兩錠雪花紋銀,往獄卒手里一塞。

    獄卒掂了掂分量,立即眉開眼笑,守在外面,笑嘻嘻道:“傅司直,您想說多久都行,小的給您守著。若有人來,小的一定會大聲提醒您。”

    “有勞了。”

    傅云英接過他手里的燈籠,走進(jìn)牢房。

    里頭陰冷而濕悶,燈籠放出的一點暖黃光線像是被黑暗吞沒了,只能照亮她皂靴前的方寸之地。

    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在黑暗中掃她一眼,雖是從下往上,卻帶著迫人氣勢,仿佛居高臨下俯視她。

    傅云英回望過去。

    霍明錦一愣,眼神凝滯住了。

    “你怎么來了?”

    沉默了一會兒后,他咳嗽兩聲,輕聲問,聲音暗啞。

    “大理寺奉命調(diào)查您中毒的事。”

    傅云英走近了些,燈光照亮他半邊臉龐,線條剛硬,胡子拉碴,倒是不顯憔悴。征戰(zhàn)多年,什么苦頭都吃過了,刑部地牢于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您的傷還要不要緊?”她問。

    霍明錦抬起眼簾,直視著她,黑眸幽深,唇邊有淡淡的笑意,“不礙事……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看過我了,早些回去?!?/br>
    傅云英不語,放下燈籠,一掀長袍,坐到他對面。

    霍明錦看著她。

    “既然如此,那便長話短說。”傅云英正色道,聲音壓得很低,“霍大人,您有把握可以自己脫險嗎?”

    到底是在地牢里關(guān)了許多天,多日不見天日,霍明錦臉色有些蒼白,掩唇咳嗽一聲,道:“我有把握,你不必?fù)?dān)心。”

    傅云英眉尖微蹙。

    歷任錦衣衛(wèi)指揮使,得勢時大權(quán)在握,說一句權(quán)傾朝野也不為過,但不管之前有多風(fēng)光,一旦遭到皇帝厭棄,那身首異處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火、藥庫爆炸的事和霍明錦無關(guān),這一點朝臣們心知肚明,皇上也知道,可他還是放任沈介溪栽贓陷害。就像先帝在位時,內(nèi)閣首輔方大人也曾大權(quán)獨攬,皇上年輕時要尊稱他為老師。后來皇上親政,慢慢收攏權(quán)力,方大人年老,只因為放任族人侵占良田而遭到皇上訓(xùn)斥,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幫他說話,趁機(jī)鼓噪詆毀,將他趕出內(nèi)閣。

    皇上想收拾你的時候,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隨便找個由頭就能讓臣子毫無還手之力。

    所以霍明錦是不是清白的,一點都不重要,皇上并不在意。

    現(xiàn)在為他洗刷冤屈都是白費力氣,還不如找一個能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的人替他說情,設(shè)法保住他的性命。

    可此時此刻,誰敢冒著得罪沈介溪的風(fēng)險出手幫他呢?

    “霍大人,不瞞您說,我有辦法可以救您出去?!备翟朴⒋鼓康?。

    霍明錦眉頭皺起,“什么法子?”

    她定定神,道:“吏部侍郎崔大人……我有辦法讓他為您求情?!?/br>
    崔南軒立場飄忽不定,誰和他利益一致,他就站在誰那一方。她了解他,只要說出自己的身份,再加以利用,一定能夠說動崔南軒出手。當(dāng)然,她也得為之付出代價。

    燈火昏暗,她眼眸低垂,沒看到黑暗中霍明錦呼吸一窒,臉色驟變,似乎有什么東西要控制不住了,額前青筋浮起,表情甚至有片刻的猙獰。

    他沉默了很久,閉一閉眼睛,將心底剎那間掀起的驚濤盡數(shù)壓下去。復(fù)又睜開時,眸子仿佛揉進(jìn)無邊無際的夜色,幽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