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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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子臣在月色里打量著這個人,他已經(jīng)幾十日沒見了,明早她醒來一走,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相見。以前日日見到?jīng)]有覺得,等突然有一日這么長久的見不到,也不知道何時見到,他內(nèi)心的焦灼感仿佛是火一樣,就燒得他坐立難安。于是告了病假來了邊境,披星戴月趕過來,就想用最快的方式,見到她。 等見著了,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像一個少年人,如此忐忑青澀。 可他兩輩子加起來,都已經(jīng)四十歲的年紀(jì)了,可是他卻覺得,在這份感情上,他比少年時并沒有什么不同,一樣患得患失,一樣執(zhí)著不安。如果有什么區(qū)別,可能只是在于,他比少年時,更能忍耐,更能等待。 如果是他當(dāng)年…… 早就把桓衡暗殺了吧。 謝子臣嘆息了一口氣,心里一陣酸楚,覺得怎么就喜歡上這么一個人,風(fēng)流浪蕩,不識冷暖。 這樣的酸楚讓他忍不住伸出了手,感覺面前人立刻就要消失在眼前。他將她一把撈在了懷里,穿著衣服不覺得,脫了外袍在床上,兩個人靠在一起,謝子臣便明顯察覺來,兩年過去,兩個人身形差距越發(fā)大了。蔚嵐骨頭纖細,身形修長,而他則明顯比她要魁梧得多,她被他死死抱在懷里,腿纏在她的腿上,竟感覺抱的不是一個十七歲少年,而是一個小姑娘一般。 他立刻便有了反應(yīng),不由得紅了臉,覺得這事兒對于自己,真是又折磨又甜蜜。他稍微躬了身子,不讓身體觸碰到她,怕她察覺,卻還是忍不住用上半身貼住了她,沉她熟睡時,在她額頭吻了吻。 蔚嵐實在是累了。 房間里點了安眠香,而且她又知道謝子臣在身邊。不知道為什么,只要想到謝子臣在身邊,她就覺得格外安心,于是睡得十分深沉。謝子臣低頭看著月光下人毫無所知的睡容,一時竟是忍不住笑了。 笑容里有那么幾分酸苦。 “阿嵐啊……”他低聲嘆息,在她唇上碰了碰,終于是躺了下去,抱著她,用一個極其占有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蔚嵐醒過來的時候,謝子臣少有的在她之后起床。 她發(fā)現(xiàn)對方正死死抱著她睡得深沉,身后有東西頂著她,她不由得腦中空白了一下,愣了愣。 以前在讀書的時候,她與謝子臣同榻,常常醒過來便是這樣的場景,她倒也是習(xí)慣的。但從未有過這種狀態(tài),讓蔚嵐心里不由得慌了神。她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念頭。 這種情況下,她算不算玷污了謝子臣的清白?她要不要為謝子臣負責(zé)?可是她還沒確定自己喜不喜歡謝子臣,就這樣是不是很不負責(zé)? 她腦子里各種聲音亂七八糟的,讓她一時心虛不已,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從床里往外爬去,這大概是她一生中柔韌性練得最好的時候,她實在太怕驚擾謝子臣,幾乎是用指頭撐著自己的身體,從謝子臣上橫跨了過去,然后撿起了自己睡前放著的衣裳,匆匆跑了出去。 等她出去后,謝子臣慢慢睜開眼睛,竟是忍不住低笑出聲來。 謝銅看見蔚嵐出去后,便推門進了房間,便聽見自家公子清泉落石一般的笑聲,謝銅不由得道:“公子?” 