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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上恕罪在線閱讀 - 第9節(jié)

第9節(jié)

    皇帝當即吩咐身邊宮人去宣四殿下覲見,然而尋遍皇宮,不見四殿下的身影。再一詢問,方知是和三殿下一起悄悄出宮了。

    睿王笑笑,難掩失望之色,口中卻道:“無事,以后總有見面的機會?!?/br>
    皇帝氣得不輕,沒一個讓他省心的!等睿王剛離去,他就下令,教老三老四一回宮就來見他。

    兩人來見他時,他劈頭就問:“說,怎么回事?!出宮去做什么?”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心里俱是一咯噔。秦珣搶道:“是孩兒的錯,不該私自帶著弟弟出宮,險些惹下禍事,請父皇責罰?!薄绻皇撬?,膽小老實的四弟不會想到出宮。

    見皇兄將責任攬下,秦珩眼皮一跳,忙道:“回父皇,不是這樣的。是孩兒想要出宮,才找了皇兄一起……”她無視秦珣的眼刀:“皇祖母壽辰在即,孩兒做了幅畫,想請宮外師傅裝裱,所以才……”

    皇帝輕哼一聲,不辨喜怒:“真是兄友弟恭,都知道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了!”——若真懂規(guī)矩,就不會私自溜出宮了。還竟然敢拿孝來做名目。

    兩個兒子都跪在地上,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实坌睦锱鹕韵ⅲ骸白x了這么多年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四個兒子中,他最重視的是太子秦璋,最防備的是長子秦琚。對面前這倆孩子,老實說,他沒有太多的感情。老三秦珣經(jīng)常會被他遺忘,老四秦珩因為性格原因也為他所不喜。但說到底,這是他的兒子,而他的兒子并不算多。

    秦珩低聲道:“孩兒知錯了,父皇息怒……”

    皇帝冷笑:“知錯?既是知錯,那就外頭跪著吧!”他心情很不好,雖說是他下旨令睿王回京,可是真正看到秦渭后,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秦渭的存在,分明就是在提醒他,他的皇位來的很僥幸。他自己的出身不完美,所以他格外重視規(guī)矩,悉心教養(yǎng)嫡子,對其他的三個兒子,則是暗暗打壓。

    他是正統(tǒng),他的兒子也會是正統(tǒng)。

    秦珩是第一次罰跪,這經(jīng)歷對她而言,新奇卻并不好玩兒。她悄悄看一眼在跪在一尺外的秦珣,低聲道:“皇兄,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兩人的身影在夕陽下被拉得長長的。

    “你說什么?”秦珣像是沒聽到她的話,好一會兒才偏了頭去看她,“我有件事想問你……”

    “嗯?”秦珩微微活動了一下小腿。

    “你——為什么要撲上來?”秦珣說這話時,直視前方,似乎是在問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但是在秦珩看不見的地方,他卻攥緊了拳頭。

    秦珩一怔,只當是沒聽懂他一般,呆呆地問:“皇兄說什么?”——她一顆心跳得極快,心說,難道皇兄要來算賬,怪她當時撲在他后背上,導致他刺中了那小個子?怎么解釋?老實說自己被絆倒了?

    見她不答,秦珣神色有幾分不耐:“我問你,為什么要撲上來替我擋匕首?你不怕死嗎?”——明明后來嚇得身體發(fā)抖,為什么還要那么決絕地沖上來擋在他身后?

    他盯著四弟,看著那張白凈的臉一點點染上紅暈。他緊抿了唇,很想知道答案。

    秦珩撓頭,有些赧然:“我,當時沒想那么多?!?/br>
    秦珣看著四弟的眼睛,忽然有點說不出話。他深吸一口氣,悄悄移開了目光。

    第18章 家宴

    什么都沒想?那就是心底最直接、最本能的反應了?這世上竟有人把他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么?

    秦珣眼眸半闔,遮住了目中洶涌復雜的情緒。

    兩人并沒有跪多久,陶皇后聽聞皇帝罰跪一事,匆忙趕來求情。

    她言辭懇切,感情真摯,皇帝的面色緩和了不少。對陶皇后,他雖無多少情意,但是還有一分尊重在,何況她又是太子之母,不能不給她面子。點了點頭,皇帝命人去免了兄弟二人的責罰。

    秦珩隨著秦珣,一起向父皇母后施禮謝恩,看起來老實懂事。

    皇帝低頭飲茶,任他二人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一言不發(fā)。

    秦珩的小腿隱隱發(fā)顫時,她聽到陶皇后刻意壓低了的提醒聲:“皇上……”

    皇帝“嗯?”了一聲,像是剛注意到他們:“罷了,看你們母后面上,饒你們一次。以后若再犯——”他頓了一頓,鳳眼微瞇,冷聲道,“絕不輕饒!”滿意地看到兩個兒子神情凜然,他轉(zhuǎn)向秦珣:“朕聽聞你從宮外帶了幾本書。是什么書?宮里沒有嗎?”

