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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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嵐挑了個最青澀的,這里男子的容貌大多也都過得去,她挑這個清秀溫和,看上去別有一番味道。 男子怯怯跪坐在了她身邊,蔚嵐瞧向謝杰,對方一個都沒挑,不由得道:“阿杰將我?guī)У竭@里來,自己卻不是個喜好這些的?” 謝杰笑了笑,心里默默給自己擦了把汗。 雖然猜想蔚嵐是個好南風(fēng)的,但真的確認下來,不由得有些害怕。好在蔚嵐這人瞧上的不是自己。 想想,謝杰居然第一次覺得,長得沒謝子臣好是一件如此幸運的事。 上輩子蔚嵐雖然到死都守身如玉,這種風(fēng)月場所卻是常去的,對付這些小倌很有一套。旁邊的男人彈琴跳舞,她和這個小倌喝酒搖骰子,時不時還同謝杰攀談幾句,場面十分熱鬧。 鬧到半夜,謝杰有些喝不動了。蔚嵐朝著眾人揮了揮手,這些小倌便都散了下去,屋中只剩下蔚嵐和謝杰兩個人,謝杰睜開迷蒙的雙眼,看見蔚嵐一步一步朝他走來,而周邊一個人都沒有,他瞬間就清醒了,忙道:“阿嵐,我不是此道中人!” 蔚嵐本要去攙扶他的手微微一頓,隨后朗聲笑起來:“放心,我魏某也不是誰都招惹的。兄弟和男人,”蔚嵐盤腿坐下,打量著謝杰道:“在下分得很清楚?!?/br> “那就好……那就好,”謝杰酒醒了大半,訕訕道:“我這樣的姿色,魏兄必然也是瞧不上的。” 蔚嵐似笑非笑,似乎已經(jīng)明了了謝杰的意思。謝杰看著對方的神情,慢慢收了表情,考慮了許久,認真道:“其實,我今日宴請阿嵐的意思,阿嵐想必也猜到了?!?/br> 蔚嵐不言,捻了顆葡萄,含進嘴里。 她的皮膚白皙,指尖圓潤,和紫色的葡萄對比起來顯得膚色越發(fā)瑩白如玉。指頭將葡萄放入那瑩亮鮮紅的唇中,竟看得謝杰心思躁動了起來。 他和庶出的謝子臣不一樣,身為嫡子,他早早就已有了通房,瞧著蔚嵐的樣子,他忙偏過頭去,覺著就算是個男人,這蔚嵐也太出眾了些。 轉(zhuǎn)念一想,蔚嵐瞧著謝子臣,大概也是這個感覺。便立刻有了信心道:“我想,世子對家兄,是有那么些意思的吧?” “哦?”蔚嵐笑了笑,卻毫不避諱:“這么明顯?” “世子不是第一個對家兄有這種想法的人,”謝杰露出狹促的笑容,聽到這話,蔚嵐微微一愣,隨后眸中有了冷色,淡道:“不知哪位大人,也有這么好的品味?” 她看上的人也敢想,活得不耐煩了。 謝杰咳嗽了一聲道:“這人已經(jīng)廢了。” 當(dāng)年林家一個嫡子,瞧上了謝子臣,還出言調(diào)戲過他,結(jié)果第二年在太學(xué)考試的時候作弊被抓,剛好遇到圣上嚴查舞弊一事,就以儆效尤,刺字流放了。 聽到對方廢了,蔚嵐神色緩和許多,抬頭瞧著謝杰,認真道:“實不相瞞,在下自從那日在府中見過令兄,從此便朝思暮想,不可忘懷??闪钚炙坪醪皇谴说乐腥?,他乃謝家庶子,在下也不好強逼……” 說著,蔚嵐露出感慨的神色來:“可憐了嵐一片癡心啊。” “阿嵐莫要傷懷,”謝杰拍了拍她的肩,掌下人瘦弱的肩頭讓他微微一愣,隨后不由得覺著,這魏家兄妹果然是男女不辨的,meimei兇狠得像男人,哥哥消瘦得像女人。不過這些雜事早已不重要,他立刻拋諸腦后,安慰蔚嵐道:“你我兄弟,我怎會讓你如此痛苦?” “可是,”蔚嵐故作疑惑:“你與謝四公子才是一家兄弟吧?怎會幫我?” “我與謝四的關(guān)系,”謝杰知道對方是在裝傻,便干脆說得清楚了些:“與其說是兄弟,更不如說是對手。