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太子仲征,是啊,這個天下是他家的,然卻不是他的,他也不能自作主張地采金。 太子心下微微嘆息,臉上卻笑著說:“六六,有一句話叫著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可也有句話叫著刑不上大夫?!绷靡庋笱蟮?,“別忘了我祖父是翰林,我三叔是進士,我爹是秀才。這些可蒙不著我。” 太子失笑,“目前不能開采,但孤保證一定讓沙河鎮(zhèn)的人吃飽飯,穿暖衣。” “要不我們拉勾?” “好咯?!绷斐龅氖忠活D,猶豫道:“喔如今是大人了,不能做小孩子的動作?!?/br> “擊掌立誓?!币贿M屋就躲在角落里的湯測此時出聲道。 太子和六六相似一笑。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碧由焓?。 “君子一言,一言九鼎?!绷男》适?。 兩手相擊! “湯測,金沙之事暫且別泄漏出去。”太子轉(zhuǎn)頭看著湯測道。 “小的遵命?!睖珳y拱手道。 六六做了個捏自個兒小嘴的動作,“我的嘴跟蚌殼一樣緊。啥秘密都可以跟我說?!?/br> 六六一臉期待地望著太子。 太子裝模作樣地低頭沉思,忽地道:“哎呀,我忘了?!?/br> 六六嘟囔:“秘密怎么可能忘了呢?” “正因為是秘密才要忘的?!碧有Φ?。 六六望著眼前這張笑瞇瞇的臉,總覺得有種詭異感。她歪著小腦袋想了想,腦中靈光一閃,六六頓時明白,她哼了一聲,跺跺腳跑了。 六六剛跑出客棧,就見到老人小孩從各自的家中一窩蜂似的出來,全往街頭奔去。 六六跟著就要跑去,讓隨后出來的湯測攔住了。 “別去,是服差役的人回來了。” 六六眼睛一亮,不禁問道:“是公子讓他們回來的?” 不等湯測回答,六六自言自語道:“肯定是,公子是個好人吶。” 當晚,各家興高采烈,拿出家中最好的食物給辛苦的壯勞動力準備豐盛的晚飯。 鐘里長家也不例外,只是鐘大郎看到家中有白面疙瘩,很是吃了一驚。他分明記得走之前,家中只有少許黑面,還是那種發(fā)霉的黑面。莫非二郎掙了錢?那也不應該如此奢侈,該積攢起來給二郎娶媳婦。他都二十好幾的人了,也沒有個媳婦,連個兒子也沒有。 鐘大郎想得越多,臉就越黑。家中三個孩子也放下筷子,畏畏縮縮地挨在一起。 鐘老婆子端著一碗rou干湯進來,見狀,嗔了鐘大郎一眼。她放下湯碗,招呼三個孩子上炕吃飯。 鐘大郎擰著兩條粗壯的眉毛,粗聲道:“娘,二郎掙了些錢回來,你也該給他存在娶媳婦用,那用這么花銷掉?!?/br> 想到鐘二郎,鐘老婆子嘆了口氣,二兒好久沒有帶信回家,也不知道他在河源縣找么活干沒?如今正是農(nóng)閑時,出去找活的人多,就怕他找不到活,沒地住沒食吃。想到此,鐘老婆子的眼角有些濕潤,撩起衣角擦了擦眼角。 鐘大郎愣了愣,抓耳撓腮,語無倫次,“娘,我也不是不讓你們吃白面……”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不覺就到了一百章, 撒花 表揚自己一下,棒棒噠 再自我鼓勵一下,加油,加油,加油 謝謝姑娘你們的支持 鞠躬 第101章 鐘老婆子道:“娘在想你弟活找的怎么樣了?有吃的沒?” “那這……”鐘大郎指著坑桌上的白面疙瘩和rou湯。 鐘老婆子笑著把前幾日來了貴人的事說了說。 “見你們回來了, 你爹都等不急在家一起吃個飯。在廚房里,你爹囫圇喝了碗疙瘩湯就去你鄭叔家里,說商議什么大事?!?/br> 鐘大郎聽了, 看著坑桌上的白面疙瘩仍覺得心痛。但已做好的吃食,總不能扔了,那樣豈不更浪費。于是鐘大郎埋頭苦吃。 且說鐘里長去了鄭老頭的家里。 鄭老頭家的房子是鎮(zhèn)上最大最好的房子, 這房子原是沙河鎮(zhèn)的前里長曾里長的房子,只是他見沙河淹了田地, 趁著大家還不甚明白,找了個借口低價賣了房子遷移去了別地。 鄭老頭家里七個小子, 田地也就幾來畝。家中小子還小的時候,還能糊弄個溫飽。小子們?nèi)諠u成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家中的糧食早不夠這幾個小子吃了。鄭家早早就去外面找活干, 失了田地,鄭家傷心難過一會, 擦干眼淚,家中的幾個小子扛著包袱找活去干了。 當聽說曾里長要賣掉房子,鄭老頭子動心了, 他家人口多, 小子們長大娶媳婦生孫子, 如今的屋子根本不夠住。鄭老頭子思來想去,最后一咬牙狠心買下了曾里長的房子。十來年過去了,鄭老頭家里因著男丁多, 在外面做些力氣活,倒夠一家大小吃個飽,一年到頭也能吃上幾次白面,在沙河鎮(zhèn)的頭等人家。 現(xiàn)下鐘里長就在鄭老頭子的屋子和鄭老頭子說著話。 “沒想到啊,這貴人真不是一般啊。幾句話就讓人把大郎他們放回來了?!辩娎镩L感嘆道。 “你瞧,是個什么來頭?”鄭老頭喝了口野菊花茶。他們自從見了陳茂閔采野菊花當茶喝,他們也學著喝起野菊花茶,雖說味淡了些,但省錢且貴人們也吃野菊花茶必定差不了。 鄭老頭讓著鐘里長喝茶,鐘里長咧嘴笑道:“這是好東西,比五文錢一包的茶葉好喝。漫山遍野都是,又不花錢,值?!?/br> “那天晚上,貴人人未到,先有兩批人過來察看沙河鎮(zhèn),還圍著我家的客棧轉(zhuǎn)了轉(zhuǎn)。我心里頭就估揣這來人怕是來頭不小,心里琢磨著能不能把我們這個沙河給治一治,再不及能少些差役也好。萬沒想到,這貴人真把大郎他們幾人弄回來了。看來這貴人本事還不小,起碼不比縣老太爺?shù)??!?/br> “今早上看他們那么大的動靜,以為沙河鎮(zhèn)有了指望,沒想到就那么一會,下晌就安靜,看來沙河不好治呀?!编嵗项^嘆氣道。他心里對買了曾里長我的房子一直耿耿于懷,雖說當初的價錢是便宜,但如今沙河鎮(zhèn)的房子送給別人,別人也是不要。如今聽說有貴人來疏通沙河,他是兩手兩腳贊成,一旦沙河成了良田,這沙河鎮(zhèn)又會興旺起來,那時他才會給曾老狗這個自顧自的老東西好看。 “是啊,我還拘著大家別去打擾了貴人。早知道他們沒弄出個明堂,我該陪著去看看咋會事。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心里像有桶水在晃,一會兒想著是不是他們沒找對路,一會兒又想著他們是不是嫌麻煩不想弄了?!辩娎镩L愁眉苦臉,一張臉越發(fā)顯得皺紋斑斑,如干枯的老樹皮。 兩個老頭子四眼相顧,長嘆短息。 “不過是個過路的貴人,靠不住。爹,還記得之前才退了洪水后,當時那縣太老爺也是個好的,費盡心思說要治理好這個沙河,還我們沙河鎮(zhèn)良田。一年下來屁也沒弄好,他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灰溜溜地走了?!