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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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罷,鐘昭儀先是一怔,隨后不可置信地瞧了她半晌,目光十分奇異。方才她又氣又怨地把人訓(xùn)了一通,話里卻滿是關(guān)切,此時她的神色竟慢慢轉(zhuǎn)涼:“這話聽得好笑,妃位空缺,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 鐘宜芬神情微變,忙說:“jiejie,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想要踩在您頭上?!彼啪徛曇粞普T:“多年來陛下一向是這樣、這樣待jiejie的……我既入了宮,定會事事幫襯著jiejie,我們姐妹二人同心……” “住口!”鐘昭儀眸光極冷,身側(cè)的宮女還是頭回見自家主子如此疾聲厲色,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厲喝驚得哆嗦,忙跪在了廊下。 “陛下待本宮如何也是你能置喙的?你自己心比天高,就別拿本宮做幌子!爹娘都是聰明人,不想竟教出你這么個腦子渾的!” 瞧見不遠(yuǎn)處有宮人在探頭探腦,鐘昭儀順了順心頭火氣,放緩了聲音:“既為同胞姐妹,本宮再奉勸你一句,陛下最厭的便是心有城府的女子,即便你入了宮也必定不能得償所愿?!?/br> 話落她輕笑了一聲,不知是嗤是諷:“至于妃位空缺,meimei還是不要妄想了?!?/br> 鐘宜芬怔怔地看著她走遠(yuǎn),魂不守舍地跟著宮婢回到太和門。鐘家主母忙下了馬車,連聲問道:“芬兒,你jiejie怎么說?” “祖母呢?爹呢?” 鐘夫人好生為難,只好強笑道:“你爹先回去了。你祖母陪著等了一會兒,可晚上夜風(fēng)涼,我讓她也先回去了。”話落又忙著問:“你jiejie是怎么說的?” 夜風(fēng)一吹,鐘宜芬打了個寒噤,幾乎濕透衣襟的冷汗更是透心涼——父親回去了,怕是氣得不想見她了。 第24章 八字 京城的宵禁從子時正開始, 此時天黑不久,正是夜市最熱鬧的時候。 從太和門到城東的唐家, 馬車約莫要行大半個時辰。一路上唐宛宛都沒開過口, 只把腦袋貼在窗格子上,偏著頭瞧著外頭熱鬧的夜市, 直到脖子發(fā)酸都不轉(zhuǎn)回來。 她極少有這么安靜的時候, 怎么看都不尋常。唐夫人怕女兒鉆了牛角尖,跟兩個兒媳面面相覷, 想著法兒地分她心神。唐家二嫂笑著問:“宛宛要不要打葉子牌?車上就備著呢,正好咱們四個人?!?/br> 唐宛宛搖搖頭。 “宛宛想不想去逛逛夜市?”唐夫人又問。 唐宛宛腦門貼著車窗, 隨著馬車行走時的顛簸一下下磕磕碰碰的, 她也不挪開, 聲音悶悶地:“娘和嫂嫂們?nèi)グ?,我想先回家?!?/br> “好好好,咱們一起回家。”路上聽到吆喝聲, 又叫車夫去買了宛宛愛吃的鐵板豆腐和焦圈回來。 今晚的宮宴只持續(xù)了半個時辰,唐家人早早到了家, 幾個男兒都沒吃飽,又催著廚房做晚膳。 唐宛宛回了自己的院子,門下的燈籠將院里照得亮堂堂的, 她一眼就瞧見灰毛兔和白兔恩恩愛愛擠在一起。兩只兔子蹦跶著湊上前來,卻見自家主人腳尖一轉(zhuǎn),繞過它倆進(jìn)了臥房。 兩只兔子傻呆呆坐在原地,發(fā)出兩聲“咕咕”的微弱聲響, 看著還挺招人疼的。唐夫人好心地扔了兩把苜蓿草,待進(jìn)了內(nèi)室,卻見宛宛已經(jīng)換好中衣爬上床了。 “宛宛餓不餓?”唐夫人眼睛發(fā)酸,坐在床邊輕聲問:“廚房做了湯面,要不要吃點填填肚子?” 唐宛宛還反過來安慰她:“娘你放心,我沒事的。” “真的?”唐夫人又借著燭光細(xì)細(xì)瞧了瞧,見女兒乖乖點頭,也沒哭鼻子,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這夜是唐夫人陪著女兒一起睡的,本想著好好給女兒開解一番,可她輾轉(zhuǎn)反側(cè)想了又想,竟不知該勸什么。 