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就是你想的那樣?!?/br> 沈嬤嬤腿一軟,差點跌倒,渠水眼急手快,遞了張杌子給沈嬤嬤坐下,奇道:“嬤嬤怎么了?那個老虔婆就該留在湖洲,離大家遠(yuǎn)遠(yuǎn),整日仗著是夫人的陪房當(dāng)自己是府里的二主子,連哥兒都不放在眼里?!?/br> 渠水雙手合十,“謝天謝地,這個老虔婆總算留在鄉(xiāng)下了,該,該?!?/br> 沈嬤嬤無語,拿眼直看楊文遠(yuǎn)。好似知曉沈嬤嬤在看他,楊文遠(yuǎn)頭也不回,“她一家子不僅強(qiáng)占人家的良田和鋪子,好像還收別人錢去衙門說情?!?/br> 這下子,渠水也唬了一跳,“她咋這么大的膽子?!?/br> 沈嬤嬤忙說:“渠水,以后寧靜齋,你得管嚴(yán)實了,下面的人得不時敲打,別讓他們忘了本。” 沈嬤嬤也確定管家權(quán)到了她手,開始忙碌起來,忙著整頓內(nèi)院,幾日后,整個內(nèi)院煥然一新。 …………………………………………………………………………………… 六六在薛氏族學(xué)里如魚得水,每天高高興興地上學(xué),樂呵呵地下學(xué)。朋友,也交子不少,尤其是薛氏族中一個小女孩,名叫薛柔。薛柔長相清麗,又因不足月早產(chǎn),嬌嬌柔柔的,身量也比不得同齡人,倒和小她兩歲的六六身量相差無幾。 六六初見薛柔時,就讓她想起了嬌嬌姐,生出一股俠義氣,日常以薛柔的保護(hù)人自居,兩人相處,六六不像meimei,反像jiejie似的,她也經(jīng)常帶家中的小點心給薛柔,偶爾還送些珠花之類的給薛柔。 薛族是京城中大族,雖說族中幾乎人人讀書識字,但天賦有別,也不是人人皆能中舉入仕途。薛柔家是薛族中的旁枝的旁枝,薛父不善讀書,面相老實,實則有幾分機(jī)靈,又托薛姓的福,謀了個不入流的戶部倉副使,家境也尚可。 步入夏季后,薛柔上學(xué)的日子少了許多,斷斷續(xù)續(xù)地,端午節(jié)后,薛柔停了課,不來學(xué)堂。六六問了別人才知道她身子弱,受不住來回奔波,更怕中了署氣,故到過了商行她是不來上學(xué)的。 六六惋惜了半天,當(dāng)天回家都垂頭喪氣。陳太太見著整日喳喳的六六,今兒成了沒舌的鸚鵡,沒精打神,奇了,“六六,那里不舒服?怎么沒精神?!?/br> 品紅拿來衣服,六六在陳太太屋里換了,才坐在小杌子上爬在陳太太的膝蓋上,“祖母,我在學(xué)里認(rèn)識了一個meimei,哦,是小jiejie,比我大二歲。說是七個月出生,身子弱,夏天連學(xué)都不能上了,一個人在家又沒人陪伴,真可憐。” 陳太太弄明了原故,幫著出主意,“要不你去看看她?” “對喲,我可以經(jīng)常去瞧她呀,這樣她也不至太冷落。祖母,你真睿智。”睿智是六六新學(xué)的詞,每次她新學(xué)的詞,那幾天都會時不時蹦出來用,也不管用錯了沒。 經(jīng)陳太太一開解,六六放下心思,轉(zhuǎn)頭跑去書房找瀚哥兒玩。 沐休日,六六命廚房特意做了些小點心,讓橘黃拎著往薛柔家去。朱紅因年紀(jì)大了,六六允了她家自尋夫婿,故前幾日,朱紅爹娘把她接回家去相看。 今兒是品紅和橘黃跟著六六出門。