謝子臣坐起身來,抬頭看向謝銅,有些無奈揮揮手道:“讓人伺候魏世子梳洗罷?!?/br> “嗯……好,”謝銅觀察著謝子臣,他很少見到謝子臣這種喜怒形于色的樣子,不由得道:“公子,你沒事吧?” “沒事。”謝子臣收斂了笑聲,眼里卻還是藏不住的笑意:“只是覺得有個人,實在是可愛而已?!?/br> 蔚嵐艱難爬了出來后,在隔壁隨意找了個房間換好了衣服,整理了一下心情,終于回了房里。謝子臣已經(jīng)收拾好了,坐在案牘上看書,見她進來,頭也不抬,仿佛早晨的尷尬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 也對,他都睡著,又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蔚嵐心中的尷尬少了很多,舒了口氣。謝子臣聽得聲響,翻了一頁書,淡道:“要走了?” “嗯?!蔽祶剐χc頭:“這就向子臣告辭了?!?/br> “涌過早膳再走吧?!?/br> “不了,”蔚嵐笑道:“再晚些,我就趕不上了?!?/br> “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毕氯硕酥绮汪~貫而入,謝子臣淡道:“先吃了吧,總不能不吃飯?!?/br> 蔚嵐看著放好的膳食,也開不了口拒絕,便坐到謝子臣對面,匆匆掃了幾口后,便道:“謝子臣款待,在下……” “飯后直接騎馬趕路不好,你再歇息一下吧?!?/br> 謝子臣垂眸看著面前的小菜,仿佛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而不是挽留。蔚嵐苦笑了一下,直接道:“子臣不想我走?” 謝子臣頓了頓,蔚嵐以為他會否認(rèn),正要說什么,卻就聽對方道:“是?!?/br> 蔚嵐微微一愣,不像幾十日不見,謝子臣卻是坦承得多了。謝子臣抬眼看她,美眸里倒映著她的模樣,蔚嵐晃了晃神,才從對方的容貌中驚醒,有些尷尬道:“子臣,莫在如此勾引我了?!?/br> 說著,她擺了擺手,用袖掩面,仿佛是怕看到對方一般道:“在下已經(jīng)決定痛改前非,不再當(dāng)個浪子,還望子臣饒恕則個?!?/br> 謝子臣頓住了夾菜的手,捏緊了筷子,壓抑著自己突如其來的怒氣,慢慢道:“因為桓衡?” 說到這個名字,蔚嵐也愣住了,方才玩鬧的心情一掃而空,同這個名字伴隨而來的還有一個名字,唐莫。 謝子臣在,總能讓她不去回想這個名字,可是當(dāng)他提起桓衡,這個名字就像毒蛇一樣,咬上她的內(nèi)心。 蔚嵐的沉默讓謝子臣察覺到不對,他一把拉下她的手,皺眉道:“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 蔚嵐沒有說話,她轉(zhuǎn)頭看向北方,嘆息道:“子臣,我得走了。” “說清楚。”謝子臣握著她的手腕,心中閃過許多信息,卻是不知道哪一條讓蔚嵐成了這樣子。蔚嵐笑了笑,拂開他道:“不玩鬧了,戰(zhàn)事吃緊,我且先去了?!?/br> “戰(zhàn)事有這么緊嗎?” 謝子臣冷冷瞧著他:“桓衡在那里,你一日不在幽州就亂了?糧草我派人護送著過去了,你這么急迫,到底有什么不放心的?” “阿衡向來粗心,我不在,不放心。”蔚嵐眼里全是溫柔,她提及桓衡,從來就是這樣,只是這一次,不知道怎么的,眼里就帶了幾分酸澀。 謝子臣聽到這樣的話,一時僵住了身子。 再如何能忍耐,再如何告訴自己要隱忍,再如何告訴自己要徐徐圖謀,可是他始終有如此高傲的內(nèi)心。 容不得感情有半分分享,也容不得感情被不屑對待。 可他沒有辦法,這個人一巴掌一巴掌抽在他臉上,讓他憤怒得就算想要殺了這個人,卻也沒有任何下手的勇氣。 他沒有說話,蔚嵐行了個禮,便轉(zhuǎn)身離開。