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原來的時候?qū)W校在這里還有個分校,聽說當年這里還是學區(qū)房,可惜后來分校拆遷到市內(nèi)了?!蹦劣朴圃谝慌愿袊@,“要是余老的這棟小別墅放在二三環(huán),估計能坐地暴富啊?!?/br> 謝楚清將車停在了院子前:“假想中的暴富都是泡沫經(jīng)濟,牧小姐?!?/br> “可以啊,”牧悠悠吃驚了一下,隨即曖昧地眨眼,“是不是顧神教的?” 突然間聽到顧行的名字,謝楚清拔車鑰匙的動作頓了片刻,目光半斂,不動聲色地把話題揭了過去。 在她們來之前,已經(jīng)有幾輛車停在了院前。 院門正大開著,兩人走進去后,小院子里有兩個男人正在幫忙搭燒烤架,其中有個穿深灰呢大衣的男人聽見聲響,抬頭看了過來,眼神在謝楚清身上停頓了十幾秒,笑著跟她們打了個招呼。 “那個是跟我們同屆的周辰,你記得記得嗎?當年你給他發(fā)過好人卡的?!蹦劣朴七呥M院子邊跟謝楚清悄悄咬耳朵,“聽說現(xiàn)在轉(zhuǎn)行去當律師了,常年打醫(yī)療官司,收入比我們這些窮苦醫(yī)生好太多了。” 說完又補了句,“當然,跟顧神比就差遠了?!?/br> “……” 在五分鐘內(nèi)連著聽到兩次顧行,謝楚清緘默一瞬,才回:“顧行跟我之間……沒有什么?!?/br> 牧悠悠呆了呆,才難以置信地接話:“楚清你要是管你們之間那個叫沒有什么,那我跟孟和言就是純潔的點頭之交了好吧?” 說完她也不急進門了,把謝楚清拉到一邊,示意了下剛才的男人:“你記得你當年是怎么給周辰發(fā)好人卡的嗎?他給你送情書的時候,你接都沒接過來,大庭廣眾之下給人回了句‘我不需要,謝謝’,真太他媽絕情了。” “……”都是年輕氣盛。謝楚清艱難地回,“我真的不記得了?!?/br> “這個不是重點,”牧悠悠替她回憶,“上回同學會,酒店門口顧行當眾抱走你,我可沒見你這么絕情過。還有再早的酒吧那回,是顧行送你回去的,也沒見你怎么拒絕?!?/br> 謝楚清愣了。 牧悠悠老神在在:“按楚清你的性格,擱你不喜歡的,早就拒絕徹底了,怎么會牽扯不清到現(xiàn)在。” 她剛想開口,這時從屋里走出來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 “是楚清吧?”女人盤起頭發(fā),看起來有著歲月沉淀的書卷氣,笑容和藹,“外面太冷了,你余教授剛剛還在提起你,先進來坐?!?/br> 謝楚清笑著應了聲:“師母。” . 一樓大廳里,余老穿著居家的開衫毛衣和細棉褲,雖然頭發(fā)花白,但看起來氣色不錯。他正在和幾個學生閑聊,其中有兩個謝楚清看著面熟,一時間卻叫不出來名字。 余老見謝楚清進來,板起了臉訓道:“總算是過來一回。都多少年了,人都不來,我還差你送禮物嗎?” 牧悠悠在旁邊暗自感嘆,這一訓又像是回到大學實驗課上。 “剛才還念叨著人來,來了又裝樣子?!睅熌感χ链┧?,接過謝楚清手里的盒子,“楚清你們先坐,我去給你們泡茶?!?/br> 余老被掛了面子也不氣,只是招手喊謝楚清:“跟我來一趟書房?!?/br> 師母從偏廳探出身:“那等下我把茶給你們送到書房來?!?/br> 牧悠悠對著謝楚清悄悄比了個“一路走好”的手勢。 老教授帶過數(shù)不清的學生,雖然教課做課題要求嚴格,為人也一絲不茍,但卻極其護短,謝楚清是他當年那屆學生里最看好的一個,當然也就對事事都上了心。 他這個學生對哪個教授都恭恭敬敬的,骨子里其實有主張得很,大課上都能跟老資歷的教授當堂叫板辨是非,就更別說對別人了。