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的沉默之后，霍玄擺擺手，歸刀和歸弦悄無聲息地退下。

    霍玄闔目沉思許久，才坐直身子。他翻開書案上的一本書，將里面的一張紙抽出來。那張紙的上面歪歪扭扭寫滿了字，正是前段日子肖折釉抄的書。

    筆跡稚嫩，卻沒有什么錯誤，可以看得出她識字不少。

    霍玄輕輕彈了一下紙張，復(fù)將它放下。

    肖折釉回到偏院以后著實吃了一驚。漆漆和陶陶坐在一堆玩具中間，仰著頭望向她。

    “這些是……”肖折釉將手里的燈遞給絳葡兒，摘了頭上的兜帽，有些驚愕地望著堆滿整個正廳的玩具。

    “姐！”陶陶從一個鑲金帶銀的木馬上跳下來，小跑著撲向肖折釉，“那、那個冷、冷臉侍衛(wèi)送、送來的……”

    漆漆搖著手里的手鼓，發(fā)出一陣“嘩啦啦”、“嘩啦啦”的聲音來。她很快又把手鼓放下，拿起一個很大的蝴蝶風(fēng)箏來，她皺著眉嘟囔：“這季節(jié)也不能放風(fēng)箏啊……”

    肖折釉里子是個大人，自然不會喜歡這些玩具，不過她很快被堆在角落里的幾副字畫吸引了目光。她邁過一地的玩具，將字畫撿起來，心里顫了顫。這可是墨寶孤品呀！

    白瓷兒迎上來，笑彎了眼睛，說：“表姑娘，這些都是歸刀剛剛送過來的，還有好些裁衣裳的料子呢，可好看啦！”

    白瓷兒指向一個能裝下三四個肖折釉的大箱子，里面竟全是最上等的料子。妝花緞、提花綢、織金錦、蟬翼紗、捻金銀絲綢……

    “還有好多好看的首飾！表姑娘，奴婢第一回見著把名貴首飾堆在一起裝在一個大箱子里！”綠果兒將另外一個箱子打開，黃明明、金燦燦，晃人眼。

    肖折釉望著裝滿一整箱子的金銀首飾，訥訥向后退了兩步。她突然覺得用幾碟糕點換來這些東西，簡直是太值得了！她明天還做！

    “綠果兒，明兒個早點喊我起來！”

    如果是這樣的禮尚往來，別說是幾道糕點，肖折釉簡直想將霍玄的一頓三餐給包了！早點換來金山銀山，帶著弟弟meimei買大宅子，過好日子！最好再把嫂子他們也接來……

    第二天一早，肖折釉果真早早起來，打算給霍玄做早膳。她還沒想好做什么呢，宮里的圣旨忽然下來了。

    盛雁溪邀她帶著漆漆、陶陶進(jìn)宮。

    第25章

    肖折釉一得到消息心里沉了幾分，該不會是因為她上次撞見了盛雁溪那么卑微訴情衷的樣子，盛雁溪打算除掉她吧？

    肖折釉原以為上次的事情已經(jīng)了結(jié)了，沒想到還沒完，她抬頭望向霍玄住處的方向，心里猶豫起來。她本想去找霍玄尋求點庇護(hù)，可是這個念頭剛升起就被她掐了。進(jìn)宮這么大的事情霍玄不會不知曉，他若有意保她，她自然不必再過去求一遍。

    轉(zhuǎn)念一想，倘若真的是為了上次的事情，盛雁溪為何要漆漆和陶陶同去？也許事情還沒有她想得那么糟糕。

    就連肖折釉心里都有些忐忑，更不要說漆漆和陶陶了。他們兩個被丫鬟叫起來，聽了消息都快嚇傻了。

    “進(jìn)宮？皇宮？”肖折漆從床上跳下來跑去找肖折釉，“會見到戲本里的皇帝是不是？還有皇后、公主？”

    陶陶也探頭探腦地跟過來，望著肖折釉的眼睛里浮了一層怯意。

    肖折釉壓下心里雜亂的思緒，含笑安慰漆漆和陶陶：“是宮里的公主要見咱們，為了什么暫且不知，不過沒什么大事。進(jìn)了宮以后不要多說話，也不要亂看就好。”

    陶陶望著肖折釉微微翹起的嘴角，好像就真的沒什么可怕的了。他jiejie的沉靜笑靨總是能讓他安心。

    “那我們現(xiàn)在就走嗎？”漆漆還是有點緊張，一雙小手搓了搓衣角。

    “不急，吃飽了再走?！毙ふ塾缘ㄗ聛恚愿谰G果兒、絳葡兒擺早膳。

    漆漆和陶陶傻了眼，他們對視一眼，乖乖坐下來吃飯。吃了飯，肖折釉又親自給漆漆和陶陶挑衣服。進(jìn)宮時候穿的衣裳自然不能馬虎了，他們?nèi)齻€如今身上又帶著孝，是要仔細(xì)挑選一番。

