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yī)不會這個，已經(jīng)有人去外頭請了！”

    說話間，袁蘭五就抓著一個從外面帶回來的郎中，沖進(jìn)來。她一邊抓著郎中的袖子，一邊說：“大夫，您可得救命吶！”

    “好好好，我盡力……”郎中剛擦了擦額頭的汗，就被袁蘭五推進(jìn)了產(chǎn)房。

    袁蘭五松了口氣，走到肖折釉面前，說：“夫人，您也過來了?！?/br>
    肖折釉點點頭，望著產(chǎn)房的方向，說：“過來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忙的，沒想到你已經(jīng)去請了大夫過來?！?/br>
    肖折釉無意間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躲在花壇后面，小孩子望著產(chǎn)房的方向，臉色煞白。肖折釉微微一怔，急忙走過去，將小孩子抱起來。

    小孩子身上涼涼的，紅紅的眼睛一直盯著產(chǎn)房的方向。肖折釉把他抱起來的時候，他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肖折釉，顫聲說：“娘親在哭……”

    肖折釉霎時了然，原來這個孩子是里面正在生產(chǎn)的錢夫人的孩子。她急忙拍了拍錢真多的后背，柔聲勸他：“你娘親正在給你生小弟弟或是小meimei，一會兒就好了?！?/br>
    錢真多的眼淚一顆一顆落下來，他哭著說：“我不要弟弟meimei，我只要娘親！”

    袁蘭五“哎呀”一聲，忙說：“真是太忙了，誰都沒看見這孩子在這兒……”

    肖折釉把錢真多遞給袁蘭五，吩咐：“把這孩子送下去，別讓他留在這兒?！?/br>
    “噯！”袁蘭五應(yīng)了一聲，抱著啼哭不止的錢真多，大步往外面跑。

    錢真多趴在袁蘭五懷里，伸長了脖子望著產(chǎn)房的方向，一雙小手也指著產(chǎn)房的方向，嘴里不停喊著“娘親！娘親！”

    產(chǎn)房里，產(chǎn)婆喊出來的“用力”越來越大聲，然而錢夫人的哭聲卻越來越小，到后來已經(jīng)隱約聽不見了。

    肖折釉攥緊手里的帕子，在心里不停地說服自己錢夫人只是要保存體力而已。她還好好的，一定還好好的。

    肖折釉想推門進(jìn)去鼓勵那個素未蒙面的錢夫人，可是她一步也邁不動。

    里面的錢夫人忽然尖利地大喊了一聲：“你個殺千刀的錢好多！”

    肖折釉心里一松，心里猜測錢夫人定是度過了這道難關(guān)?？墒墙酉聛恚锩婢故窃僖矝]傳出錢夫人的聲音。不僅沒了錢夫人的聲音，連產(chǎn)婆和郎中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肖折釉咬著嘴唇，死死望著產(chǎn)房。

    一陣嬰兒的啼哭聲響起，肖折釉緊繃的心弦被撥動了一下?？墒撬睦锊]有多少喜色。她努力讓自己的步子平穩(wěn)，一步步朝產(chǎn)房走去。

    肖折釉推開產(chǎn)房的門，迎接她的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兒。她慢慢扶住門框，穩(wěn)住身子。

    從哪里跌倒就要從哪里爬起來，她必須逼著自己嘗試去面對這一切。

    錢夫人不過是小地方的人，即使跟了錢好多，身邊也沒什么伺候的丫鬟。屋子里的兩個原本袁府留下的丫鬟正在收拾臟亂的東西，誰也顧不上她。

    郎中連連嘆氣，產(chǎn)婆抱著嬰兒松了口氣。

    錢夫人孤零零躺在床上，已只有出氣沒了進(jìn)氣。

    肖折釉逼著自己走到床邊，她彎下腰，用顫抖的手去拉被子，擋在錢夫人的身上。拉動被子的時候，肖折釉看見雪白的床褥上大片大片仍舊向外暈開的血跡。

    錢夫人空洞的眼慢慢移向肖折釉，沖她感激地笑了一下。

    “媳婦兒！”

    錢好多沖進(jìn)來，動作粗魯?shù)刈查_擋在他面前的一個丫鬟。他竟是不知道怎么絆了一跤，他連滾帶爬地起來，沖到床上，把他的妻子抱在懷里，一聲一聲地喊她。

    錢夫人失了光彩的眸子最后看了他一眼，她想伸出手來摸摸他的臉，可是她沾滿血跡的手剛剛抬起，就落了下去，再也抬不起來。

    “媳婦兒！”錢好多把她死死抱在懷里，慟哭不止。

    肖折釉向后退了兩步，然后忽然轉(zhuǎn)身匆匆往外跑。她一口氣跑到后院一處隱蔽的獅子林，她扶著石雕跪下來。她扶著石雕的手越來越用力，最后清脆的一聲響，她的指甲被磕斷了。

    磕斷的指甲處立刻有血絲兒滲出來，可是肖折釉渾然不覺，她低著頭，一聲聲干嘔起來。

    她馬不停蹄趕回來，趕回來之后立刻去見漆漆，什么東西都沒有吃。腹中是空的，什么都吐不出來。

    她的腦子里是亂的，她便拼命驅(qū)趕那些畫面，努力讓自己腦中一片空白。過了許久之后，她胸腹中的鈍痛才稍微緩解。

    “折釉?！鄙虿桓苍谒砼远紫聛?。

    肖折釉閉了下眼，壓下眼底絕望的情緒，才轉(zhuǎn)頭望向沈不覆。她努力用平穩(wěn)的語氣，說：“在馬背上顛了太久，又不小心吃壞了東西，胃里難受?！?/br>
    沈不覆沒有拆穿她。他“嗯”了一聲，用指腹慢慢抹去她臉上的淚痕。

    “回家了。”沈不覆起身，彎腰將肖折釉抱起來。抱著她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偶爾能遇見幾個下人，下人不禁向沈不覆和肖折釉投來詫異的目光。肖折釉將臉埋在沈不覆懷里，全然顧不得了。

    第138章

    沈不覆一路將肖折釉抱回去，把她放在長榻上。肖折釉偏過頭，望著銅鏡里狼狽的自己。她臉色蒼白，全身被汗水浸濕，衣服黏在身上。肖折釉抬手，將濕漉漉的發(fā)向后理，斷了指甲的無名指碰到汗，她“唔”了一聲，吃痛將手捧到眼前。她這才知道自己的指甲斷掉了。

    背對著她翻東西的沈不覆回頭看她一眼，轉(zhuǎn)身去一旁的抽屜里翻出藥水和剪子。他重新走到肖折釉面前，說：“忍一下?！?/br>
    他垂眸，小心翼翼將肖折釉磕斷的指甲剪圓，然后將藥水滴在她的指尖兒。

    肖折釉疼得皺緊了眉。

    “將軍，飯菜送過來了。”綠果兒在外面說。

    “進(jìn)?！?/br>
    綠果兒捧著食托進(jìn)來，有些訝然地看了一眼肖折釉，然后把食托上的飯菜一道道擺在桌子上，臨走前，她又一次不放心地回頭看了肖折釉一眼。

    肖折釉故作輕松地說：“是餓了。來了這邊不到一日沒想到經(jīng)歷這么多事兒，連飯都沒來得及吃一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