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沈琤能說什么,你愿意吃自己帶的食物就吃吧。 很快趙年毅自己的酒菜來端上來了。三個人各自吃著自己的酒菜,場面不免有幾分尷尬。 這時候,謝岫安似乎是受不了了,哈哈笑了兩聲:“真是好笑,咱們何必如此猜忌對方呢?實在太小家子氣了,沈大人是當世豪杰,趙兄也是人中龍鳳,咱們有幸聚在一起,何必就此留下一段美妙的佳話。” 沈琤洗耳恭聽,是什么佳話。 謝岫安笑道:“咱們三家將各自的酒水摻在一起,形成一種佳釀,然后飲下,如何?大家都看到了,方才各自吃自己的酒水沒有任何問題?!?/br> 趙年毅道:“這個提議不錯!就這么辦吧!一味互相猜忌顯得何等可笑?!?/br> 沈琤如果不同意,顯得自己小家子氣:“就聽謝副使的。” 派出婢女將在三家的酒壇里各自取了酒水摻合在一起,成為一壇酒。又從這一壇酒中舀出三杯,分給三個人。 謝岫安毫不猶豫的飲下:“要我說,這味道似乎比我那酒單喝還要好呢?!?/br> 趙年毅也微笑著喝掉了:“謝兄說的有道理。哎?沈大人怎么不喝?”語氣中有幾分擔心,他確實擔心,因為他們帶來的兩壇酒落了毒,兩人早就事先商量好服下了解藥,所以怎么喝都無所謂。 而沈琤就不一樣了,他若是喝了,又不知道中的什么毒,晚上就會毒發(fā),無藥可解。 提議三壇酒水摻著合,本就是個騙局,沒想到沈琤全無防備,一只腳已經(jīng)抬起來了,就差踩進陷阱了。 沈琤這時候端著這杯酒,送到嘴邊,卻遲遲不喝。因為這杯酒怎么看都實在可疑,可是,若是不喝,對方都喝了,傳出去會顯得自己膽小怕事,傳出實在有損他的顏面。 “……”沈琤猶豫著,煎熬著。 這時謝岫安使出激將法:“沈大人為何不喝呢?有什么問題嗎?噢,呵呵,看不出來沈大人還在懷疑我們,原來沈大人是個膽小怕事之人?!?/br> 沈琤側身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你這是什么話,我是沈某那等膽小的人嗎?”他是不想喝的,太過冒險,若是真有毒,他豈不是被面子害死了??墒侨舨缓龋瑐鞒鋈?,面子上又實在不好過。就算假裝手滑摔掉這一杯,可還有一壇子呢。他余光一瞥,娘子啊,你快激靈點,看不出為夫在犯難嗎?快替為夫解圍。 這時就聽暮嬋尖喊了一聲:“呀!” 不等沈琤回頭,就有一只肥碩貍花貓頭頂著一塊帔帛,橫沖直撞的奔上了桌子,因為貓被帔帛遮著頭部,這貓瘋了似的亂跑。沈琤一驚,酒杯掉在了桌上,而其他酒盞和酒壇都被撞翻了,稀里嘩啦的碎了一地。 而這貓蹭蹭幾步飛奔出了船艙,暮嬋便罵道:“小畜生”追了出去,一路追著這貓到甲板的盡頭,這貓不停的撓著頭上的帔帛。暮嬋將它頭上的東西除了,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它的腦袋。 原來自從暮嬋聽到提出的什么三家酒水摻著吃,她就覺得事情不好,不管真假,都不想琤郎冒險,一心想把事情攪黃了。可她總不好自己的來,刪否則以婢女的身份,非得被其他人做文章,要求沈琤處置她,而且也會暴露自己。于是她四處亂瞄,發(fā)現(xiàn)方才那只貍花貓聞著她帔帛的腥味跟了進來,她便將帔帛滑落,扔到它頭上,又踩了一腳貓尾巴。 “好貓兒,一會給你魚吃,真的?!彼⑿Α?/br> 第55章 因為貍花貓突如其來的發(fā)癲, 桌上一片狼藉, 不光大家手里的酒盞,連桌上的酒壇子都打碎了。 如此一來,也就沒有毒酒可以給沈琤喝了。 “這多事的貓!一會逮住它非剝了它的皮不可!”沈琤怒而拍桌, 但看表情, 另外兩個人的表情比他的憤怒要微妙得多,這讓沈琤確認這酒中確實有問題。 謝岫安無話可說, 畢竟突然蹦出來一只貓攪了局,總不能和畜生一般見識,若是表露太過則顯得酒水中有蹊蹺。