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唐糖人嘆道:“他娘是個烈性的,回去剌了那老爺一剪,說要給兒子報仇。轉身也把自己給剌死了。大戶的老爺把一根媳婦的尸體給扔到了亂葬崗,她娘家都沒有人去收尸,還是一根去收了埋在鄭家。自那以后,一根那孩子就像是傻了一樣,只知道埋頭干活,話都不會說。不干活時就抱著這孩子到媳婦墳前,一坐就是半天?!?/br> 第102章 六六惋惜道:“可惜了, 咋沒早遇見我呢。” “遇見你?”唐糖人手又是一晃,糖又險些傾泄出來。他忙穩(wěn)住心神,畫完鳳凰最后的一筆, 放下勺子道,“小公子您那時沒出世吧?!?/br> 唐糖人又嘆道:“即便遇見您,又有什么用呢?”唐糖人心想就算你家人都心善, 錢也不能由著你隨便給,何況那還是個無底洞。 “當然有用啊。我可是福星, 財神爺生旦日出生,我出生時, 我外祖母可是夢見金元寶的……”六六挺著小胸脯道,感覺自個兒就是閃閃發(fā)光的人形金元寶。 “吹牛!”孩子中有人大聲道。 接著好幾個孩子跟著起哄,“吹牛!” “吹牛!” 六六的臉立時就紅了,她跺腳, “我沒有,我沒有吹牛?!?/br> 一群孩子都是一臉的不置信。鐘大妞怯怯地看了六六一眼, 低眉順眼道:“發(fā)洪水前,我爺爺夢見成山的金子,結果沒幾天就發(fā)了洪水。” “你看她弟, 之前有個算命的還說他命好呢, 你看他。”唐磚這時也不生氣了, 手里牢牢地抓住剩半邊的五瓣花糖人,另一只手指著鐘大妞手牽著的小男孩。 六六低頭看去,她認的, 鐘里長的小孫子,喚著胖墩。胖墩長的小小瘦瘦的,跟胖墩完全搭不邊,跟唐磚口里的命好更搭不上邊。。 此時,胖墩和鄭家的小孩一樣,兩眼望著唐磚手中的糖人流口水,口水流在衣襟上,臟兮兮的。 鐘大妞見唐磚指著胖墩,忙拿袖子給胖墩擦掉口水,猶豫一下,也用袖子給鄭家的小孩擦拭一下。 然后她才小聲道:“我弟是生下來沒奶吃,長的慢,不是傻子?!?/br> 原來如此,有這么兩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這,沙河鎮(zhèn)的人是小孩都不會相信這些神神嘮嘮的話。即使她說的是事實,然而并沒有人會相信。 唐磚適時的遞過來一個鳳凰糖人,另一只手也攤平伸到六六面前,“你要的糖人,八文?!?/br> 瞬時,一群孩子的眼神直直地盯著鳳凰糖人,吞咽聲連連不斷。 六六看了看鳳凰糖人,又看了看面前的幾十個孩子。她爬上凳子站在上面,揮著手道,“你們也想吃這糖人吧?我借錢給你們買糖人?!?/br> 此話一出,唐糖人先慌了,他擺出糖人擔子是來哄這小公子買些糖人賺點錢??刹皇亲屗桢X給這群孩子們來買糖人的,這樣一來,豈不是成了他賺這群孩子們的錢了。沙河鎮(zhèn)家家戶戶,一個銅板恨不得掰成二半分,那有閑錢給孩子們買糖人這種吃不飽的東西,況且還是舉債來買。 唐糖人心中已有些后悔,雙手亂揮阻止六六,“我的公子哥兒喲,使不得,使不得。他們買不起,沒錢還你?!?/br> 六六奇怪地看了唐糖人一眼,“我這個借錢的都不擔心,你怎擔心呢?還不快畫糖人,你的生意來了?!?/br> “那老朽不賣了,收擔子?!碧铺侨诉汉葘O子孫女幫忙收拾東西。 六六跳下凳子攔在唐糖人面前,問:“為啥?” 唐糖人嘆了口氣道:“你看他們,家家戶戶吃都吃飽,能讓孩子們借錢買糖人吃?他們家里那里找錢來還你?” 六六聽了,叉腰笑道,“很快你們沙河鎮(zhèn)就要有錢了?!?/br> “啥?”唐糖人簡直不也相信自己的耳朵。 六六重復道:“你們沙河鎮(zhèn)很快就要有錢了?!?/br> 唐糖人仍是一臉糊涂。 