    幾個小丫鬟也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她們也沒進(jìn)過宮呀！進(jìn)宮不需要那么多丫鬟跟著，最后肖折釉挑了比較心細(xì)文靜的白瓷兒、絳葡兒跟著。

    宮里的徐公公已經(jīng)候了多時，他可沒有想到這幾個孩子會讓他等了這么久。心下不耐煩，卻礙著這里是霍府，不得發(fā)作。終于等到肖折釉帶著漆漆、陶陶出來，他收起不耐煩，笑著迎上去。

    “讓公公久等了?！毙ふ塾栽谛旃_口前，歉意一笑。

    “不久，不久！”徐公公彎著腰，做了個“請”的手勢。

    肖折釉隨著徐公公往外走，走到垂花門的時候腳步頓了一下，她回頭望了一眼霍玄住處的方向。

    她收回視線，在徐公公回頭前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往前走。

    “折釉?！被粜穆曇艉鋈辉谏砗箜懫?。

    肖折釉一怔，心里迅速攀出絲絲縷縷的欣喜，她轉(zhuǎn)過身去，望著回廊下的霍玄，喊了聲“將軍”，她皎麗的瑞鳳眼里是不加掩飾的歡喜。

    “來?！被粜渣c了下頭。

    肖折釉挽起嘴角，略加快了步子朝霍玄走去?；粜囊暰€落在肖折釉的裙角，即使是疾步而行，她的步子也是穩(wěn)的，每一步都規(guī)矩得體絲毫不亂，雪白的裙角隨著她的步子錯落有致地綻開。

    “將軍，您喊我?！毙ふ塾粤⒃诨粜懊妫焓痔Я艘幌骂^上的兜帽，仰頭望著霍玄。

    霍玄抬手，將她頭上戴著的雪白毛絨兜帽摘下來，在肖折釉疑惑的目光里，雙手環(huán)過她頭側(cè)，將一根紅繩系在她的脖子上。霍玄動作很快，轉(zhuǎn)瞬間就將紅繩在肖折釉后頸系好。他收手的時候，微涼的手指不經(jīng)意間劃過肖折釉的耳垂兒。

    耳垂上傳來的怪異觸覺讓肖折釉怔了怔，她緩了片刻才低頭去看霍玄系在她胸前的東西。細(xì)細(xì)的紅繩上拴著個白玉扳指，沉甸甸地墜在肖折釉的胸口。肖折釉一眼就認(rèn)出這個扳指正是霍玄拇指上一直戴著的那一個，她再去看霍玄的右手，果然空了。

    肖折釉摩挲著這個白玉扳指，心思百轉(zhuǎn)，片刻之間就把霍玄的目的想明白了。在盛國，玉扳指這種東西并不是人人都可佩帶的，只有皇親國戚和位高權(quán)重之人才可佩帶。在某種意義上，玉扳指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而此時墜在肖折釉胸口的這個玉扳指正代表了霍玄。霍玄故意今日讓她帶著這個玉扳指入宮，正是要告訴盛雁溪他站在肖折釉身后。

    “將軍的好意折釉明白了，多謝將軍！”肖折釉重新仰頭望著霍玄，微微翹起的一點嘴角是藏不住的歡喜笑意。

    “去罷?！被粜⑿ふ塾缘亩得敝匦聻樗骱茫纳裆g緩緩添了幾縷暖意。

    肖折釉追上漆漆和陶陶等人時，她略歉意地對徐公公彎了彎膝。徐公公的目光卻凝在肖折釉胸前墜著的玉扳指上，他驚得挪不動步子。愕愕然望向負(fù)手立在回廊里的霍玄。他僵了半晌，才朝霍玄深深彎腰行了一禮。徐公公再不敢走在前面，把路讓出來，讓肖折釉走在前方。

    漆漆和陶陶有些受寵若驚，肖折釉則是端莊地回之以笑，沉著前行。

    隔了這么多年，肖折釉再次入宮，倒是有一種物是人非的陌生感。如今宮中改建了很多，和肖折釉記憶里的不太一樣了。

    盛雁溪住在含泅宮，去往含泅宮的路上要經(jīng)過肖折釉前世居住的浮梨宮。肖折釉不由多看了兩眼，浮梨宮并沒有迎來新的主人，遠(yuǎn)遠(yuǎn)瞧著分外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