他裝作無所謂的道:“算了,祭壇酒罷了,只是可惜你沒有嘗到剛才那壇酒的滋味。”但太過可惜,語氣顯得很有所謂。 趙年毅長嘆一聲,惋惜的道:“是啊,可惜了?!?/br> 暮嬋剛才出去追貓, 再沒回來, 沈琤也不愿意她回來,希望她找個自在的地方待著休息。她剛才已經(jīng)出力了,這一屋子各懷鬼胎的家伙就交給他應付好了。 這一次眾人連吃的東西都沒有了, 于是都干坐了,腦子里做各種盤算。謝岫安和趙年毅都以為沈琤一定會喝下毒酒, 所以只準備這一個毒計,畢竟準備的太多容易穿幫,但是目前這法子沒起作用。 謝岫安不想饒過沈琤, 開始盤算著能否在這里用別的辦法取他的性命。但想了一圈,沒找到可行的辦法,心里唉聲嘆氣,可惜那杯毒酒。 “對了,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謝副使,你們究竟派了什么人來嶸王府偷的孩子,功夫了得,沒有驚動任何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嬰兒偷走了?!闭嫦胝J識那幾個笨賊,竟然能偷錯孩子,也是幾個奇人了。 謝岫安不知道其中原委,頗有些得意的道:“這樣的探子,我們建慶還有很多?!?/br> “是么,了不得?!鄙颥b暗暗贊嘆,這種廢物你們居然還有很多。 這時候就聽外面有人報:“各位大人,有鷹隼回來了——” 眾人到了甲板上,見頭頂盤旋著一只鷹隼,沈琤認出來不是定北的鷹隼,沒有動作。而這時認出鷹隼的謝岫安吹響了口哨,將鷹隼叫了下來,從榻腿上拆下了一張字條,然后對沈琤笑道:“孩子正往這邊送來,一個時辰就能到了?!?/br> 不多一會,沈琤也接到了貫州的回信,信上告訴他,城內駐軍已經(jīng)逐步退出,正往附近的城池撤兵 “貫州是謝副使你的了?!鄙颥b對趙年毅笑道:“不知道趙兄學到什么沒有,就是希望你別再學謝副使了,不過用一個嬰兒就霸占了一處軍事要沖,這樣分割下去,我們定北也不剩什么了?!?/br> 趙年毅心里一動,可不是,這一次建慶占的便宜實在太大了,大到叫人眼紅,眼看謝岫安不時得意的發(fā)笑,他倒是越發(fā)惡心這家伙了,姓謝的得到了這么多好處,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和樂興示好,讓一座城池給樂興表達結盟的誠意。 但看樣子,這姓謝的摳的可以,應該不會這樣做。 謝岫安笑道:“定北軍撤出便好,我們建慶的軍隊今天傍晚便駐扎進去。不知道沈大人之后有何打算?” “當然是回京城了,與犬子分開也有一段日子,真是想念啊?!彼@句確實是發(fā)自肺腑,因此顯得情真意切,看的謝秀安冷笑不止,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不過如此。 “希望沈大人一路順風?!敝x秀安笑道:“不過,我倒是會在貫州住一段日子,畢竟得將它安排妥當,我才能回建慶。” 沈琤微笑:“那是自然?!?/br> 趙年毅見沈琤如此好說話,不禁有些愕然,他可記得沈琤曾經(jīng)因為幾個眼神就將泉南節(jié)度使打了一頓,胳膊都刺穿了,如今謝秀安頻頻挑釁,他卻安之若素,真是奇怪了:“沈大人真是有城府啊,與之前的傳聞不大一樣?!?/br> 沈琤擺手:“那是以前了,如今有妻有兒,當然不能和當年毛頭小子的時候一樣了?!?/br> 謝秀安都知道沈琤只有郡主一位妻子,不曾有妾室,想來他說的是真的,不由得相視一笑,嘴角掛著鄙夷。 來送嬰兒的人比信中說的要早,不足一個時辰就到了。但因為貫州那邊沒有傳來建慶軍隊進城的消息,所以這個孩子一直放在謝岫安的寶船上,沈琤只能遠遠看著,但他不著急,耐心的等著。 他甚至笑道:“早知道如此,就帶魚竿來了,來個垂釣也能消磨些功夫?!?/br> 謝岫安看不出沈琤有半點火氣,從開始至今誠意滿滿,這讓他打消了顧慮。