等人走遠了,謝銅回來收拾東西,看見謝子臣坐在原地,氣壓低得可以制冷,謝銅不由得勸道:“公子,生氣別憋著,憋壞了自己。” “我沒生氣?!?/br> 謝子臣面上一派淡定。說完后,他便轉(zhuǎn)身離開。 等到下午,華州刺史謝靈找到謝銅,將一個單子交給謝銅道:“你回去后將這個單子交給我二哥,這是他兒子在我這里練劍劈壞的東西,讓他記得照價賠我?!?/br> “哈?”謝銅愣了愣,拿單子掃了一眼后,立刻去了謝子臣一貫練劍的院子,隔老遠就看見他家公子劍氣如虹,身邊全是碎石。 謝銅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 這叫不生氣???! 這他媽叫不生氣??。?/br> 你有種生氣,就有種去華州劈了桓衡?。?! 這些話他憋在了心里,可他什么都不能說。他只是個小小的侍衛(wèi)兼書童兼?zhèn)蛉?,他要真的敢說這些,謝子臣怕是下一個就劈死他。 謝子臣氣勢洶洶連著劍的時候,蔚嵐已經(jīng)追上了護送糧草的隊伍。她還有兩日就到達屠蘇城,而這時候桓衡已經(jīng)有些撐不住了。 桓松已經(jīng)被送往了藥王谷,他臨危受命成了主帥,然而除了桓家嫡系的人,其他人幾乎都使喚不動?;负庾谠獛浉?,看著身邊的唐南樓,冷聲道:“我讓你去白城,你是當(dāng)耳旁風(fēng)嗎?這已經(jīng)是第幾日了,為什么十三營還不走?” “元帥,”唐南樓露出無奈的表情道:“不是十三營不走,只是最近食物不干凈,整個軍營都上吐下瀉,根本走不了!” “放你娘的狗屁!”桓衡猛地站起來,怒喝出聲來:“就你們十三營上吐下瀉,就你們十三營有病,同樣都是吃東西,其他營怎么沒?。?!” “那元帥為什么不把其他營的人調(diào)走呢?”唐南樓一副正直的模樣道:“非要讓一個正在生病的營拔營離開屠蘇城,元帥此舉怕寒了將士的心吧?” 其他營…… 難道他不想嗎?!可是哪一個營不是和這十三營一樣,各種理由推脫。十四個營,除了他桓家嫡系四營,他一個都使喚不動。可是他又有什么辦法?他不可能真的把桓家嫡系調(diào)離屠蘇城。他控制不了的軍隊,他不敢作為主力抵抗陣營。 唐南樓無非就是看準(zhǔn)了這一點,才敢說這樣的話。如果他能使喚其他營,他早就斬了唐南樓示威了! 桓衡喘息著,他捏緊了拳頭,幾乎想要拔劍而出。 可他不能,這是唐家的嫡子,他父親不在。他從未覺得自己這樣失敗過,他曾經(jīng)一直以為,自己是讓父親驕傲的桓小將軍,可此時此刻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軟弱無力。 他沒有辦法。 他身為天下兵馬大元帥,被一個副將如此欺辱,卻毫無辦法。 這份屈辱深深刻在他心里,他死死盯著唐南樓,幾乎要將他生吞活扒了一樣?;负馇宄绱嗣靼?,唐南樓這樣的舉動,只是因為他拒絕了唐家的聯(lián)姻。唐南樓身為唐家的嫡長子,覺得自己打了他唐家的臉。 可是他只是想和一個喜歡的人在一起而已。 他們唐家如此強勢,又不覺得是打了桓家的臉? 可這些話他無法說出口,蔚嵐不在,他在身邊,卻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他長大的北方,也不知道怎么的了,就如此陌生。他開始回想自己過往的戰(zhàn)友,卻發(fā)現(xiàn)他們都不在屠蘇城。而過去的生命里,蔚嵐占了這樣大的分量,以至于他很少有朋友,有的,也并不算位高權(quán)重。 沒有了父親,他桓小將軍,一無所有。 這個認(rèn)知清晰的刺激著他,唐南樓含笑看著面前人屈辱的表情,勾了勾嘴角:“桓元帥,沒事我先走了?” “你走吧?!?/br> 桓衡感覺有什么啃噬著自己的內(nèi)心,他從未有一刻如此思念蔚嵐。