    秦珣低眉斂目,如實作答:“回父皇,是兵書韜略?!?/br>
    “喜歡兵法?”皇帝挑眉,有些意外。

    秦珣點頭:“是?!?/br>
    “竟然喜歡兵法!”皇帝笑笑,眸中帶著一絲戲謔,“難道是想當將軍?”

    秦珩悄悄看了秦珣一眼,她猜不透父皇此刻的想法。

    秦珣察覺到四弟擔憂的目光,心中稍暖,他微微一笑,暗暗給了四弟一個安撫性的眼神。他抬起頭,認真答道:“回父皇,如果朝廷需要,孩兒愿披鎧甲,為國盡忠。”

    皇帝一愣,玩味一笑:“朕竟不知道你有這等心思……好了,你們兩個回去吧!”

    他揮了揮手,令兩個兒子退下。

    跟著秦珣走出來后,秦珩長舒了口氣,輕撫胸口。太陽已經(jīng)下山,半邊天空被晚霞染得通紅一片,巍峨的宮殿壯麗肅穆,她不覺多看了兩眼。

    站在她身側(cè)的秦珣,雙手負后,同她一樣目視前方,良久才道:“走吧!”

    今日之事,算是暫且擱下了。三日后本是秦珩與雅山齋約定好的取畫的日子,這一回她不敢大意,提前稟明緣由,征得父皇同意后,帶著若干侍衛(wèi)出宮取畫。

    把這幅觀音祝壽圖收好,秦珩了卻一樁心事,靜待皇祖母的壽辰。

    不過,先到來的是中秋家宴。今年睿王回京,皇帝少不得要設宴來慶祝一家團聚。

    家宴是陶皇后安排的,就設在玉清宮。陶皇后不用燭火,教人從庫房取出了幾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布置妥帖,將宮殿映得如同白晝一般。訓練有素的宮人端著酒水在殿中穿行,襯得玉清宮猶如仙境。

    今夜酒菜自不必說,俱是難得的佳肴。歌舞也高雅大方,美不勝收。秦珩不大喜歡這樣的場合,不免有些意興闌珊,她強打起精神,扮演好老實的四皇子。

    她的行為落在秦珣眼中,則是另一番光景了。秦珣很快得出結(jié)論:老四心情不好。

    八月十五,月圓人團圓,四弟大約是觸景生情,想到了自己形單影只,又礙于團圓家宴,不敢感傷,所以只能強顏歡笑。

    環(huán)視一周,將各人的歡喜收在眼底,秦珣雙目微斂,對四皇弟頓生憐惜之意。沒娘的孩子,連悲傷都像是偷來的。

    他忽然覺得殿中柔和而明亮光芒變得刺目起來。他低聲吩咐了身后的內(nèi)監(jiān)阿武幾句。阿武點頭,領命而去。

    這一夜平靜而祥和,一家人和睦,其樂融融。

    酒過三巡,起舞的宮娥退下。微醺的睿王醉眼朦朧:“皇兄,今夜月明星稀,又是仲秋之夜,何不讓侄兒們各自賦詩一首?”

    皇帝拊掌而笑:“此言甚好。”他目光微轉(zhuǎn):“琚兒,你是長兄,就由你先開始吧!”

    大皇子秦琚騰地站起,硬邦邦道:“父皇,孩兒做不出詩,愿意自罰一杯?!?/br>
    皇帝笑笑,不以為意:“噯,都是自家人,做的不好也……”

    他那句“也不打緊”還未說完,秦琚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徑直坐下。

    見他自說自話,秦珩眉心微攏,父皇不會喜歡大皇兄這樣。

    皇帝面色陰郁,目光沉沉,他酒杯里的酒水灑了大半,猶未發(fā)覺。

    秦珩默默嘆一口氣,也不知道大皇兄是怎么想的,為何表現(xiàn)出來的模樣,教人這么不自在呢?

    不自在的不止她一個。太子秦璋暗嘆一聲,想要站起身來,打個哈哈,將此事揭過?!臼且粯缎∈?,然而父皇不喜歡大皇兄,那這事兒就不小了。

    沉默著的寇太后忽然開口:“你這是干什么?好好的,非要提什么作詩!你小時候不善此道,現(xiàn)在就來作弄侄兒?”