我是三房,他是二房,我是嫡子,他是庶子,我與他之間,再說得過些,那就是我是主,他是仆,只是偶爾他也會冒出來,搶些主子的東西?!?/br> 蔚嵐不說話,等著謝杰說著。謝杰本就是喝高了的,此刻強撐著清醒,但戒心其實已經(jīng)放下不少,接著道:“例如這次,宮中要為太子和三皇子挑選伴讀一事,阿嵐知曉吧?” “知道,”蔚嵐點點頭,給謝杰斟了酒。謝杰嘆了口氣,端起酒杯就道:“說來真是氣悶。王家孩子多,圣上開恩,給了他們兩個名額,而我們謝家適齡也就兩個,所以圣上就給了一個名額。我與謝四中間,只能選一個去?!?/br> “你乃嫡,他乃庶,兩者擇其一,必然是你非他,阿杰不用擔(dān)心?!?/br> 蔚嵐給謝杰繼續(xù)斟酒,謝杰苦惱搖頭:“阿嵐你是不知,嫡庶在你們這些侯府重要,在我們世家中,能力卻是更重要的。嫡庶雖然有分別,但是也建立在能力差不多的份上。不怕阿嵐笑話,若論學(xué)問,我怕這盛京,是沒有一個人比得上謝四的。前些時日,家主還特意當(dāng)著大家的面夸了他,我若不動些非常手段,怕這伴讀的位置,是輪不上我了?!?/br> 說完,謝杰又仰頭喝了一杯,大有借酒消愁的味道。蔚嵐見他喝高了,也懶得再裝,只是一杯一杯倒著酒,淡道:“那阿杰叫我來,是怎么個意思呢?” “此事與你也有好處,”謝杰打了個酒嗝,認真道:“阿嵐,你不是喜歡他嗎?我就給你制造個機會。你……你就和他成了好事,我讓家主知曉了……就是了。” 聽到這話,蔚嵐不由得笑了,眼中帶著冷意道:“你這是讓我對謝四公子用強了?” “阿嵐莫要這樣想,”謝杰勸她:“你這叫與謝四,互訴衷腸……本公子會想辦法,讓他神不知鬼不覺來,而且心甘情愿的……跟阿嵐共赴巫山……” 聽著謝杰的話,蔚嵐眼中神色越來越冷。 什么心甘情愿共赴巫山,不就是將人綁來用藥強迫對方嗎?這樣的下作手段,蔚嵐也是好多年不曾見了。 她雖然不介意手段,卻介意用下三濫的手段,謝杰逆了她的麟?yún)s渾然不知,一個勁兒同她說著此事多簡單、對她好處多少、絕不會有什么問題。 只是蔚嵐還不知道謝杰的心思嗎?她前個兒給謝子臣用了強,他后個兒立刻帶著人來圍觀,將謝子臣抓個正著。到時候一口咬定是謝子臣與她兩廂情愿,這種癖好的世家子,誰敢送到宮里去當(dāng)太子皇子的伴讀?不小心把皇子給帶成斷袖了怎么辦? 謝杰帶著她來這么遠的地方,一則是存了遮掩的意思,二則也是向她示威,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了她的秘密。 只是這本來就是蔚嵐將計就計想讓他知道的,倒也沒什么所謂,順著謝杰的話便道:“阿杰替我想得多了,只是愚兄有個想法?!?/br> “阿嵐你說,只要你想,我赴湯蹈火,也為你辦了!”謝杰說得豪氣沖天,蔚嵐笑了笑,轉(zhuǎn)頭看向窗外道:“我覺著,既然謝四是阿杰的對手,面對對手,就才一勞永逸,斬草除根才好?!?/br> 聽到這話,謝杰猛地抬頭,有些詫異瞧著對方。 斬草除根的辦法他也不是沒想過,可是他做不到什么蛛絲馬跡都不留啊。他與謝子臣乃敵對關(guān)系,對方若是出事,所有人第一個想起的就是他。他哪里來的勇氣去斬草除根?如今想毀了謝子臣,還得靠外力來。他手里沒有能殺人的人,父親是決計不會允許他傷害同宗兄弟的,除了找個合適的盟友,他也想不出其他法子了。 看著謝杰詫異又激動的表情,蔚嵐抿了口酒,感嘆道:“若是能將謝四公子永遠留在身邊,那就好了?!?/br> 聽著蔚嵐的話,謝杰飛快思索著她的意思。蔚嵐怕他聽不明白,接著道:“不瞞阿杰說吧,其實我這個人呢,并不是一個好南風(fēng)的人。我只是喜歡美的東西?!?