他想要見到蔚嵐,讓對方抱抱他,撫平他心里的野獸,他覺得他似乎已經(jīng)無法抑制住自己,他感覺有一個可怕的人,要撕裂他的身體,從他身體里爬出來。 “退下去……”他顫抖了聲音,吩咐下人。下人們對視了一眼,便匆忙離開。等所有人離開后,桓衡終于克制不住自己,他雙手環(huán)抱住自己,想象蔚嵐在這里,抱緊了他。他感覺到冷,感覺到害怕,他顫抖著身子,彎下腰,慢慢蹲了下去。 “阿嵐……”他叫著那個人的名字,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也開始恨那個人。 為什么要對他這么好,為什么要幫他做這樣多的事。一個邊境的戰(zhàn)士就在該刀與血中成長,她對她太好了,這五年,她為他遮擋了所有的風(fēng)雨,讓他成長成今日的模樣,然后時光又把他匆匆推向了一場殘忍的競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他已經(jīng)被她的美好折斷了羽翼,磨平了棱角,他如此孱弱,面對這些豺狼虎豹,他沒有任何還擊之力。 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他害怕被人看見。 他還記得,他六歲那年,父親抱著他站到了屠蘇城上,屠蘇城是這北境最高最險的山,站在上方看過去,一望無際。那時父親對他說:“阿衡,你看,這是你的土地,你生下來,便是北境的王。” 遇見蔚嵐之前,他活在風(fēng)雨里,桓松暴躁,對他動輒打罵。他自幼生于戰(zhàn)場,從記事就在握刀,他甚至不記得當(dāng)他第一次上戰(zhàn)場是什么時候,只記得他從很小時候就知道,自己活不長,自己是北境的王。 他是桓家的嫡長子,是這七十萬軍的繼承人。所有苦難都是他該承受的,只有被如此殘忍的打磨,他手中才會有繭,才握得起桓家軍這把劍。 可是那個人來了,給了他這樣溫柔的時光。 她把他保護得這樣好,他從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如果蔚嵐在,如果父親在,他唐南樓,怎么敢如此對他? 可正是這樣的認(rèn)知,才讓他覺得難堪。讓他如此清晰的認(rèn)識到,失去了蔚嵐和桓松,他桓小將軍,什么都不是。 這樣的自己,怎么對得起桓家的血脈?怎么配得上大楚第一名桓松的兒子?怎么配得上,這北境山河? 桓衡握著自己的雙臂,感覺內(nèi)心一片冰冷。他看著地上的眼淚,許久后,慢慢抬了頭。 “阿嵐?!彼_口出聲,一片冰冷:“對不起?!?/br> 他不恨她,他感激她,他接受她,他原諒她,因為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因為,他愛她。 他似乎是終于做了什么決定,站起身來。抹干了自己的眼淚,轉(zhuǎn)身回了房間。他給自己換了一身紅色的衣裳,合著他凌厲干凈的線條,看上去張揚又美麗。他用清水洗凈了自己的面容,讓人給他束上發(fā)冠,然后踏出門去。 “元帥,去哪里?” 侍從從未見過這樣的桓衡,不由得有些擔(dān)憂,桓衡面無表情,淡道:“唐府。” 侍從愣了愣,元帥和唐家杠上的消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還以為要繼續(xù)扛一段時間,沒想到元帥卻這么快就低了頭。侍從也不敢多問,扶著桓衡上了馬車,便往唐府前去。 桓衡上了馬車后,閉上眼睛,一直摩挲著腰間的玉佩。 那是蔚嵐送給他的,然而此時此刻,他卻覺得,有那么些不敢佩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