菜瓜駛了馬車熟門熟路地到了薛氏族里,跟旁人打聽,幾轉(zhuǎn)來到一處院子,不大,兩進(jìn)院子,院門半開,一個仆婦提著籃子往外走,菜瓜停了車,上前問:“大嬸,此處可是薛姑娘家?“ 趙大嬸一愣,隨后哈哈大笑,“小子,這里住的誰家不姓薛呢?” 菜瓜憨憨地笑了笑,品紅下了車,福了福,方問:“大嬸,薛副使家住這里嗎?” 趙大嬸見品紅如此,忙了手腳,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回了禮,道:“是,是,姑娘快請進(jìn)?!闭f著,趙氏推開門。 品紅回身扶著六六下了馬車,那邊趙氏已大噪門吼起,“太太,來貴客了。” 出來一個中年婦女,綢衣,金簪,長相普通,一看,就是個老實的婦道人家,此時,趙氏滿臉笑容迎了出來,“小姐,進(jìn)屋說話,外面熱?!?/br> “砰!”巨大的關(guān)門聲從身后傳來,一群人回頭望,只見門墻的泥抖落一層下來。 趙氏訕訕地說:“進(jìn)屋,進(jìn)屋說話。” 趙大嬸在旁邊道:“太太就是心善,好說話?!?/br> 趙氏不理,只顧殷勤招待六六,一時吩咐人擺上茶水,一時吩咐人拿出點水,待聽得六六是薛柔在學(xué)里的同窗,忙說薛柔在后院,讓丫頭送六六去后院坐坐。后院有口水井,上面搭了個亭子,旁邊有顆成人腰粗的大樹,枝茂葉冠大,遮蔽整個西邊地兒,樹下擺著案幾,薛柔在撫琴。 陡然,六六睜圓了眼珠子,樹干左右圍著一層銀白的氣,如薄霧般,好似樹在仙境般。 “好地方?!绷唤潎@。 “六六,你不贊我琴彈的好?”薛柔嬌嗔。 六六欲言又止,她要不要說樹地下埋了銀子呢。 薛柔瞧了,好奇問:“六六,有什么話我們還不能說嗎?” 六六不好意思笑道:“我忘了什么東西,一下子又想不起來。” 薛柔道:“想不起就算了,跟我說說學(xué)里的事?!币浑p眼亮晶晶地看著六六。 六六本就來給她解悶,把學(xué)堂里好玩的事分說一二。 “六六,真羨慕你?!毖θ岬吐暤?/br> 六六吃了口茶,“你呀,就是想得多,身子才不容易好?!?/br> 薛柔輕嘆,“我家不比你,雖說薛氏是百年世家,書香門第,那也是指嫡枝,像我們這種不知隔了多遠(yuǎn)的旁枝,那有世家的影子。族學(xué)供著我們這些人讀書寫字,可如今外面的女子皆是大字不識,薛氏女子讓人避之不及。我父母擔(dān)心不已,想辦設(shè)法地給我攢嫁妝,以求夫家不會因我會識字而嫌棄?!?/br> “楊閣老真是個禍害。”六六狠狠地啃了下桃子。 “快別說啦?!毖θ峥拷?,自然轉(zhuǎn)了話頭,“前年你家挖出無煙石炭?你怎找到的?” “搬開柴就找到了。”六六認(rèn)真地啃著桃子。 薛柔作好奇狀,“還沒見過這稀奇玩意,不知道長啥樣?!?/br> “我好像有幾塊吧,找出來給你塊瞧瞧。其實沒啥好看的,黑乎乎的,拿在手上,手都烏漆麻黑的。”六六向來是個大方人。 薛柔抿唇笑,隱隱有些得意。 六六跟薛柔說了會話,見她并無頹廢之色,放了心家去。出門時,對面的門跟著打開,一個三歲左右的小童跑出來,對著六六真吐口水,待品紅去逮,那小童一溜煙地跑進(jìn)院子,還關(guān)上了門。 上了車,橘黃把從趙大嬸那知道的消息說給小姐和品紅聽。原來六七年前,薛酒鬼和薛柔父親薛副使因父輩交好,兩人從小稱兄道弟,長大又同謀了守倉的差使,故兩人比別人親厚許多。