/br> 她把玩著手里的酒杯,一臉癡迷道:“越是美麗的東西,我越想得到,然后摧毀。第一次見謝四公子,我滿腦子都在想,這個人若是我的,那多好。” “如此美麗……”她的表情和話語都讓謝杰有些內(nèi)心發(fā)涼,卻又有些歡喜,仿佛那些刻在骨子里的陰暗都被調(diào)動了出來。平日里大家都端著君子的架子,說些陰謀詭計也要無比正直含蓄,第一次見著人這么直白說出自己的陰暗面,不由得有些躁動起來。 “有時候吧,我就會忍不住想,”蔚嵐勾起嘴角:“若是能將謝四公子用鐵鏈鎖起來,打斷他的四肢,將他永永遠遠放在一個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絕望與痛苦混合起來,那才是人世間最艷麗的美景?!?/br> 說著,蔚嵐皺起眉頭,有些苦惱道:“唉……大概是酒喝多了,怎么說出這種混賬話來?” 一聽這話,謝杰立刻琢磨,蔚嵐這是在需要他表態(tài)了。于是他趕忙道:“酒后吐真言,這世上人心里都有那么些不敢讓人瞧見的事,但有就是有了,坦坦蕩蕩,也沒什么?!?/br> “阿杰不覺得,”蔚嵐露出忐忑的表情:“我這樣的想法,有些過于可怕了?” “怎會?”謝杰眼里已經(jīng)寫得滿是“我支持你了”,拍了拍蔚嵐的肩,認真道:“阿嵐這是太喜歡四哥,雖然不被世人理解,但這也是愛情啊!” “阿杰果然是我的兄弟!”蔚嵐小扇往桌上一拍,謝杰嚇得一個哆嗦,見面前人興致勃勃道:“那為兄這就謝過了!還望阿杰好好安排,看用個什么理由、什么法子,將謝四公子悄無聲息帶出來,到時候,我出人力,絕不會牽連杰弟!” “哪里有牽連不牽連這話,”謝杰趕緊端酒:“兄弟的事,便是我的事。只望嵐兄得償所愿,能與四哥永遠相伴,白頭到老,哦,為了避免多生枝節(jié),到時候,還望嵐兄能將四哥看管好……” “這個你放心,”蔚嵐勾起嘴角:“等我接到我家四郎,必當(dāng)打斷他的四肢,將他永永遠遠鎖在屋子里,讓他從此只能看見我一個人才好?!?/br> 聽到這話,謝杰明顯松了口氣,露出欣喜的表情來,豪氣道:“來,你我兄弟干了!” 蔚嵐微微一笑,碰杯道:“干了!” 酒過三巡,雙方既然已經(jīng)談妥,便也不再耽擱下去。雙方勾肩搭背出了院子,各自坐上自己的馬車。 剛一上車,蔚嵐便從醉酒中清醒,冷冷勾起嘴角,怒罵出聲:“什么東西!” 而另一邊,謝杰爬上自己的車,同下人不停叨念:“太變態(tài)了……太變態(tài)了。還好我長得不好看,沒讓他瞧上我?!?/br> 下人有些疑惑:“公子,您說什么呢?” 謝杰搖搖頭,揮手道:“趕緊走吧,我要趕緊回去見見正常人?!?/br> 兩輛馬車中的人心思各異分道散去,而在謝府中讀著書的謝子臣,卻打了一晚上的噴嚏。 這場景有些難見到,小廝不由得擔(dān)心:“公子,您是受了風(fēng)寒吧?” 謝子臣沒說話,揮了揮手,但他心中默默腹誹著。 比起受了風(fēng)寒,他覺得……他被人罵了一夜的可能性更大些吧? ☆、第九章 互相袒露陰暗后,謝杰和魏嵐迅速建立了革命友誼。 而謝子臣在準備好如何防止謝杰搞死自己后,不免有些擔(dān)憂。 上輩子謝杰采取的是在春游的馬上安插毒針這種簡單的伎倆,現(xiàn)在加上一個從邊塞殺過人立過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與角色的魏嵐,怕情況可能是有變了。 單純一個謝杰,謝子臣并不放在心上。他要殺謝杰不容易,可想要讓謝杰不能動他,卻容易得多??涩F(xiàn)在橫空殺出一個魏嵐,這件事就開始變得事關(guān)生死起來。