六六得意道:“因為有我哇,我說了我是福星,你們沙河鎮(zhèn)會好起來的?!?/br> 唐糖人瞪目結舌,要不見六六一副富貴公子打扮,他要懷疑六六是前幾年騙人的算命瞎子的徒弟。 唐花軟軟地叫了聲爺爺,眼睛掃著桶里裝著的糖漿。 唐糖人嘆了嘆,扭頭跟六六再三道:“如果我們沙河鎮(zhèn)沒有錢,你可不能讓他們還錢?!?/br> 六六小手用力一揮。 唐糖人才又開始做起糖人來,因孩子們人多,怕糖漿不夠,唐糖人一個個的問孩子們,然后做些小型的圖案。 沙河鎮(zhèn)的小孩們像過年似的,人人舉著個糖人,歡喜地跑回家去。 好在沙河鎮(zhèn)的人們聽了六六的話,以為六六變相地給孩子們買糖吃,心里直念叨著菩薩保佑六六。 日子就這樣晃一晃,三日過去了。 周剛帶著圣旨回到了沙河鎮(zhèn),太子接過圣旨后,按下心中歡喜,立時命人叫來河源縣的典史帶上衙役守住沙河下面的堤壩,怕有人聽說沙河里有多少會決堤放水。又叫來鐘里長統(tǒng)計沙河鎮(zhèn)的男丁多少,有多少愿意去沙河里撈金。 鐘里長讓這一消息砸的呆愣住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再三跟太子等確認,得到肯定的消息后。他瘋了似的跑了出去,沿著沙河鎮(zhèn)的街道一路跑一路大叫,“我們沙河鎮(zhèn)有金子了,有金子了?!?/br> 很快,消息傳遍了整個沙河鎮(zhèn)的家家戶戶,自發(fā)的組織人去收著沙河就怕有人去偷金。 徐家英帶著新上任的河源縣縣令越山水和典史等人來到沙河鎮(zhèn),按著預定的計劃事事順遂的安排了下去,而沙河鎮(zhèn)上的男丁也開始了淘金的日子。 沙河鎮(zhèn)有金子的信息如飛一般迅速地傳遍了附近的兩個縣,不少人開始蜂涌而至,但皆被堵在了沙河鎮(zhèn)外。然而沙河鎮(zhèn)原有的男丁一天也只能撈出很小的一部分金沙,于是又開始允許原是沙河鎮(zhèn)的人回到沙河鎮(zhèn)來淘金,只是淘金的銀錢比一直住在沙河鎮(zhèn)的人少些罷了。 曾里長也帶著一家大小回到了沙河鎮(zhèn),首先他找到了鐘里長,不知說了些甚。次日,他代替了鐘里長安排了沙河鎮(zhèn)的事宜,也包括淘金男丁的安排。 太子等人忙著跟來自京中的各方人馬周旋,壓根沒注意到曾里長代替了鐘里長。還是整日無事瞎閑逛的六六發(fā)覺了。她見著鄭老頭一家子在搬東西,好奇上前詢問,才知曉他們要搬家。因為這房子的原主人曾里長要買回這房子。 旁邊有個老婆子曾里長的婆娘穿戴整齊,頭上還有根小金簪,正看著鄭家搬家,不時還催促一二句,“快些,讓你們住了十來年也夠了?!?/br> 鄭家?guī)讉€孫兒臉雖有怒容,卻仍是悶頭搬著東西。 曾老婆子嘖嘖幾聲,“一個二個的別拉長著臉,就你們那點錢,也想買這樣的房子,發(fā)夢呢?!?/br> “這房子不是鄭家買了嗎?”六六道。 曾老婆子見六六一副富貴公子的模樣,斂了臉上的不屑,滿臉笑容道:“小公子,你不知道那點錢可買不到了這房子的?!?/br> “怎么買不了?前幾天這房子可是白送人都沒有人要?!绷逯樀?。 曾老婆子面有訕色,“如今不是不同了嘛。” 六六指著旁邊帶著胖墩的鐘大妞,“你說,這是怎么會事?” 鐘大妞偷偷地瞄了曾老婆子,不敢開口。 六六懷疑地看了看曾老婆子,皺了眉問鐘大妞,“你怕這個老婆子?怕說?你爺爺呢?鐘里長在哪里去了?” 鐘大妞小聲道:“我爺爺不是里長了?!?/br> 不過一二日,沙河鎮(zhèn)的里長就換人了?六六覺得奇怪,她怎么不知道呢? 六六直接找上了鐘里長,一問才知道。