不想有日薛酒鬼因守倉吃酒酣睡,走了水,好在發(fā)現(xiàn)及時,滅了火??裳乒韥G差事不說,人還進(jìn)了牢。薛副使替薛酒鬼四處打點,托關(guān)系求情,才保下他。為此,一次酒后,薛酒鬼為了感謝薛副使,和他換了房。 可等薛酒鬼醒來,反口不認(rèn),說沒有此事。然當(dāng)時有薛十七在邊上做證人并寫有文書,聽到薛酒鬼鬧騰,薛十七還出面把薛酒鬼罵了一頓,說他言而無信,忘恩負(fù)義。證人文書齊全,抵賴不得,薛酒鬼只得乖乖地?fù)Q了房子??勺源耍瑑杉乙渤沙?,薛酒鬼家的小孩經(jīng)常朝薛柔家吐唾沫。 橘黃道:“故此,薛小姐從不敢邀請別人來家里做客?!?/br> “那房有什么不同嗎?”六六好奇問。 橘黃道:“因后院有井,吃水方便,夏日涼爽。趙大嬸說她家老爺也是為著薛小姐才要換房,要不當(dāng)初薛酒鬼反悔,他也會同意的。” 品紅在薛柔家已仔細(xì)打量過,現(xiàn)下聽橘黃這樣說,品紅笑道:“是個厚道人家?!?/br> 作者有話要說: 改一下稱呼 第65章 人心 二 且說, 六六走后,趙氏跟女兒說著體己話。 “這就是你說的平常對你多有照顧的翰林家小姐?”趙氏問。 “是啊?!毖θ釕醒笱髴?yīng)。 “我兒多費心,她不是有個哥哥, 討的她家人喜歡,讓你進(jìn)門,她家姑娘有讀書識字, 必定會不嫌你會識字?!壁w氏為女兒的親事愁白了頭,找個門戶相當(dāng)?shù)? 憑女兒的相貌委屈了女兒,找個高門的吧, 人家怕是瞧不上她們家。如今聽說翰林家的小姐和女兒交好,趙氏就打起六六哥哥的主意。 薛柔卻不屑道:“她爹不過經(jīng)商,一旦分家就是商戶了?!?/br> “她不是還有個堂哥,就是薛姑奶奶的哥兒, 好像比你小一歲??峙氯思也粯芬??!壁w氏愁道。 薛柔扯著帕子。 趙氏知道女兒心高,也樂意女兒找戶好高門大戶, 可高門大戶又看不上他家門楣,做妾吧,人家倒是肯, 薛氏族人可沒做妾的姑奶奶。如今好不容易有翰林家的公子, 那能不抓住, 就算其父經(jīng)商,可目前是翰林家的公子,萬一人家會讀書呢, 即便是不會讀書,弄個閑職也比老爺強(qiáng)啊。當(dāng)然倘若能嫁予薛姑奶奶的哥兒更好。于是勸道:“等你去陳家玩耍,兩個都攏住,總有一個成的,好過你嫁入小吏家去?!?/br> 薛柔嘟著嘴應(yīng)了。 突然,趙氏拍著大腿呼道:“你今天兒跟陳家小姐提了無煙石炭?” “等你想起,都不知猴年馬月去了?!?nbsp;薛柔睨了她一眼,得意道,“我說了她對我很好,這不,我一提,她就說送我?guī)讐K呢?!?/br> “我兒有福氣,招人疼愛。”趙氏又不放心追問,“她什么時候派人送來?” “急啥呢,不是今兒就是明兒?!毖θ岷V定。 次日,薛柔果然收到六六派人送來的幾塊無煙石炭。 當(dāng)晚,無煙石炭到了薛副使的手中,他親自生起小爐,小心地放了塊無煙石炭在小爐中,慢慢地,石炭變紅卻無煙。 薛副使憨厚的臉上露出狂喜,眼中迸出金光。 趙氏也是滿臉喜氣,“老爺,你看真的沒煙吶,人家都說燒石炭比木柴方便省事,就是煙味大,灰也大。瞧這無煙石炭就是不同,放在手爐里最方便不過。” 薛副使翹著胡須,“好東西嘛。” “也不知道陳家留了多少?”趙氏尋思。 “明面上說是幾萬斤,肯定不至這數(shù),誰不會留些后手。