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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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看了看他身上厚實的大氅,再看看唐宛宛幾乎裹成了個棉團,腳上蹬著高底的鹿皮靴,厚實的兔絨領(lǐng)再那么一立,連脖子都快找不到了。 馮美人忙說:“謝陛下體恤,嬪妾不怕冷?!痹捖溥€美美地笑了下,她只披著一件梅花素錦披風,就那么薄薄一層,再好看的笑頂在這張被凍得白慘慘的小臉上都失了幾分味道。 晏回瞥她一眼,淡聲道:“你不是素有心疾?自己掂量吧?!?/br> 馮美人猶猶豫豫好一會兒,一來這是陛下難得的關(guān)心,二來也確實是冷,只好低聲吩咐丫鬟跑回宮去取披風了。 侯美人、趙美人見狀,也忙叫丫鬟回去取了。德妃和鐘昭儀向來莊重,祭祀的大事自然不會有丁點不妥當,生怕?lián)p了尊嚴;關(guān)婕妤穿得也單薄,卻是因為會些粗淺的運氣法門,剛?cè)攵奶鞖膺€冷不到她。 這一去一回又過去一刻鐘,連太后出來都等了一會兒,去取披風的丫鬟才趕回來,各個跑出了一身汗。 太后坐在馬車中瞧著,搖頭輕嘆:“都是些不聽話的?!?/br> 而眼前穿了好幾件、快能與她相比的唐宛宛,紅撲撲的小臉看著就討喜。太后笑瞇瞇道:“還是宛宛最乖?!?/br> 太后平素起得也晚,今日天還沒亮就起來了,也沒來得及用早膳。她指指桌上的食盒,“這是御膳房鼓搗出來的五福蒸餃,宛宛快嘗嘗?!?/br> “恩,母后也吃?!?/br> 除了這五福蒸餃,另有兩碗顏色漂亮的黃米飯作早膳,量不多,盛在一只手掌大小的青花碗中。黃澄澄熱騰騰的,一口咽下去連胃都熨暖了。 東邊天空上將將升起一抹紅暈來,天還有些灰蒙蒙的。朝臣都候在東華門前,以四品為界,四品以上乘車,四品以下騎馬,也有那些武將性子拗,照舊騎在高頭大馬上,披風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用過早膳,太后還不忘給唐宛宛講這祀典上需要注意的事,“宛宛你是頭回來,這祀典可萬萬不能馬虎。到時候會有女官領(lǐng)著,母后怎么做,你有樣學(xué)樣就是了,記得認真聽女官說話,萬萬不能打岔。路上也不能再喝水了,省得到時候不方便?!?/br> “記住了?!碧仆鹜疬B連點頭。 祭祀之事非同小可,多少雙眼睛看著,晏回不敢?guī)е仆鹜鹜嫌?。太后卻沒這個顧忌,路上無事可做,自然要找個能逗趣的跟自己嘮嗑,就把唐宛宛喚到了自己的車上。 京郊離得并不遠,行了半個時辰之后就能看到一片四方形的敞地,四邊上都列著軍陣,粗略一看約莫有上千兵士,俱是甲胄加身,叫人看著就覺得冷。再后頭,才是京郊各村鎮(zhèn)有幸能來觀禮的平民。 這就是行祭天禮的地方,更深處有一所行宮,是專門為了帝王來祭祀時歇腳用的。 兩位小宮女上了車,跪著給太后和唐宛宛整理好衣角,保準上頭沒一處褶皺了,這才扶著人下去。 眾命婦都跟著導(dǎo)引女官往前行。祭天壇下的白玉階只有九階,臺階還都十分淺,寓意天子在上天面前也得畢恭畢敬,不能自大。 唐宛宛還以為會有許多復(fù)雜的禮節(jié),丁點不敢走神,仔細看著太后的每一個動作。卻見太后只是引著嬪妃和命婦跪下磕了三個頭,這便起身往后頭的行宮去了。 她一時還有些摸不著頭腦,難不成這就算完了? 直到行在后頭的命婦走過祭天壇,肅穆的鐘磬聲這才響起。