唐老爺一向本分,兩人成親這么些年,他也沒生出過納妾的心思。唐夫人管著家中中饋,從來都不是做小伏低的人,真真不知該怎么勸。難不成要告訴宛宛“陛下將來身邊還會有很多很多的美人,你只是其中之一”?還是告訴她“該爭的你要去爭,要學(xué)會固寵才能長久”? 誰家的姑娘攤上這事兒能心無芥蒂?只剩半個月就要進(jìn)宮了,宛宛都喜歡上陛下了,卻忽然鬧出這么件糟心事,這不是往她心口捅刀子? 唐家人事簡單,宛宛怕是連“妾”是什么意思都沒能真正弄明白。唐夫人心中絞成一團(tuán),連帶著對陛下也生出幾分怨懟,又怪自己和老爺腦子犯蠢,沒有在去年就將宛宛嫁出去,不然哪還有這么多事? 她自己都沒想通透,怕話里帶出情緒來,更不敢勸女兒了。只見宛宛面朝墻根躺著,一動不動的,唐夫人探過身瞧了一眼,見她閉著眼睛,只當(dāng)是睡著了。 今日起了個大早,唐夫人沒一會兒就有了睡意,輕手輕腳下了床去把燭燈熄了。剛合上眼,又被一道帶著哭腔的聲音給驚醒了。 “娘?!?/br> 唐宛宛癟著嘴撲到她懷里,淚花在眼里打著旋兒,委屈得要命:“我不高興!” 聽得這么一聲,唐夫人剛醞釀好的睡意立馬散了個干凈,一時又有些哭笑不得——敢情先前不是不在意,而是這會兒才回過味來啊。 她把女兒摟緊一些,放柔了聲音問她:“宛宛怎么想的?你跟娘說說。” “鐘宜芬三年前就見過陛下了,我三個月前才頭回見……” 唐夫人忙順毛摸:“陛下不喜歡她,就喜歡咱家宛宛!” “她還比我會說話……” 唐夫人言之鑿鑿:“她說的都是胡話!心眼比蜂窩還多,咱宛宛不跟她學(xué)??!” 唐宛宛抽噎了好一會兒,到底是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她連自己心里的難過究竟是從何而來都想不明白。于是越想越偏,一癟嘴徹底哭了:“陛下寫過三本書,鐘宜芬能倒背如流,我一本都沒看過!” “看看看!”唐夫人都快跟著自己的心肝一齊掉眼淚了:“咱明天就去書舍把書買回來,一本一本接著看!” 唐夫人哄了半個時辰才把人哄住,母女倆又聊了一整晚,等到宛宛睡著已經(jīng)是后半宿了,真是受了大委屈。 等到清晨天初初亮了,唐夫人輕手輕腳下了床,交待自家大兒子出門買書去了。 * 鐘大人心中也是愁腸百結(jié)。 昨晚上回了家將媳婦女兒都訓(xùn)了一通,發(fā)完了火又被自己親娘訓(xùn)了一通,親娘跟他又被親爹訓(xùn)了一通……一整宿氣得肝疼,輾轉(zhuǎn)反側(cè)不得安眠,早上起來那氣色難看的都把更衣的奴仆給嚇著了。 這還不算完。鐘大人今早掐著點到了太和殿,本以為來得晚些便能避開眾大臣的嘲諷,卻不想今日陛下也遲了一刻鐘。許多大臣都逮著這么一刻鐘上前來跟他搭話,各個笑吟吟地夸他家閨女膽色過人。 鐘宜芬打從及笄前幾年開始,家中便不斷有媒人上門。鐘大人聽過夸女兒“沉魚落雁”的,也有夸“冰雪聰明”的,更有夸“玲瓏心肝”的??伤麑⑦@“膽色過人”在心頭細(xì)細(xì)揣摩了一圈,想明白了:這他娘的委實不是個好詞兒!跟厚臉皮不是一個意思嘛! 鐘大人暗暗咬牙,偏偏又反駁不得,因為敢出聲揶揄他的大臣官位都比他高。只能擠出個笑臉來生生受著,揣著明白裝糊涂,道一句:“您過獎了?!?/br> 湊過來看笑話的眾臣瞧他這般反應(yīng),都沒了興致,各自散開了。鐘大人偷悄悄抹了一把冷汗。 朝中黨派林立,議事時往往各執(zhí)一詞——同一件事情立場不同,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好不容易把立場整一致了,該用什么解決方法又是眾口不一;等到方法也鼓搗得相同了,該派誰去做又得吵吵好幾天,最后陛下火氣大的時候就直接拍板定案了。 所以這“容后再議”,是陛下常掛在嘴邊的一個詞。短則十日,多則三月,早已是慣例。 鐘大人便是這么想的,他尋思著昨晚陛下說“容后再議”,明顯是想避而不談,這“容后再議”起碼得到半個月以后了。 女兒被他拘在家里禁了足,這事他不提,朝中再不會有人提。等到過了風(fēng)頭,陛下把這事給忘了,也就不那么丟人了。