一萬斤不敢說,幾千斤是肯定有的?!毖Ω笔硅F口直斷。 趙氏張大嘴,“這得多少銀子?。俊?/br> “這點銀子,你頭就暈了?沒見識!”薛副使嗤之以鼻。 趙氏賠笑,“那我們得買多少無煙石炭,買得多了,家里錢怕是不夠?!?/br> 薛副使瞪眼,“誰說要用錢買了?無煙石炭是我們買得起的?” 薛氏訕訕地道:“那咱們……” “當(dāng)然是讓閨女問陳家丫頭要了,讓閨女哄著她,在她面前裝相,讓她一次給幾斤,一年下來,怎么也得有百來斤。” 薛副便指著趙氏頭上的金釵道,“記得以后那丫頭來,你穿差點,別戴上這些金飾。” 薛家大郎聽了半天,方明白是怎么會事,面紅耳赤道:“這不是騙人嗎?” “給老子滾!”薛副使正在興頭,讓兒子潑了冷水,指著薛大郎的鼻子道,“老子賺得家私為了誰?還不是留給你個兔崽子?!?/br> 趙氏趕緊推著兒子出門,轉(zhuǎn)頭對上薛副使吃人的眼神,趙氏低下頭。 薛副使目光如刀,“你這個蠢婦把老子的種養(yǎng)成個憨貨,面憨心憨。好在閨女不像你,要不老子饒不了你?!?/br> “老爺,大郎還小,我好好說說他?!壁w氏賠著小心。 薛副使鼻腔哼了一聲。 情急下,趙氏把自個兒的打算,就是讓閨女哄好陳家小姐,最好能讓陳家小姐經(jīng)常邀請閨女去陳家,憑閨女的品貌,討好陳家長輩不難,又有陳家丫頭幫襯,閨女嫁進(jìn)陳家是很有希望的。 薛副使聽了,心中細(xì)細(xì)琢磨一回,搖頭道:“怕是不成?!?/br> 趙氏傻眼,“咋不成呢?“ 薛副使嗤笑,“閨女多去上幾次,人家不就看出來了。你們那點小心思,都不夠嫡枝姑奶奶看的。我們的閨女,我們覺得再好,也得看清自己幾斤幾兩,別出去丟了人,惹了笑話還不自知?!?/br> 薛副使撩起眼皮,見趙氏依然傻愣愣地站著,踢了她一腳,“傻站著干嘛?還不去端水侍候我梳洗。” 趙氏方回過神來,往外走。 “好好告訴閨女,別為了那點心思,把老子的無煙石炭給弄沒了?!毖Ω笔乖诤竺婧莺莸匕l(fā)話。 ……………………………………………………………………………………………………… 這廂六六糾結(jié)不已,薛柔家后院的銀子說呢,還是不說呢?不說吧 ,于心不忍,聽薛柔的話,她家里在給她攢嫁妝,為著她識了字讀了書,怕到夫家受氣,嫁妝準(zhǔn)備就得豐厚些,且她身子弱每年都要吃些藥,又是一筆開支。說吧,自個兒怎么知道那里有銀子呢,而且這宅子原不是薛柔家的,埋在樹底下的銀子自然也不是她家的。 六六雙手托著小臉想來思去,仍沒想出個好法子。只是去薛柔家勤了不少,隔三差五的去一趟,這次帶點靈芝,下次帶點燕窩,以期讓薛柔的身子調(diào)養(yǎng)得好點。這讓薛柔的爹娘高興不已,尤其是薛副使更覺得閨女從陳家傻丫頭拿無煙石炭是十拿九穩(wěn)。 六六生辰前三日,想著已有多日不見薛柔,六六頗是擔(dān)心她的身子,因上次她去時,正見著薛柔發(fā)病,請來的大夫直搖頭,說她這是富貴病,得靠好藥村養(yǎng)著,要不壽數(shù)有限。六六聽了,心中酸澀不已,回家想了個主意,讓他們自己發(fā)現(xiàn)樹下的銀子,但因六六的外祖母突然生病,六六陪著郭氏回娘家照顧外祖母,十來日外祖母病愈,六六才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