唐宛宛想了想自家祭祠堂的規(guī)矩,頓時明白了,原來女子只是來走個過場的,真正的祭天還得是陛下和朝臣來。 行宮之內(nèi)處處樸素,只有殿首立著一尊金身神像,遠比不上宮中奢華;卻并不簡陋,連擺在案上的幾樣小小的禮器都透著一股莊嚴肅穆的氣息,就靜靜擺在那兒,都能將人心中好奇的念頭通通鎮(zhèn)下去。 太后被女官請去偏殿了,不知要行什么禮。剩下的妃嬪與命婦都被留在這間殿里,按身份從前往后排成排。 所有的女官都退了出去,只剩這么一群人干坐在這里,不知道該做什么。 唐宛宛和德妃坐在最前頭,她實在無聊,偏頭往德妃的方向瞧了一眼。 德妃察覺到她的視線,面無表情地回視過來,對上唐宛宛笑瞇瞇的表情,德妃頓了一瞬,又面無表情地扭正了頭,壓根沒搭理她。 唐宛宛無奈,只能低著頭玩小手絹。正當此時,卻忽然感覺有人拍了拍她的背。 唐宛宛飛快地扭回頭去,先是往殿內(nèi)掃視一圈,沒看到女官;又瞅了瞅殿門的方向,也沒看到有任何人;這才稍稍彎下腰,坐低身子看向來人,有身后一排嬪妃擋著,后頭坐著的命婦是看不到她的。 她這上課說小話的功力在何家學(xué)館練了很多年,十分得嫻熟,直把身后坐著的馮美人看呆了,好半天才記起自己要說什么。 馮美人把她上上下下一打量,聲音低得幾乎是氣音:“這年紀輕就是好,賢妃jiejie即便穿得這般臃腫也能明艷照人,若是換個旁的姑娘像您這樣穿,怕是難看得不行?!?/br> 她臉上笑得和煦,話里的味道卻有些古怪,好像有些嫌棄,又有些酸溜溜的味道。唐宛宛沒能辨明白其中深意,只好笑著點頭,也小聲說:“我怕冷?!?/br> “賢妃jiejie今日怎么穿了一件兔毛披風?”同坐在她身后的趙美人也問了一句,又說:“兔毛價賤,又容易打結(jié),不如白狐毛銀鼠毛的好?!?/br> 唐宛宛眨眨眼,輕輕“哦”了一聲表示聽懂了。 馮美人只顧著說話了,手中捧著的暖手爐沒拿穩(wěn),不知怎的爐蓋從綢套中滾了出來,里頭的碎炭帶著火星滾到了她手上。馮美人當下一聲尖叫,慌里慌張地丟掉了手爐。 這一丟更是壞事,趙美人也“啊——”地尖聲叫了出來,原來那燃著火星的燒炭蹦到了趙美人的裙角,燒著了一小塊。 后頭的命婦嘩然大驚,卻還記得女官吩咐過不能大聲喧嘩,都伸長脖子探著頭瞧熱鬧。 火都燒到了身上,趙美人嚇得魂不守舍,手忙腳亂起了身卻不知該做什么,只顧著尖叫了。 “喊什么喊!”唐宛宛低斥一聲,她離得最近,都不用起身,抬腳就把那碎炭踩滅了。 好在此時離出宮已經(jīng)快兩個時辰了,爐子里的炭火燃得只剩了一些碎星子,一踩再一蹍就滅了。只是在趙美人的裙擺上留下了一個大洞,還有一個泥腳印。 趙美人沒先跟她道謝,反倒扭頭沖著馮美人怒斥道:“馮韶音!你定是故意的!你是不是瞧我今日的裙子好看,故意毀了的?” 馮美人的手也被炭火燎了一下,疼得鉆心,聞言忙說:“我怎么會有那般齷齪心思?就是不小心的,我自己還被燙了手呢?!?/br> 這邊正亂作一團,唐宛宛一轉(zhuǎn)眼,卻見前頭站著幾位儀容肅重的女官,各個穿著一件單薄的曳地白裘,腳上的靴子也是白色的,只有發(fā)上別著一根雞血石簪子。幾人不光衣著相同,妝容也別無二致,一眼看上去竟瞧不出幾人的區(qū)別來。 這幾位女官竟是從前邊的靜室走過來的,此時看著這場鬧劇,各個眼里如淬了寒冬臘月的冰雪似的,叫人透心涼。 唐宛宛心里一咯噔,怕是剛才的事都被她們看了個正著。 為首那位女官最是年長,眸光凌厲地盯著馮美人:“都住口!祀天十二忌諱可都忘了?六忌閑談外事,十忌刀勺聲響,還不跪下請罪?” 