编嵓掖髢亨嵗洗蟊е蜃拥溃暗?,我看我們家還是搬出去的好,反正我們幾兄弟都在外面找活干,每次累了還費勁往家里趕,忒不方便了。” 鐘里長詫異地抬眼看著鄭老大,沙源縣和山南縣兩縣令不是下令不準沙河鎮(zhèn)的人外遷,難道現(xiàn)在有所松動了? 鄭老大憨厚的臉上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面朝鄭老頭,“爹,這次服差役,認識了一個衙役。說只有錢,那里會遷不出沙河鎮(zhèn)。“ 鄭老頭一聽火起,一口唾沫啐了過來,“你這忘祖宗的小子!” 鄭老頭一聽火起,脫了鞋子砸過去,“你這個忘祖的家伙,老子不捶死你。你以為離開沙河鎮(zhèn)你就會過上好日子了?人離鄉(xiāng)賤?!?/br> 鐘里長忙攔住鄭老頭,又是勸又說:“老哥哥,別氣,別氣。大郎一時胡話,你不要放在心上?!?/br> 扭頭又對鄭老大道:“還不快給你爹賠個不是,看把你爹氣的?!?/br> 偏這時鄭老大犟著脖子道:“俗話說的好人挪活,樹挪死。我可不想我的子孫后代一直待在這窮地,翻不了身。” “你……”鄭老頭氣得跳起來要去打鄭老大。 “你打死我,我還是這話?!编嵗洗筮€嘴硬。 鄭老頭也不跳去打他,又脫下另一只鞋,扔到鄭老大身上,吼道:“給老子滾,離開沙河鎮(zhèn)就別回來。” 鐘里長沒和鄭老頭商量出個子丑寅卯來,倒是聽鄭老頭嘮嘮叨叨抱怨兒子們一個個的想往外跑。 鐘里長回去自己動了心思,隔日圍著太子一行人蹭前擦后討好。楊文遠對沙河上了心,他對六六說了要學會如何治里沙河,這幾天他都忙碌地圍著宋老陳茂閔轉(zhuǎn),氣都沒歇一口。今天見鐘里長老是跟前跟后,想起他應該跟本地人了解一下沙河的情況,于是找了鐘里長去說話。楊文遠此舉正中鐘里長心思,于鐘里長帶著楊文遠沙河鎮(zhèn)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轉(zhuǎn)了一個遍,打算把十幾年的情景說了個底,到天黑還沒說完,于是兩人相邀明日繼續(xù)。 六六得了太子的保證,倒也不去管他們一行,整日跟著陳茂閔今日東家明日西家去的竄門,找尋所謂的可以買的東西。比如一只手編的草猛,雖然手工粗糙,賣不出啥錢來,但六六仍給了這家人一顆糖,把老人家高興壞了。 有人機靈,看到如此,知道陳茂閔等人心善,打算擺出作糖人的擔子。辛苦了一個早上把家里僅存的唯一的麥子拿出來熬成糖做糖畫。這家人姓唐,原先在鎮(zhèn)上開著唐記糖果鋪子,家里的老人在趕集日都會擺個畫糖人的擔子,因著這家老人會做糖人,人稱唐糖人。 但自從沙河鎮(zhèn)淹了后,良田沒了,沙河鎮(zhèn)的趕集日也沒了,唐家糖果鋪子也早關門,做糖人的擔子也收了起來。今兒這家人打掃干凈屋子和屋前的空地,擺出糖人擔子,唐糖人做起了糖人來。 大概長久沒做,有些生疏,唐糖人先試著做了一個簡單的五瓣花。就這一會功夫,鎮(zhèn)上的小孩全跑了出來,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唐糖人。見著金燦燦的糖人,小孩們口水聲此起彼伏。唐糖人看著一雙雙渴望的眼睛,垂下了頭,到底不舍得把糖人給了孩子們嘗嘗。 有人喊道:“富貴家的小公子來了。” 小孩們整齊地閃開一條道,讓六六進來。 