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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十二個小時,隔一個星期上大夜,也就是十八個小時倒班。第一天,余溫和楊帆就不撐勁了,畢竟是小孩子,到后半夜的時候,眼皮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站著的腿都軟的和泥一樣,扶都扶不起來,但又能怎么辦呢,只能忍者。 好在廠子大部分工作機(jī)器就能完成,自己干的就是輔助工作,撐過兩天后,他們漸漸適應(yīng)了這份工作,畢竟干活的時候還能說說話,不那么無聊。但工廠的飯是真難吃啊,一大鍋菜,就那點(diǎn)油,一絲絲的rou,除非運(yùn)氣爆棚,否則根本見不到rou,但楊帆就常常是那個運(yùn)氣爆棚的人,他的菜里經(jīng)常有rou。 晚上,余溫和楊帆值班的時候,實(shí)在熱的難受,就把背心脫了搭在機(jī)子上,看著機(jī)器上的滾軸來來回滾動,楊帆畢竟是小,站著站著,眼皮就耷拉下來,余溫說:“你睡覺去吧,我先看著,等會喊你?!?/br> 正是最熱的時候,余溫一個人干著兩個人的活,背后的汗嘩嘩的往下淌,他沒有叫醒楊帆,直到天亮查班的時候,工頭看著躺在倉房麻袋后面呼呼睡覺的楊帆,大發(fā)雷霆,罵著這是招來一群什么小工。 主管來了,一個坐辦公室的女人,難得踩著高跟鞋往倉庫走一趟,正好趕上這事,工頭停止了辱罵,等著主管發(fā)落。 主管看著這個上半身光著,瘦瘦的,白白的男孩,說:“這樣的人能來倉庫干什么,去看大門吧,穿的利利索索的還是個門面?!?/br> 楊帆被調(diào)走看大門了,是說他因禍得福呢,還是說天生就自帶幸運(yùn)呢。余溫還在倉庫里干活,一星期一輪班,但不管是白天干活還是黑夜,總是要流一堆汗,有時,余溫結(jié)束完工作,去廁所的時候,解開腰帶的那一刻,總是感覺腰帶間積攢著汗水,因?yàn)檠鼛ё钃踔鞑幌氯ァ?/br> 楊帆站在門口值班,平時就是坐在門口的小鐵皮屋里,等著車來了查個證件,雖說鐵皮屋熱的和蒸籠一樣,風(fēng)扇純屬是個擺設(shè),但好歹舒坦啊。 ☆、20 楊帆再也不用去食堂打飯吃了,他們要一天寸步不離的看著大門,嚴(yán)查每一輛進(jìn)出的車,只好弄個鍋放在門口的屋子里吃飯,吃什么自己決定。 楊帆總是在中午借口上廁所去給余溫送飯,因?yàn)樗麄冏约鹤龅娘?,里面總是有rou。余溫打飯的時候,窗口的小姑娘也是伸出頭來問:“和你一起的那個男生呢?” 余溫不著急回答,一份飯菜總是吃不飽的他想了想,說:“他替他打飯,他回去睡覺了?!庇鄿爻燥埖臅r候,發(fā)現(xiàn)替楊帆打的那頓飯下,埋著rou,埋在米飯的最底下,看都看不出來。 余溫一直打著替楊帆打飯的名義吃兩頓飯,有時和余溫見面,開心的捧著楊帆的臉說:“你這張臉,怎么頓頓有rou啊?!?/br> 楊帆笑著:“我可一口都沒吃,都讓你吃了?!?/br> 余溫和楊帆在廠子待久了,漸漸的也適應(yīng)了工作的強(qiáng)度,也知道了偷懶的方法,他們待著工廠里,每日起床干活,吃飯睡覺。 一成不變的日子漸漸消除了余溫和楊帆對明日的恐慌,他們不會在夜間突然想起銀行卡的余額,然后驚慌的睡不著覺,工廠安慰的日子甚至讓他們產(chǎn)生錯覺,一度認(rèn)為,如果這樣下去,在工廠活一輩子也是不錯的選擇,這里的人都是聊得來年輕人,除了偶爾來自工頭的責(zé)罵,剩下的就是嘻嘻哈哈的聊天。 休班的晚上,余溫和楊帆在宿舍躺著,他們兩個住在一間屋里,屋子很小,除了一張雙人床,還有一個小圓桌,什么也沒有,窗戶又小又臟,不透一絲風(fēng)。兩人熱的實(shí)在睡不著,半夜爬到平房上吹風(fēng)。 平房有人在抽煙,余溫走進(jìn)后發(fā)現(xiàn)是工頭,他的腳下都是煙頭,余溫很討厭這個cao著一口方言的男人,他脾氣不是很好,經(jīng)常拿余溫撒氣。余溫看著頭發(fā)毛糙,眼皮耷拉的男人,還是坐了下來,和他說說話。 “叔,咋了?!庇鄿胤鲋鴹罘?,余溫的腿倒班倒的根本蜷不下,只能直直的伸開坐在地下。 男人吐了一口煙,說“孫子養(yǎng)的,老子在這里辛辛苦苦的干活,到最后讓個小雜種給扔出去了?!?/br> 男人太老了,老的干不動活了,這是賺錢的工廠,小孩都敢用,更何況一個不頂用的老人,扔出門依舊是順手的事,辭退了卷鋪蓋走人就行了。 楊帆看著眼前滿臉溝壑的老人,說:“哎,干什么多年活,該回家養(yǎng)老了,回家看孫子多好?!?/br> “看你個球?qū)O子,老子還得供娃上學(xué)呢。” “啥?!庇鄿匕l(fā)出驚訝,楊帆也覺得不可思議,看著老人,發(fā)出驚訝的聲音。 “我娃還在讀大學(xué)呢,我不得掙錢供啊?!?/br> 楊帆一直以為他是老人,余溫平日里在宿舍問候了老人的十八輩祖宗,罵的時候連孫子都捎帶上了,結(jié)果他還沒有孫子。他們以為老人有六十多了,結(jié)果只有四十四。 “我有什么顯老嗎?”老人伸出后,比樹皮還粗糙的手摸了摸余溫和楊帆的頭,這雙帶刺的手,拉的脖子難受。 男人的臉上被曬得黢黑,一笑眼角的紋路都擰巴在一起,牙也是黃的,平日里還總愛咧嘴笑,笑的就像個老人,滿臉褶皺,找不到一點(diǎn)平的地方。 男人身上的衣服總是那一身,皺皺巴巴,灰塵都浮在上面,在陽光用手一打,塵土飛揚(yáng),還有身上那一股去不掉的味道,讓余溫平時總是憋著氣遠(yuǎn)離他,余溫身上的汗味一沖就掉,還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楊帆說,還挺好聞的,而老人身上的那股味道,余溫總是背地里掩著鼻子戲謔到,就是擱泡滿玫瑰花的水里涮也涮不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