馮美人和趙美人這才看見來人,當下臉色驟變,自知闖了大禍,不敢辯白,忙跪下說:“嬪妾知罪。” 眾人悚然一驚,都不敢作聲了。 這幾位女官并非是從宮中跟出來的,也并非像荷賾那般伺候貴人的。她們沒有品級沒有官職,卻沒人敢小覷半分。 這些女官名為“天儀官”,平時負責導(dǎo)引天子朝臣與命婦覲見天神。她們自童貞之年入太廟,脫下這身衣裳前不得婚嫁,一生奉與天神地祗,算得上是天神的近侍。 別說是幾位美人了,縱是晏回行為不妥,她們也會毫不留情地訓(xùn)斥。 唐宛宛算是被連帶了,正要跪下的當口,卻聽那女官淡聲道:“這位娘娘不必跪,您救人心切,情有可原?!?/br> 唐宛宛慢慢把心揣回了肚子里,軟著腿走回原位坐下了。 殿中一片靜寂,再沒人敢作聲了。幾扇小窗下雖燃了爐火,卻因為怕煙熏火燎地熏著了室內(nèi)的神像,爐子并不暖和,也暖不熱地上的金磚,跪下去冷得人直哆嗦。 這一跪就跪了大半個時辰,沒人喊她們起來,倆人也不敢起來,從腳尖到腿窩處都沒了知覺。馮美人咬著下唇暗暗叫苦,這回怕是要凍傷膝蓋了。 等到外頭的鐘磬聲終于停了,兩人知道祀典已經(jīng)結(jié)束,總算松了一口氣,幾乎要軟在地上,被兩個嬤嬤扶著都站不起來??蓭孜慌倬驮谝慌岳溲劭粗荒軄G了儀態(tài),只能硬咬著牙站起來,慢騰騰地一步步挪出去。 先前那位女官就站在殿門口,將過往的命婦逐一審視,不知是在看什么。 唐宛宛還是頭回見這般威嚴的人,與她相比,常常無甚表情的陛下都算的上是慈眉善目了。方才她又是僥幸逃過一劫,心里仍有些打鼓,沒敢對上那女官的視線,只目不斜視往前走。 那女官卻出聲說:“方才驚擾,娘娘莫怪?!?/br> 唐宛宛一怔之后才意識到這是在跟自己說話,忙說:“女官職責所在?!?/br> 那女官嘴角牽出一絲細微的弧度,得十分仔細地看才能辨認出這是一個笑,她淡聲說:“娘娘心有善念,神明自會看在眼中?!?/br> 唐宛宛心里又是一咯噔,尋思著今日自己并不算特別誠心啊,先是坐著走神,后來又跟人說小話……哪怕是剛才馮趙美人被罰跪的那半個時辰,她還想著今天早上的五福餃挺好吃的。 要是這也被神明看在眼中,那可不太妙啊…… 于是她沖著女官心虛地笑了笑,快步走了出去。 祀典結(jié)束之后,一行人便回了京,三百儀衛(wèi)開路,護著御輦及后頭娘娘們的鑾駕往宮內(nèi)行。卻沒多少人注意到隊尾跟著的一輛黑漆漆的馬車。 這車跟著鹵簿儀仗行到城北時轉(zhuǎn)了個向,轉(zhuǎn)進了另一條路。唐宛宛透過窗縫上往外看,越看這條路越熟悉,好奇問:“陛下,咱們怎么來了何府?” 晏回雙手交錯摩挲著,總覺得早上雪花膏滑膩溫香的感覺仍在,以至于上午他捧那禮器的時候都多用了兩分力,生怕從手中滑出去。 聽到唐宛宛這么問,他答:“要去探望何老頭,還有近五年致仕的幾位老臣?!?/br> 這也是大盛傳了二百年的規(guī)矩了。立冬節(jié)便是冬日伊始,天子在天剛寒的日子里體恤舊臣,正如冬天里的一股暖流似的,也算是攻心之上策。 唐宛宛靜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問:“我聽太后說,今天祀典上陛下也要跪著?” 晏回頗有些不解:“這是問苗,向上天請示來年的收成如何,自然是要跪的?!?/br> 唐宛宛小臉一皺,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膝蓋,莫名其妙感慨了一句:“還好我沒去。” “怎么這樣說?” “舍不得看陛下跪呀?!碧仆鹜鹇曇魫瀽灥卣f:“就跟看見我爹娘給陛下下跪一樣,看著就難受?!?