只是謝楚清習慣了站在高處,當年的事情對她打擊太大,現(xiàn)在…… 書房里,余老嘆了口氣,態(tài)度已經(jīng)軟和了下來:“我聽說,你考了n大的動物醫(yī)學?,F(xiàn)在在市內(nèi)當寵物醫(yī)生嗎?” “您先消消氣,”謝楚清抱著茶杯喝了一口,笑著出聲,“我是這幾個月才回來的,之前一直沒來看您也是——” “你為什么不來我心里還不清楚?”余老打斷她,“是覺得太給我丟人了,不想來見我吧?” 謝楚清頓時小聲:“被您看出來了。” “沒必要覺得丟人,我教出來的學生,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币呀?jīng)是現(xiàn)在這樣了,當年論文抄襲的事現(xiàn)在再拿出來說也無用,余老又嘆了聲,“你發(fā)在《當代醫(yī)學論談》上的論文我看了,寫得很好?!?/br> 余老看到了論文。她思索了一瞬,那就肯定也看到之后邱衍抄襲的新聞了。 不過余老并沒有多提這件事,只是沉吟了幾分鐘,問了句:“還打算繼續(xù)當寵物醫(yī)生?” 謝楚清搖頭:“其實我已經(jīng)辭職了,想等過完年了以后換個地方。” “換個地方當寵物醫(yī)生?”余老聽見她辭了職,當下定了下來,不由分說地開口,“哪能那么大一個人了還到處跑?就在這里了?!?/br> “p大附醫(yī)的副院長上個月還問我要人,他們正好缺幾個實習生,你要是想去,我等下就給他打個電話?!?/br> 他話轉(zhuǎn)的太快,謝楚清沒反應過來。 p大附醫(yī)是有名的三甲醫(yī)院,每年都會從p大挑一些學生去實習,但都是在校的醫(yī)學生。她已經(jīng)畢業(yè)了這么多年,余老如果舉薦她,就會占掉一個原本的名額,而且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她斟酌了幾秒,搖頭輕聲道:“我不行?!?/br> 余老頓時板了臉瞪她:“你也是我的學生,怎么不行?” 謝楚清不說話了。 “去待幾個月,看看還想不想當個醫(yī)生?!卑肷?,余老拍拍她,“這只是個實習,要真想重新走原來的路,還要忍三年的規(guī)培,再熬兩年的專培,日子還長得很?!?/br> “你是我一眼就看中的,別人不一定行,但你一定能走得好?!?/br> . 余老的六十慶生沒有過得多隆重,簡單得就像是場久別重逢的師生聚會。 一桌的菜都是師母下廚做的,幾個人以茶代酒,吃完了去院子里燒烤小聚。在場的男人們天南海北地胡侃一通,這些年來有的轉(zhuǎn)行當律師,有的混跡各大醫(yī)院做了藥代,臨行前余老照例把每個人耳提面命地訓了一通,才算是放人了。 回去的路上,牧悠悠有點感慨:“見到余老訓人我以為還在大學里呢,沒想到一晃也這么久了?!毕肓讼胪蝗粏?,“不過……楚清你真的想好要當醫(yī)生了嗎?” 謝楚清“嗯”了一聲。 “楚清,”牧悠悠動情道,“我真崇拜你,真的。” 這也就是楚清才能沉住氣重新來,如果她也像前者那樣家境優(yōu)渥、不愁亂花,早就躺倒在現(xiàn)實的懷抱里了。退一步說,當個私立寵物醫(yī)院的醫(yī)生也挺好,還能朝九晚五節(jié)假日,哪像醫(yī)生這么苦逼。 謝楚清坦然收下:“等下我給你簽個名?!?/br> “……” . 余老的破格舉薦比什么都好說話,謝楚清很快拿到了p大附醫(yī)的實習資格,在接下來的兩周里忙起了來,像是重新過了遍當年大五的實習生活。 臨近過年,醫(yī)院的實習暫擱,她才開始有空在下午帶卷餅出門去遛彎。 b市下了今年的第二場雪,紛紛揚揚地堆成一片白,一腳踩下去能沒到小腿肚。 謝楚清把半個身子都滾進雪里撒歡的卷餅抱起來,嘆了口氣想,雪下得這么大,遛彎是遛不了了,只能找個地方先待會兒。 附近有家允許攜寵的咖啡館,謝楚清連抱帶哄地把卷大爺哄了進去,在靠近門口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她剛點完一杯咖啡,余光就瞥到了有人在她前面坐了下來。 