鐘大人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誰曾想,殿前監(jiān)“有事啟奏——”的唱腔剛落下,便有人提起這茬了。鐘大人頓時覺得臉腫,真想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鐘大人站在太和殿右邊第五排,這聲音是從前邊傳來的,聲音十分陌生,似乎是不常在朝堂上出聲的一位。鐘大人眼睛帶火伸長了脖子,就想看看是哪個渾人這么多事? 瞧清啟奏人的下一瞬,鐘大人就閉緊了嘴巴,黑著臉再不想吭聲了。一時暗惱:他今日就該告病在家?。∵@當(dāng)口告病退朝還來得及嗎? “昨日有鐘家次女向陛下表明心跡一事?!闭f話的正是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他垂著眼瞼,聲音聽不出半點人氣:“臣將其生辰八字以紫微斗數(shù)之法細(xì)細(xì)掐算一整宿,終于算得了結(jié)果。” 垂首斂目的眾大臣都偷悄悄瞄了一眼過去。 說起這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算得上是當(dāng)朝一位奇人。天生額心生有一道疤,仿佛是一只豎著的眼睛,不知何時會睜開,看得怪滲人的。 其幼時不過是個棄嬰,有幸被上一任的監(jiān)正撿回了家,起了個名叫天斂,無姓。上一任監(jiān)正見他在術(shù)數(shù)和掐算之上極有天分,便帶著他入了門,待監(jiān)正年老后自請致仕,便將天斂推舉了上來。 歷來這欽天監(jiān)都是朝中一個十分微妙的部門,明面上其職責(zé)是觀察天象、制定歷法的,可實際上什么奇詭之事都能算得出來,十之八九都是準(zhǔn)的。 十年前的某次朝會上,天斂曾斷言蜀地將有地龍翻身。御史當(dāng)朝斥他妖言惑眾,天斂一語不發(fā),只面無表情看著他。太上皇將信將疑地叫那處百姓撤離,半月后竟當(dāng)真有地龍翻身,震毀房屋過半。 而最叫人毛骨悚然的是,先前斥他妖言惑眾的那名御史竟在地動當(dāng)日于書房暴斃身亡,沒查出任何因由。書房的四面墻上全是那御史親筆所寫的蠅頭小字。至于寫的是什么,太上皇秘而不宣,將此事揭過不提。 而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憑這么一件事躋身進(jìn)了瞪誰誰沒命的高手行列。坊間傳聞這人是被老天爺庇佑的,生來便有第三眼,兇煞之氣與祥瑞之氣于一身,若逢盛世,可保國之安定;可若是大廈將傾之際,此人還能推波助瀾。 朝中大臣都對他又敬又畏,恨不得離他十步遠(yuǎn)。 別人有事啟奏的時候往往是慷慨陳詞,仰頭直面天顏;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卻一向是面無表情,垂著眼只望著自己身前三尺之處,仿佛連陛下都不值得他抬一下眼皮。放別人身上必然是大不敬,他做起來卻絲毫不顯違和,就好像這人天生就該是這樣的。 太和殿內(nèi)靜了短短幾息功夫,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又說:“鐘家次女不宜入宮伴駕,有三不可?!?/br> “其一,鐘家次女肖猴,與陛下相克?!背甲硬坏猛员菹滤绞?,眾臣只能掰著指頭自己算:陛下明年雙輪,今年正好二十又三,肖虎——啊,猴虎果然相克! 鐘大人喉頭一哽。 “其二,鐘家次女年十九,行年值計都,主孤寡,今年不宜考慮姻緣之事,明年方可?!?/br> 鐘大人喉頭又是一哽。八字本不能隨便說與人知,可昨夜女兒主動剖白心跡,立馬便有兩位嬤嬤來問八字了,鐘夫人不敢不答,只能一五一十說了。 “其三,臣昨夜觀之面相,面色素白,堂上有薄黑之氣,此乃疾厄?qū)m之貌。敢問鐘大人,姑娘可是娘胎積弱,自幼身子差?” 鐘大人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確實如此。”女兒幼時身子就不好,每年總得病個七八回,藥膳調(diào)養(yǎng)了好幾年方才好些。 “陛下紫氣興盛,若二人近身,疾厄?qū)m會被紫氣所制,愈顯頹勢。故而此女不但不該進(jìn)宮,陛下行過之處,她還應(yīng)退避三舍,不然恐有性命之憂?!贝f完了,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就又悶不吭聲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晏回淡聲道:“道己,去太醫(yī)院請兩位女食醫(yī)入鐘府,給姑娘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將來也好另覓良緣?!?/br> 鐘大人默默咽下一口老血:“臣代小女謝過陛下?!?/br> 此事就這么了了,朝堂之上已經(jīng)議開別的事了。鐘大人卻嘴里發(fā)苦,清楚其后患遠(yuǎn)不止如此。女子于計都星之年姻緣不利,卻也不過是這一年,等到明年就好了。 疾厄?qū)m卻不好說,誰家挑媳婦不希望姑娘是個身子骨康健的?女兒打小身子差,府里從來都將這事藏著掖著,從不與外人道。欽天監(jiān)卻在眾人面前這么說了,將來上門求親的人家怕是要比原先低一個檔了。 可這事怪誰呢?生辰八字乃人之隱秘,歷來選妃都要經(jīng)過八字卜合這個坎,不合適的姑娘就算被篩下去,其八字也不會透露給外人知道。 怪在怪在昨日鐘宜芬是在京城一眾世家的面前表明心跡的,徹底絕了自己的退路。如今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在朝堂之上將此事當(dāng)作朝事來議,真是挑不出半點錯來。 站在后頭豎著耳朵聽完全程的唐大人不由傻樂:俺家閨女可是福祿壽三星俱全的好命格,旺夫旺子旺宅的那種! 唐大人回家把這事跟家人一說,鐘宜芬進(jìn)不了宮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全家人都高高興興的,唯獨唐宛宛聽得心不在焉,吃過午膳又去自己房里啃書了。 她連著兩天悶悶不樂,連院子里的兩只兔子都蔫了吧唧的?;彝贸扇账X,白兔火氣卻恁得重,小芷喂食的時候還差點被咬了一口,好在她縮手縮得及時,這才能幸免于難。兩只兔子又被關(guān)回了籠子里,活動范圍縮小了一大半。 唐家人也不知道女兒為什么悶悶不樂,勸不到點子上,只束手無策。 * “姑娘卯時正起身的,清晨喝了半碗紅豆粥,辰時至學(xué)館?!?/br> 跪在殿中的暗衛(wèi)是個女子,一身夜行衣,說話時幾乎聽不出聲調(diào)起伏:“姑娘下午酉時一刻歸家,晚膳用了一小碗香米飯,之后直奔臥房,挑燈夜讀至子時。” 晏回是見識過唐宛宛的飯量的,心說她在自己面前都敢不顧形象地吃那么多,回了家反倒吃得少了,定是被此事影響了心情。 晏回眉頭深鎖,問那暗衛(wèi):“姑娘晚上看的什么書?” 那暗衛(wèi)不假思索答:“回陛下,奴婢不識字。” 晏回一滯,揮揮手叫她退下。靜默良久,心中燥意更甚,捏了捏眉心,又提筆繼續(xù)批閱奏章了。 站在他身后的道己焦慮不安,身為天子近侍,道己一向是樂陛下之樂、憂陛下之憂的好公公。時已至秋分,天慢慢轉(zhuǎn)涼了,陛下卻上了火,嘴里長了好幾個口瘡,這兩日睡得也不好,今早朝會之上竟走了思,明顯是心事重啊! 見陛下批完了一份奏章,道己小心插進(jìn)話來,打著笑臉委婉提醒:“陛下,明日又是休沐了哈?” 晏回筆尖一滯。 “上上個月太后娘娘那兒的鳳頭鸚鵡抱了窩。”道己又從旁提點:“前幾日奴才去瞧過,小鸚鵡已經(jīng)長了毛,能自己吃喝了?!?/br> 晏回瞥他一眼,落了筆,似乎陷入了沉思。道己只當(dāng)自家主子還沒開竅,還要再接再厲的當(dāng)口,便見陛下起了身,說道:“陪朕過去挑兩只?!?/br> 道己應(yīng)諾,笑著跟在了后頭,心中感慨良多:自己這個奴才真是一個能頂十個,能將陛下吃喝穿用打理得妥妥的,能給陛下研墨打扇,如今連陛下追姑娘都能出謀劃策了,真真兒是太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