原來當初曾里長離開沙河鎮(zhèn)的時候就留了一個后手,明面上說是讓鐘老頭任里長,但實際上在縣衙里備的案卻暫代沙河鎮(zhèn)里長一職,真正的沙河鎮(zhèn)里長仍是曾里長。故曾里長知曉沙河里有金沙時,就馬上托人找到縣衙的書辦,把暫代的鐘里長劃掉,重新寫上了曾里長的名字。等曾里長一回到沙河鎮(zhèn)就拿出文書給鐘里長瞧,鐘里長沒法,只得吃了這個悶頭虧。 怪不得剛才鄭家會乖乖地搬家,又容著那個曾老婆子說三道四的。明明是曾家當初為了脫身低價賣了這房子,如今又要用同樣的錢買回這房子。簡直是無恥之極,六六狠狠地唾罵了幾聲,又拍著胸脯跟鐘老頭保證,她定會讓他重新做回沙河鎮(zhèn)的里長。 然后六六找著同樣閑的徐家英,把事兒一說。徐家英立馬找人抓了曾里長,并把曾里長一家子給攆了出去。又讓人把曾里長送到趙山水處,讓趙山水判了個流徒三千里,順便也把書辦也趕出了縣衙。 經(jīng)過這一事,沙河鎮(zhèn)的人才知道原來貴人是太子,紛紛給太子磕頭,又要給太子塑身拜祭,到底讓太子攔住了。 本以為沙河鎮(zhèn)的事已了,太子等一行準備出行。不想走之前,沙河下游的幾個村子來鬧事,說要決堤讓他們有條活路。此時,太子也不手軟,直接鎮(zhèn)壓了并訓斥,“既然你們當初怕沙子沖了你們的良田,不顧沙河鎮(zhèn)會不會讓水淹,私自建了堤壩攔水。此時就不能在為沙河里有金沙就來決堤。發(fā)文給趙山水,讓他注意教化百姓。”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姑娘們,愛你們 有修一下,但放在下章的作話里。 因為我看了一下,只修那點不夠,還得再修,考慮到我寫字的渣速度,我就不修了 見諒 第103章 太子一行人終于要離開沙河鎮(zhèn)了, 離開的那日,沙河鎮(zhèn)的人大大小小皆伏地磕頭,拜謝太子活命之恩。 六六看著兩邊的人群, 一臉的興奮和自得。 陳茂閔詫異,問:“六六,這么高興離開沙河鎮(zhèn)?” “才不是呢。我是開心這么多的人感謝我呢?!绷湴恋靥Я颂∠掳?。 “感謝你?”楊文遠下巴險些掉下來。 六六圓眼一瞪, “是我發(fā)現(xiàn)的金沙!”要不是她,太子他們那里知道沙河里有金沙啊。六六越想下巴抬的越高, 沙河鎮(zhèn)能脫離苦日子全是她的功勞。 楊文遠正要張嘴駁斥,就見六六小手指著前方, 道,“咦,太子殿下竟然沒有說話就這樣走了?!?/br> 六六捧著臉惋惜道:“早知道太子殿下不愛說話,該讓我去嘛?!?/br> “你去?你說甚?”楊文遠學著六六的樣子翻了翻眼仁。 六六小脖子一仰, 伸出手指數(shù)道:“一,不準欺負鄭家小郞和胖墩。二, 大家要尊敬鐘里長,要聽鐘里長的話,三, 沙河鎮(zhèn)里的人要不要內哄, 要擰成一股繩, 不要貧相交富相移……” 楊文遠斂了笑意,神色頗是驚異地看著六六。在他心中,六六只是一個可愛又善良, 有時還一根筋的小姑娘,然剛才六六無意中說的話卻道出沙河鎮(zhèn)的現(xiàn)狀。 沙河鎮(zhèn)目前看起來尚是風平浪靜,但有著金沙這個誘餌在,浪下面怕是波濤洶涌。稍有無慎,讓有心人利用,沙河鎮(zhèn)的人和沙河里的金沙就是剌向太子心臟一把鋒利的刀。不知道太子他們的安排如何。他想去提醒一二,眼前又晃過太子等人若有若無的戒備。是啊,誰會相信楊閣老的嫡孫會真心為他們好呢?說不定還以為他使的是反間計。 楊閣老一上臺就取消文德皇后對女子優(yōu)待的政令,比如取消女戶,取締女學,再次主張女子無才便是德,鼓勵一女不嫁二夫,守節(jié),立貞節(jié)牌坊等等完全和文德皇后的主張背馳。