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折釉扶著身下的長榻起身，走到桌邊坐好。她拿起筷子，剛要夾起飯，飯不僅沒夾起來，手中的筷子也一并跟著落到了桌子上。

    肖折釉偏著頭，望向自己發(fā)抖的手。她慢慢將手收到袖中，沮喪地半垂著眼睛。

    沈不覆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盛了一碗杏仁龍眼粥，試了試溫度，才將湯匙遞到肖折釉嘴邊。他笑著說：“倒是從未喂過你，給個機會讓我體驗一下？”

    肖折釉勉強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張開嘴。

    杏仁龍眼粥很糯很暖，還帶著一種杏仁特有的香氣。一口吃下去，口中立刻暖香暖香的。

    沈不覆又喂了她幾口，然后才將粥碗放下，拿起筷子來喂肖折釉吃其他的菜。

    沈不覆將花生剝開，將軟糯的花生仁喂進肖折釉的嘴里，說：“已經(jīng)吩咐下人燒了水。一會兒吃完了好好泡個澡。奔波了這些時日，是累著了。一會兒回來就到床上睡著，好好把覺補回來?！?/br>
    “什么？”肖折釉茫然地望著沈不覆。她走神了，在沈不覆說完以后，才反應(yīng)過來沈不覆在與她說話。

    茫然過后，是一層歉意。

    沈不覆笑了一下，說：“我是問你吃飽了嗎？”

    肖折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飯菜，點點頭，說：“吃飽了?！?/br>
    沈不覆悄然嘆了口氣。在肖折釉的兩世里，無論遇到多大的事情，即使面對生死磨難，她向來冷靜沉著，也只有這事才會讓她軟弱無依、失魂落魄。

    “走罷?！鄙虿桓财鹕?，將肖折釉也一并拉了起來，牽著她去了偏房。

    偏房里水汽氤氳，綠果兒已經(jīng)將浴桶里裝滿了熱水。

    沈不覆握住肖折釉的雙肩，略彎著腰，看著她的眼睛，說：“我說，要你舒舒服服泡個澡。聽見了？”

    肖折釉點點頭，卻在沈不覆松手的時候，她身子軟軟地湊上去，抱住沈不覆的腰身，將臉貼在他胸口。

    肖折釉難得展現(xiàn)出這樣的柔弱嬌態(tài)，沈不覆卻不喜她如此，只覺心頭發(fā)悶。他收起情緒，笑著揉了揉肖折釉的頭，問：“怎么，難不成舍不得我走？”

    肖折釉在他懷里悶悶地“嗯”了一聲。

    沈不覆皺了下眉，眉心又很快舒展開。

    “也罷?！?/br>
    他吩咐綠果兒退下去。綠果兒急忙應(yīng)了一聲，機靈地端著東西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肖折釉合著眼軟軟偎在沈不覆懷里，任由他給她脫衣服。在偏房氤氳的水汽里，她忽然說：“你說她也會有我這么好的運氣得到重生的機會嗎？把一切忘記了，正常轉(zhuǎn)世投胎也好……”

    沈不覆解她束帶的動作頓了一下，側(cè)首望她一眼，沒說話，繼續(xù)解她的衣服。肖折釉也不再說話，合著眼睛，死氣沉沉地偎在沈不覆懷里。

    肖折釉泡在溫熱的水中，整個人迷迷糊糊快要睡著了。沈不覆拉著高凳坐在桶后，給她洗頭發(fā)。

    “折釉？”

    肖折釉靠在桶壁，睡著了。

    于你而言，這場帶著記憶的重生是不是讓你一遍遍重復(fù)痛楚？你是不是也在心里盼著寧愿忘記一切干干凈凈地轉(zhuǎn)世投胎？沈不覆嘆了口氣，他拿起一旁的軟帕，為她仔細擦頭發(fā)上的水漬。

    他將肖折釉抱出來的時候，肖折釉蹙著眉，迷茫得睜開眼睛望著他。

    “一會兒就好，睡吧。”沈不覆吻了下她的眼睛，用棉巾快速擦干她身上的水漬，然后用他的一件寬袍裹在她身上，抱著她回房。

    肖折釉前幾個時辰睡得很香，到了后幾個時辰便是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態(tài)。她總是看見血淋淋的場景。產(chǎn)婆用剪子剪開她的身子，將手探入她的身子里將死胎拿出來的情景就像夢魘一樣怎么都揮不去。她痛得用力去推開那些人，她的雙手卻如犯人一樣被捆綁。

    這一生，她從一開始就決定不嫁不生?？珊髞硭鲆娏松虿桓玻趦墒赖男慕Y(jié)打開之后，她曾努力堅守最初的決心狠心拒絕他?？勺詈筮€是敗給了情不由己。明明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余生陪他走過，可卻在他每一次靠近時，忍不住眉心輕蹙。并且，曾經(jīng)的畏懼不過是在知道此生不會再生的前提下，畏懼曾經(jīng)的記憶。而如今因為知道自己很快又要面對，而變得越來越恐懼。

    那些難以啟齒的顧慮和緣由只能裝在心里，從未與他說。

    枕帕濕了又干，干了又濕。

    肖折釉睡了十多個時辰，才慢慢睜開眼，雖睡足，卻有一種虛脫的感覺。

    “醒了？”沈不覆問。

    肖折釉愣了一下，慢慢抬頭看他。沈不覆倚靠在她身邊的床外側(cè)床頭，慢慢翻著手里的書卷。她睡了十多個時辰，他便在這里守了她十多個時辰。

    沈不覆將手中的書卷放在床頭小幾，傾身靠過來，摸了摸她的額頭，說：“嗯，好多了?！?/br>
    肖折釉皺著眉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問：“我怎么了？”

    “夜里有點燒，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彼謫?，“睡了這么久，餓不餓？”

    肖折釉往窗口的方向望去，窗戶是關(guān)著的，卻映出落日的輪廓。肖折釉悵然地說：“我居然睡了這么久?！?/br>
    沈不覆下床，肖折釉忽然在后面抱住他的腰。

    沈不覆垂首，將肖折釉放在他腰前的手慢慢攏在掌心里，問：“不餓？”

    “嗯。”

    “也不想起來？”

    “嗯?！?/br>
    “好?！?/br>
    沈不覆重新躺回床上，整理被褥覆在兩個人的身上。他在被子里，將肖折釉攬在懷里，說：“那我們繼續(xù)睡?！?/br>
    肖折釉抿著嘴角，努力往沈不覆身上靠。她攥著他胸口的衣襟，恨不得兩個人的距離再近一點。

    “折釉，你再這么靠過來。我恐堅持不了多久?！鄙虿桓部嘈?，頓了一下，“從給你洗澡開始，我已經(jīng)忍了十多個時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