謝楚清很快抬眼去看,在看到來人時明顯愣了一下,接著反應過來:“……邱衍?!?/br> 她以為…… 邱衍也是剛碰巧才進了這家咖啡店,沒想到會碰上謝楚清。 他脫了外套,里面穿著條米白的高領毛衣,帶著金絲框眼鏡,還是原來斯文親和的樣子,但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邱衍推了推眼鏡,問:“可以讓我坐在這里嗎?” 謝楚清從他身上收回了目光,沒有回他。 自從被醫(yī)院辭退后,邱衍還要應付雜志出版商跟他打的官司,他的日子過得很不如意。見對方?jīng)]有開口,他點了杯咖啡,喝到一半時才出聲:“我聽說了你最近在p大附醫(yī)實習?!蓖nD片刻才繼續(xù),“挺好的?!?/br> 謝楚清皮笑rou不笑:“承蒙關(guān)照?!?/br> 她話中帶刺,邱衍沉默著沒再說話。 卷餅不知道從哪里叼來一跟狗咬膠,此時獻寶似的昂頭把它扔到了謝楚清腳邊。狗咬膠是卷餅從咖啡店別的狗嘴里橫刀奪愛過來的,她把東西還給了人家,道了歉,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邱衍還是坐在原來的位置。 “當年的事,”他思考了良久,等她坐下來,才把話說了出來,“真的對不起。” 他在跟她道歉。 謝楚清喝咖啡的動作停了停,放下杯子應了聲:“我接受你的態(tài)度?!?/br> 邱衍看向她。 “不好意思,但我不原諒你?!?/br> 外面的雪還在下著,街上連車都開不了。謝楚清開始認真思考起來,不然現(xiàn)在離開,走回公寓也比待在咖啡店里要好。 想是這么想,但她還是站起身來,打算去雜志架上拿一本雜志打發(fā)時間。 半分鐘后,她僵愣在了雜志架前。 謝楚清的手上拿著份當天的財經(jīng)報,頭版的標題被放得大而顯眼。 商界大亨顧尉擎逝世,逸豐集團即將迎來新洗牌。 顧老爺子去世了。 報紙上的插圖是一張顧老爺子的遺像,旁邊還有張顧行一身西裝革履,在眾人簇擁下坐進車里的實拍。 現(xiàn)在距離她上一次見到顧行,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讓顧行快一點出來,蠢作者把這一章寫長了 請大力夸我 ☆、第50章 顧老爺子被葬在b市近郊的公墓園里, 園區(qū)靠水, 建在了半山,這幾天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地有人前來吊唁, 除了本家的旁親, 剩下大多都是以往和老爺子有生意往來的人。 山腳的墓園大門口處停了各式的豪車,謝楚清停好了車, 撐開傘關(guān)上了車門。 此刻正下著大雪,但沿著山坡往上的道路積雪在不久前被人清掃了一回,積雪不是很深。 上山的路交叉著通向不同方向,她挑了一條小路往上走,腳下的地勢越走越平坦,再往上就是墓地。 雖然已經(jīng)是深冬, 但還能在園區(qū)里看到不少常青的綠化。謝楚清走到一半,突然隱約聽到了些聲響,她抬頭往上看去, 正好從山坡上走下一群人來。 “……我一聽到老爺子的事就趕過來了, 今年年初談合作的時候還好得很,誰知道……”撐著傘的中年男人狀似惋惜地嘆了口氣,“不知道今晚顧總您有沒有別的安排?我想請您吃個飯,還是節(jié)哀順變……” 旁邊的李唐緒聞言心里“嘖”了一聲,這一行人明著是來吊唁的, 暗地里卻巴不得搶先一步跟顧行這位逸豐的新總攀關(guān)系,當人智障呢? 顧行沒回話,腳步也停了下來。 他一停, 周圍的人都跟著停了。剛才說話的男人見到顧行不開口,忙回味了遍剛才說的話,難道他剛才什么地方說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