    聽她話中之意,竟是在指責睿王。眾人一怔,只當她是打圓場,心想這般圓過去,倒也不錯。

    睿王忙起身謝罪,他俊美而精致的眉眼,微微上揚著,臉上滿是笑意:“母后這話說的,可真是冤枉孩兒了?!?/br>
    寇太后擺手,頗不耐煩:“好好的家宴,都教你給攪和了……”她站起身,扶著嬤嬤的手,眉目清冷:“皇帝,哀家乏了,你們繼續(xù)?!毖援叄瑩u搖擺擺離去,竟不再看睿王一眼。

    秦珩目瞪口呆,不是說皇祖母很疼惜皇叔么?怎么會當眾給他沒臉?雖說往年太后也會借口乏了提前告退,但這一回,竟像是被皇叔氣得提前離席。

    睿王的笑意僵住,原本清俊的臉顯得有幾分可笑。他靜靜地注視著寇太后離去的方向,半晌方自嘲一笑,一臉歉然對皇帝道:“如此,是臣弟的錯?!?/br>
    他臉上的寂寞憤懣清晰可見,皇帝暗覺快意。因秦琚而生出的不滿瞬間消失殆盡。他安慰弟弟兩句,打了個哈欠,這家宴,也就散了。

    秦珩越發(fā)覺得沒趣,今夜之事,更堅定了她的念頭:在宮里,少說話,少做事。多說多錯,誰能想到皇叔那一個提議,就造成尷尬局面呢?

    不過老實沉悶的四皇子肯定不會多管閑事,她同秦珣待父皇母后等人離開后,才相偕而去。

    夜風涼涼,送來遠處桂花的馨香。

    秦珣與她并肩而行,湊到其耳邊,低聲道:“四弟……”

    他喉頭的話戛然而止,眼眸輕閃,將視線從老四白皙瑩潤的耳珠移開。

    離得太近,他呼出的熱氣撲在秦珩耳朵里,癢得她差點哆嗦。她定了定神:“嗯?”

    清冷的月輝下,她微昂著頭,神情茫然。

    秦珣心頭一跳,唇邊漾出若有若無的笑意:“走,跟我去景昌宮?!毕雭戆⑽湟呀?jīng)準備好了。

    第19章 醉酒

    坐在景昌宮的小院子里,秦珩心里的遺憾還未完全褪去。原本家宴散了,她要回寢宮的,卻不想被秦珣扯著帶到了這里。

    她不好掃了他的興致,只能做出一副驚喜而感動的模樣來?!斎凰龖摳袆硬攀恰?/br>
    秦珣在席上教太監(jiān)阿武先回景昌宮,不知從何處弄來酒菜,另設了酒席。他招呼弟弟坐下:“知道你方才拘束,未能盡興,特意讓阿武準備了這些,只有你我二人,算是真正的家宴?!?/br>
    “真正的家宴”五個字教秦珩心里一跳,一種淡淡的溫暖感瞬間包裹了她,還有一些莫名的酸澀夾雜其中。她垂眸,感激而遺憾:“皇兄有心了,不過我已經(jīng)吃飽了?!?/br>
    秦珣為弟弟斟了杯酒,唇畔揚起極淡的笑意:“沒關系,那就喝些果子酒,這酒還不錯?!?/br>
    他沒指望讓四弟再吃次宵夜,只是想安慰他一番,教其明白:他并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

    秦珩搖頭,她擔心喝酒以后難以自控,是以從不飲酒。在皇家的家宴上,也都是將酒暗暗折灑掉。小心翼翼端著酒杯,她遲遲不往唇邊送,面露難色:“皇兄,我不想喝酒。”

    “這酒跟玫瑰露差不多,香甜可口,又不醉人,你害怕什么?”秦珣輕啜一口,微瞇起眼,悠然而愜意。

    在他看來,老四多半是酒品堪憂。所以不敢多飲,唯恐在他面前失儀,惹他笑話。他心說,這完全沒必要,他既然把老四當做了自己人,就不會在意老四酒后失態(tài)。

    少年人,觸景生情,感傷之際,大醉一場未必是壞事。

    玫瑰露么?秦珩自是飲過玫瑰露,挺對她的脾胃。她很少見到秦珣露出這等神情。記憶中的三皇兄疏冷散漫,熟稔之后,她發(fā)現(xiàn)他不過是個半大的少年。他現(xiàn)下這般姿態(tài),秦珩好奇之余,又有絲絲神往。

    這酒真有那么好喝?要不,只飲一小口?反正不會喝醉。

    秦珩沉吟半晌,試探著輕輕喝了一口,口腔彌漫著甜意,五臟六腑卻有一種灼熱感。她小臉皺成一團,菱形如花的唇瓣濕漉漉的,差點將酒杯丟出去。

    這副窘態(tài)看得秦珣哈哈大笑:“如何?”

    秦珩擺手,待她平靜之后,只覺得周身暖洋洋的,齒頰猶有余香,神志清醒,毫無醉意。她輕輕嗯了一聲:“還好。”

    看四弟白皙的面頰布滿紅暈,秦珣心念一動,認真道:“四弟,其實你平時無事的話,可以適當喝上一兩盅,還有,騎射功夫也不能落下……”他頓一頓,黑眸沉了沉:“你的容貌太過秀氣,又缺少威儀。”

    秦珩心中一凜,下意識飲了一口酒來遮掩自己的不安。容貌秀氣,缺少威儀?唔,倒是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