而等到自家的鷹隼再次降落,帶來了建慶軍進入了城池的消息,他徹底放心了,發(fā)出命令,叫手下將自己寶船上的嬰兒送過來。 經(jīng)過幾個月的成長,這孩子快一歲了,確實是個招人喜歡的孩子,可能是習慣了周圍都是陌生人,這會見到沈琤他們,全無害怕,還咬著手指在笑。沈琤心想,你這兔崽子還有心思笑,因為你多了多少事。 他瞅了眼他的耳朵,見確實有拴馬樁,點了點頭,示意婢女將孩子抱過來。 就在婢女抱過孩子的一瞬間,謝岫安等人都屏住了呼吸,按照道理,沈琤得到孩子,就可能翻臉。但沈琤只是打了個哈欠,然后冷笑道:“好了,自此兩清了,希望咱們不用再見面了?!?/br> 謝岫安和趙年毅便拱手道:“就此告辭?!闭f完,登上跳板,向自己的寶船回去了。而建慶寶船上的甲板上站著數(shù)個人,手持□□,只是沒有開弓,想必沈琤這邊若是有舉動,便立刻發(fā)動。 沈琤心想,誰會那么蠢,在你們有防備的時候動手。 看著謝岫安等人的寶船離自己的船越來越遠,他輕笑一聲,扭身回到了船艙內。 而暮嬋已經(jīng)在里面等著他了,一看到他來了,暮嬋立刻迎上去:“這就結束了嗎?” 沈琤叫婢女將孩子給暮嬋:“看看是不是小家伙?!?/br> 暮嬋看了眼,嘆氣:“應該是了,這會長大點了,眉眼真像老四?!庇挚戳搜鬯R樁,確定無誤了。 “是就行啊,這折騰一趟,總算圓滿解決了?!鄙颥b往桌上一座,笑對暮嬋:“今晚上咱們就住在江上吧,正好欣賞月色?!?/br> “可是貫州就這么給他們了,我不甘心……”雖說這個孩子是自己的侄子,但拿一座要沖和幾座附近的城池換,叫她心里不是滋味,對那孩子道:“聽說你還沒有名字吧,不如叫你傾城得了?!?/br> “他又不是位千金小姐,哪能叫這個名字?!鄙颥b道:“小心取這個名字,長大了自殺?!?/br> “那也比日光光強啊?!闭f著,自己又想笑了,暮嬋覺得自己真是苦中作樂了:“唉,不甘心?!?/br> “有得必有失,勝敗乃兵家常事?!?/br> “我就怕人家都以為你好欺負,都來要挾你。”暮嬋嘟嘴。 沈琤便在她臉上捏了一下:“那也沒關系,至少我還能欺負你。” 她不禁一撅嘴:“哼!” — 謝岫安迫不及待的下了船,馬不停蹄的直奔貫州城,終于在傍晚時候,他進入了夢寐以求的貫州。他登上城墻,向遠方眺望,雖然夜晚視線并不好,但仍招架不住他的熱情,直望的眼睛疼,也不收視線。 沒想到,居然這么簡單就成了! 趙年毅站在他身邊,看著姓謝的,如此高興,心中越發(fā)嫉妒:“今日你我兩個藩鎮(zhèn)結盟,不知道建慶方面有何表示?”他憋不住了,既然建慶裝聾作啞,那就由他親口提出來吧,如果能逃討到一個城池回家的話,父親也能高看自己一眼。 謝岫安一聽,心中不禁冷笑,你算什么東西,也敢開口要我吃到嘴里的東西,這一次只是叫你看熱鬧的,你還真以為見者有份嗎:“對了,我正要和你商量此事,結親就是結盟,我有幾個meimei,容貌不俗,若是建慶方面有意,可以婚配之。聽說趙兄還沒婚配,不嫌棄的話,愿不愿做建慶的女婿?!?/br> 誰稀罕幾個女人?趙年毅不由得冷笑:“建慶一口吞了這么多rou,卻連些湯汁也不給我們樂興,未免太吝嗇了吧。若是娶建慶的女子,能夠有城池陪嫁還湊合?!笔裁椿榧蓿?,不如城池來的實在。 就憑你也想從我這兒要東西?可笑不自量。謝岫安不動聲色的道:“這我做不了主,得問我父親,不如我今晚就修書一封,問問家父的意見罷。趙兄不找心急,暫且在貫州城內住幾晚,等等消息再說?!?/br> 趙年毅真以為建慶有陪嫁城池的念頭:“也對,問問老節(jié)度使的意思罷。不過,我確實未娶妻,若是合適,你我結成秦晉之好,未嘗不可?!?/br> 謝岫安攬著趙年毅的肩膀下了城頭,一路上稱兄道弟,回到刺史府又準備了豐盛的酒菜,大肆慶祝了一番。但酒席并沒有延到深夜,因為他還提著一顆心,畢竟沈琤這人狡詐,保不齊晚上會有什么動靜。 