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當(dāng)一個人殺過人之后,對人命能輕賤到什么地步。任何一件事,能斬草不留根徹底解決問題,就絕不會讓那人活著。 想到這里,謝子臣不由得有些沮喪。合上了自己鋪子的賬簿,叫出自己的小廝謝銅來道:“現(xiàn)在資金流轉(zhuǎn)基本沒問題了,線人也鋪得差不多,你和金子一起按著計劃把暗部建起來。還有,讓線人再將魏世子盯緊一些。” “是?!敝x銅恭敬應(yīng)下,謝子臣疲憊揮了揮手,讓他退了下去。 等他走后,謝子臣望著橫梁,有些絕望的想——要不,稍微妥協(xié)一下? 這個念頭一出,許多念頭都冒了出來。 比如,其實魏嵐長得還是不錯的; 比如,他也就妥協(xié)一段時間,同對方周旋著,不要讓對方近身; 比如,其實就算近身了,只要別做得太過分,他就當(dāng)時王凝發(fā)了瘋,似乎也沒什么; 再比如,其實魏嵐這個人呢,若是站在你這邊,還是十分好用的,畢竟她是這么多世家子里唯一一個,有私兵、有腦子、正得圣寵、且并不確定會不會在未來掛掉、與他上輩子沒有什么互相斗爭的歷史的人。 這些好處紛紛涌了上來,謝子臣嘆了口氣,捫心自問了自己一句——想那么多,有那么個本事去對一個一看就是浪子的人玩欲迎還拒嗎? 回想了一下自己那個光棍了三十多年的上輩子,謝子臣于感情一事上,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平生也沒喜歡過誰,唯一似乎動過心的人,到頭來把自己捅死了…… 這種感情經(jīng)歷,估計誰都不想嘗試。 可是事情到了現(xiàn)在,就算不行,也得逼著自己努力一把,畢竟沒有什么事情是天生都會的。 于是謝子臣想了想,終于決定,至少先穩(wěn)住蔚嵐,穩(wěn)到他入宮當(dāng)伴讀之后。 他是個行動派的人,當(dāng)即就讓謝銅準備了衣服,直接去了魏府。 此時已是半夜,謝子臣也沒走正門,直接從魏府后院翻墻而入,只是剛剛跳上墻頭,便看見一個玉色廣袖的身影站在院子里,手中握著一把玉笛,正有些詫異瞧著他。 星光落在她眼里,桃花已經(jīng)到了散落的時候,風(fēng)吹過來,卷著紛飛在她周身。少年獨身立于桃花之中,從容而笑,淡道:“謝四公子,好久不見?!?/br> 謝子臣沉吟了片刻,方才好不容易做足的心理準備,似乎又在這刻瓦解了。 怎么想他都覺得,自己不是一個能委身于男人的人。 然而他習(xí)慣了隱忍和蟄伏,上輩子為了往上爬,多苦多難他都走過來了。如今不過是和一個男人、一個長得還不錯的、脾氣看上去也還算君子的男人虛偽打幾個月的交道,他能忍。 于是他下定決心,抬頭看向正靜靜看著他的少年,認真道:“魏世子之前說的話,可還算數(shù)?” 聽謝子臣的話,蔚嵐立刻明白,她和謝杰走得太近,謝子臣怕是急了。她不由得笑彎了眉眼,溫和道:“我對謝四公子說的話,從來都說話算數(shù)?!?/br> “那我答應(yīng)你?!敝x子臣抬眼看她,淡道:“你若不娶妻,我就不娶妻。且不會讓人近身,男人女人,都不行?!?/br> 反正他上輩子沒有蔚嵐,也是這么過的…… 那些世家貴女,好的都瞧不上他一個庶子,剩下的他又瞧不上。好不容易熬出頭成了官,卻一直忙忙忙,忙得沒了個頭。 他在感情之事上,向來有些潔癖,寧缺毋濫,與其找一個人將就著,倒不如一個人過一輩子。 所以蔚嵐的話,若不是那話語中透出來的更甚的意思讓他無法接受,就字面上的意思,他倒也是無所謂的。 想想,他又道:“包括你,也不可隨意近我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