/br> 每年祀典有好幾個,大年初一祭太廟,二月親耕,年尾問冬,需要他跪的時候還不少。再有前些年久州地動,傷亡者數(shù)百,晏回還得下罪己詔,那回在祖宗排位前跪了三日呢。 他從小到大聽過無數(shù)人跟他說祀典必須莊重,不敢行差踏錯半步。卻還是頭回聽人這樣說話,頭回有人說:看見他跪天神地祗,會覺得心疼。 心中滋味實在難言,晏回箍著她的腰把人抱坐在自己腿上,緊緊鎖住她的眼睛,低聲說:“宛宛再說一遍?!?/br> 唐宛宛一臉懵,不知他怎么忽然就來了興致,她說的本是十分正經(jīng)的一句話,被他這樣一問反倒臉紅了,吶吶重復(fù):“舍不得看陛下跪呀,跪天地都不行……” 晏回幾聲低笑溢出喉,聽得心滿意足。 一室溫馨被車窗外“篤篤”的輕叩聲打破,暗衛(wèi)低聲道:“爺,何府到了?!?/br> 晏回掀開厚實的棉簾往外瞧了一眼,率先下了車,回身把唐宛宛扶了下來,握上她的手時還不由皺了下眉:“怎的這么涼?” “手爐落在先前的馬車上了?!碧仆鹜鹫f。 “穿得這么厚實,竟還能手涼?!标袒匕阉沂址旁谧约赫菩呐?,笑著搖了搖頭:“當真是個吃不得苦的?!?/br> 冷風一吹,唐宛宛縮了縮脖子,把兔毛領(lǐng)子立得更高了一些,聞言也不反駁這話,只笑瞇瞇地拿小涼手往他袖口深處鉆,又被晏回捉回了手,斥了一聲“不規(guī)矩”。 正是冬日,何府大門緊閉,暗衛(wèi)上前以劍鞘叩了叩門上的金釘,等著門衛(wèi)來開門。 晏回常來何家,卻一般是微服出宮的,為了避人耳目,每回都走何府的側(cè)門。以至于他這難得走一回正門,開門的小廝都沒能認出他來。 “唐姑娘?”那小廝把來人一掃,扭頭沖著外院的仆婦喊:“進去通傳一聲,唐家小姐和少爺來啦!” 晏回:“……” 唐宛宛沒良心地哈哈笑:“你認錯啦,是唐家的小姐和姑爺上門啦!” 小廝迷瞪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唐家姑爺”是哪位,猛地變了臉色,噗通跪下請罪:“小的是新來的,陛下莫怪,陛下莫怪?!?/br> 晏回擺擺手,牽著唐宛宛往正院行去了。 這半下午的,過了午膳的點,又不到晚膳的時辰,何太傅卻早早餓了,明顯是中午在那祀典上沒吃飽。晏回和唐宛宛到的時候,何太傅正在吃餃子,一盤熱氣騰騰的餃子、一碟聞著就酸的老陳醋,再加上一碟小菜就是全部了,一看就是個地地道道的清官。 “陛下怎么來啦?可要嘗嘗我家孫女們包出的餃子?” 晏回笑說:“自然是要嘗嘗的?!?/br> 何太傅是個實在人,對陛下也一視同仁,照舊讓廚房上兩盤餃子兩碟醋,也不顧跟陛下寒暄,只管自己一口一個地吃,明顯是餓得狠了。 餃子是現(xiàn)成的,可晏回來之前也沒打聲招呼,小廚房此時再炒菜已經(jīng)來不及,只好端了幾碟涼菜上來。 唐宛宛一瞧,花生米、腌蘿卜、豬頭rou,她忙低下頭忍笑,心說何太傅當真是清官中的佼佼者。 何家沒有分家,孫輩的姑娘算上嫡庶得有十幾位,姐妹們關(guān)系又好,都能玩到一塊去。她們聽說立冬要包餃子,去廚房禍禍了一天,此時煮的餃子都是姑娘們折騰出來的。 都是一群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哪有真正會捏餃子的?模樣丑的也就算了,好些餃子口兒都沒捏嚴實,下水一煮餡料就全漏進了鍋里,只剩一張沒滋沒味的面皮兒,一盤里邊rou的素的還沒分開,叫人都不想落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