鮮明地表示了他完全不站在太子一系,其實他在文德皇后還活著時,都曾表示過他對她的政令的反對,尤其是關于女子的。但那時他官卑言輕,無人在意。然文德皇后的離世,給了他機會,他仗著在皇上未得志跟隨的那分情份慢慢的獲得皇上的信任,最終把前首輔趕下臺,他取而代之。這些話,有些是楊文遠猜的,有些是楊閣老告訴他的。當時,楊文遠問了一個傻乎乎的問題,既然你如此深恨女子有才智,為甚當年要替爹求取他的母親,一個書香世家的才女。至今他仍記得楊閣老的回答,因為他父親楊知府那時非他母親許氏不可。但他父親絕不曾像祖父楊閣老說的那樣對他母親許氏一往情深。 楊文遠想了很久,才想明白。那時,郁郁不得志的楊閣老打算放下自己的偏見,令兒子們娶書香門第的閨秀來表明他的退讓。然而他自以為的退讓并沒有換來文德皇后對他的提拔重用,可想而知他是怎樣的羞怒。 這種羞怒一直延續(xù)著,直到到楊閣老登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時,他這份羞怒就像決堤的洪水洶涌而來,他頒布了一條又一條限制女子的政令。 正是這些政令,讓遲遲不能回京任職的楊文遠之父楊知府醍醐灌頂,徹底恍然大悟。原來他不能回京任職是因為老父不喜歡他的夫人,一個吟詩作畫的才女。 楊知府小時還不曾聽父親對有才的女子特別有偏見。長大后偶爾聽楊閣老念叨女子久該待在后院,女子無才便是德。他也不曾放在心上,要不然楊閣老也不會給他定下書香門第的姑娘。然而事實卻告訴他他老父的確不喜有才的女子。 自以為猜中楊閣老的心思,楊知府慢慢地冷落許氏,并在楊閣老成為首輔的次年直接納了一個大字不識的賢惠女子做貴妾,楊知府在向他父親表示他跟他父親是站在同一條線上的。 可惜的是楊知府做的這一切除了楊閣老隱晦的贊同,并沒有他想的那樣升他的官或調他入京。十余年來,他一直在知府這職打轉。看著昔日的同僚,一個個的高升離去,楊知府的心底的怒火日益旺盛,卻沒個發(fā)泄地,一發(fā)狠,一氣兒納了好幾個不識字的小妾。等楊知府冷靜下來,開始琢磨是不是他老父有了嬌妻幼子,忘了原配嫡子。 于是楊知府決定送兒女上京以探楊閣老的心意,當時正是幼童的楊文遠,因長的粉狀玉砌,甚是喜人讓楊知府挑中送回京城楊家。 到了京城,過了一二年 ,楊文遠才明白,除非他父親楊知府政績菲然,讓人不得不升他的官職。憑楊閣老,楊知府絕無升遷的可能,皆因楊閣老愛惜羽毛,怎可循私升遷家中子弟落人話柄。 然已升官心切的楊知府如何聽的進楊文遠之言,反而寫信來責罵楊文遠沒有伺候好祖父,才令楊閣老不愿升遷他。 楊文遠從兄長的來信中得知,他們的爹如今是越發(fā)的遷怒于母親,母親在家中的日子越發(fā)難過,有時家中的姨娘都敢欺負她。想到此,楊文遠捏緊拳頭,他不信楊閣老不知楊知府家中之事,對一個愛惜聲譽的人來說,怎么會允許楊家有寵妾滅妻之事?除非楊閣老另有打算,但母親對他一個閣老來說并無利用價值。莫非是外祖家?可外祖家也不過是清貴些,并沒妨礙到楊家甚事。 楊文遠的眉頭輕蹙,低頭尋思。他忽地驚覺,他外祖家作為楊閣老的姻親,并沒有響應楊閣老的女子無才便是德。許家和大多數(shù)書香世家一樣,仍堅持著讓家中女子學習詩書琴畫。這點楊閣老怕是早已不滿,才對兒子的寵妾滅妻視而不見。 想明白這些,楊文遠已是憤恨不已。 陳茂閔瞧見楊文遠一會皺眉,一會咬牙切齒,以為他在為太子他們擔心,道:“不用過慮,太子殿下定會安排妥當?shù)摹!?/br> 楊文遠收起心思,把對沙河鎮(zhèn)的擔憂說了說,盼著陳茂閔會轉告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