他一整夜都握著佩劍,等著突發(fā)狀況,不過顯然他過濾了,一整夜平安無事。他昨天殫精極慮,實在累的厲害,見一夜無事,天邊放亮,就一栽,沉沉的睡了過去。睡到下午光景起身,又巡視了一圈,見四處安穩(wěn),沒半點可疑的跡象。他的一顆心稍微放松了點,但還沒完全安穩(wěn),如此過了七八天,他才確定沈琤真的放棄了貫州。 尤其聽說沈琤的大軍已經(jīng)在回京城的路上了,這會已經(jīng)離開幾百里了,他才恢復成了晚上睡覺。 既然放松了,免不了放松一下,立即和婢女們深入的歡樂一下。 擁著美姬入睡的滋味,無比美妙,心徹底放下了,甚至在半夢半醒間也忍不住想罵沈琤窩囊廢,如此便放棄了貫州。對了,沈琤還問是誰偷走了嶸王府的嬰兒,呵呵,他想干什么,查到人之后懲罰嗎?不過,帶來嬰兒的三個人確實該褒獎,可惜郝窟頭死了,否則……郝窟頭……郝窟頭……窟頭…… 他猛地睜眼,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但一時又說不清楚。 一顆心卻跳得厲害。 突然聽到有人大喊:“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城門失守了!定北騎兵沖進來了——您快逃吧!” 謝岫安推開懷里的女人,跳下地連件衣裳也顧不得穿,開門將門口的報信人抓過來,厲聲問道:“怎么會突然失手?咱們的兵,不光城內,城外也有駐地,怎么會叫定北的騎兵攻進來?” “有地道!有地道??!這貫州城早就被人挖了地道,城內沈琤的內應直接從地道接應了數(shù)百個刀斧手進來,出其不意的將城門守兵殺掉了,打開了城門。埋伏在城外的定北騎兵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倒是咱們在城外駐扎的那些守兵,沒來及反應,這會反而被關在城外了。大人,您快逃吧,咱們城內的兵,這會沒有沈琤沖進來的騎兵多……” 甕中捉鱉。他恨的咬牙,從他開口要貫州到沈琤真正讓出貫州,足有兩個月的功夫,別說挖地道了,就是搭天梯,人手夠的話也完成了。他怎么千算萬算沒有料到這一點呢。 挖地道并不是建慶獨有的秘技,且貫州距離建慶近,土質本就適合挖掘。 謝岫安氣急敗壞的推開此人,這時果然就見不遠處火光沖天,沈琤知道他住在刺史府,必然先派人來抓他。他沖回屋內,胡亂套了件衣裳,手握寶劍,先趕到前院和自己的手下接了頭,然后準備帶人殺出去。 “大人,不好了,大門叫人堵住了——幾個側門也打不開了——” 謝岫安眼前一黑,肯定是沈琤留在城內的內應做的,他后悔極了,就該先來個屠城,將貫州的人全部殺光。但這談何容易,哪有平安接收城池還屠城的。他后悔不是,不后悔也不行。 “大人?怎么辦?” “能怎么辦?翻墻殺出去!與城內的駐兵先會和了再說。” 謝岫安火急火燎的翻墻到了街上,見殺聲震天,城內兩軍打成了一片,而叫謝岫安膽寒的是,似乎有城內百姓也加入了混戰(zhàn),雖然不能直接上場,但暗中搞個破壞,偷偷趴在墻頭往逃走的建慶軍身上扔個火把還是能做到的。 謝岫安大怒,卻無可奈何,這座城是八成是守不住了,現(xiàn)在翻越城墻,逃到外面和附近的建慶駐軍匯合,再圖后事吧。趁著混亂,他在巷子里亂竄,一路往城墻跑去。 偏這時有人擋在他面前,定睛一看,竟是趙年毅,兩人都愣了下,心照不宣的往城墻跑去。 終于到了墻前,謝岫安拿出飛抓百練索,勾到了城墻,他的手下都叫他先跑,拖著他城墻上翻,而他的手下也接二連三的攀上了繩索,眼前就要逃走。 而趙年毅想要靠前,卻沒人睬他,他稍微靠近就被推開了。 好啊,占了便宜沒有樂興的份,現(xiàn)在卻要我替你們送死。好好好,你們想逃?我逃不了,你們也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