六六身后跟著湯測走到唐糖人擔子前,指著五瓣花道:“這個畫得不好?!绷诰┏菚r經(jīng)常跟著陳茂閔或是陳茂玟出入京城的大柵欄,自是見過手藝很好的糖人,不是唐糖人能比的。 聽六六這樣一說,唐糖人紅了臉,又慌了神,做的不好,怕小公子不買,家里的小麥就浪費了。唐糖人哀求道:“小公子,你要什么?我給你做一個?!?/br> 六六歪頭看向周圍的小孩,說:“你給我畫一個鳳凰吧?!?/br> “噯?!碧铺侨送纯斓貞艘宦?,手上也不停,拿起勺子忙活開來。唐家的孫兒孫女則進屋端凳子和茶水去。 在六六眼中甚是粗糙的五瓣花,此時正插在擔子上,吸引著小孩子的目光。突然有一個小孩搖搖擺擺地走了過來,小手抓起五瓣花就往嘴里塞。唐糖人聚精會神地畫著鳳凰,沒有注意到這小孩,聽到一陣抽氣聲,他方扭頭一看,只見五瓣花大半已進了小孩的嘴里。他手一抖,眼開要成型的鳳凰頓時毀了。 端著凳子和茶水出來的唐花唐磚看個正著,唐磚大急,丟下凳子,就撲過去揍這小孩。唐糖人正心痛好好的糖就白費了,不想孫子已揍了人家。 倒是六六在旁邊,眼急手快去攔唐磚,嘴里跟著道:“別打,先別打?!?/br> 唐磚揍了小孩一拳,聽到六六的聲音倒是住了手,一把搶過剩下的五瓣花糖人,眼睛仍狠狠地盯著那小孩。 小孩被打了也不哭,還傻愣愣地笑。六六瞧出不對來,問唐磚,“他是誰?” 唐磚生著氣不答。 身后的鐘大妞輕聲道:“他腦袋摔壞了,我們叫他小傻子?!?/br> 身后的小孩七嘴八舌道。 “他娘把他推到地,他腦袋才摔壞的?!?/br> “不是,是他爹把他推到地的。” “不是,是他爺把他推到在地的?!?/br> “你們都錯了,是他奶把他推到在地的?!?/br> 六六的腦袋要暈了,不知道誰說的是真的。 回過神來的唐糖人道:“他們小孩子,東聽一句西聽一句,沒得個真的?!?/br> “那你知道了?你說來聽聽?!绷鶈枺》适种钢P凰,“這個壞了的我也要?!?/br> 唐糖人重新拿起勺子畫起來,邊畫邊說這事。 這小孩就是唐糖人隔壁的鄭家,和鄭老頭家是同宗族親。這家就沒鄭老頭家的兒子運,家里就獨苗一根,喚著鄭一根。十幾年前鄭一根家在沙河鎮(zhèn)是富戶,有一處鋪子,有幾十畝良田,良田都是佃給人家租種,一家人守著鋪子,每年收些租子,日子過得甚是富足。鄭一根娶的媳婦是附近村子里的,長的水靈靈的,甚是好看。沙河鎮(zhèn)遭了水災后,鄭一根家里完全變了樣,而且鄭一根和他爹是沒有干過什么重活計,出去都找不到活干。頭幾年還有老本吃吃,越到后面日子越法的艱難。鄭一根媳婦的娘家竟打起他媳婦的主意,覺得鄭一根家敗了,再也撈不到油水。吵著上鄭家要鄭一根和他媳婦和離,鄭家怎么會同意, 那家人來鄭家吵鬧幾次沒用后,想了個法子騙鄭一根媳婦回了家,捆綁著上了轎子送給一大戶的老爺做小。這邊又找來衙門的人一起來哄鄭家說鄭一根的媳婦要和離,逼的鄭家同意了和離。不想當天晚上鄭一根的媳婦突然回到鄭家,說要和鄭一根一起出去躲躲。誰料到那老爺帶著下人追了過來,打了鄭家家人一頓,中間扯拉時,不知是誰把這小孩推到石頭上,當時頭破血流,那老爺才命人住了手,扔了些銀子帶著一根媳婦揚長而去。 這孩子的命給救回來了,但腦子卻傻了,說是腦子里有淤血,要花大價錢才能治好。鄭家那有錢給治,只好這樣。 六六問:“那他娘呢?怎么樣了?還在大戶人家做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