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林澈關(guān)系如何？”

    阮康成來，蔚嵐果斷開口。阮康成愣了愣，隨后道：“還行?！?/br>
    “你速去找他，”蔚嵐想了想道：“你便同他說，王曦給你帶信問他一句，林澈，你會不會后悔?！?/br>
    “還有呢？”

    “沒了?！蔽祶箶[了擺手在阮康成詫異的表情下解釋道：“你說完以后立刻出城，能帶家人走就帶家人走，帶不走你先出去，蘇城一時半會兒還查不到你頭上。現(xiàn)在趕緊去，我們今晚宵禁前就要送謝子臣出去?！?/br>
    “好?！比羁党牲c點頭，也不再多問，掉頭就出去。蔚嵐逐一吩咐了所有人做事，隨后同染墨道：“讓人盯著林府，若阮康成走后一刻鐘還不見林澈出來，便連通知我?！?/br>
    染墨點點頭，應(yīng)下來。做完這些后，蔚嵐想了想，將玉璽又交回天九手里，而后道：“將玉璽放到皇后宮中橫梁之上?！?/br>
    “又要放回去？”天九不由得愣了愣，蔚嵐點頭：“蘇城不可能會去搜皇后的宮里，他們也絕不會想到這個玉璽我們拿走了還會留在宮里?！?/br>
    天九應(yīng)下聲來，蔚嵐揮手道：“去吧，一個時辰后動手?！?/br>
    眾人皆數(shù)散去，只有染墨留在蔚嵐身邊，看著蔚嵐負(fù)手站在大堂中間，身形寂寥。

    見所有人走了，染墨終于忍不住道：“世子，林澈會進宮找三殿下嗎？”

    “不一定?！?/br>
    蔚嵐張合著小扇，淡道：“這個人藏得太深，我也琢磨不透。如果他是一個小人，那么他必然會將阮康成帶去的話當(dāng)成是王曦對他的勸說，他會猜想王曦要動手了，想以情誼打動他，于是他會進宮找蘇城商議。等我們成功救出謝子臣后，以蘇城的性子，必然會疑心他與我們竄通，也算是他自食其果?？扇羲€顧念與王曦的情誼，或許他就會瞞下此事，”蔚嵐嘆息出聲：“若他心中還有那么幾分善念，那便罷了?！?/br>
    “若他不去，世子怎么辦？”

    染墨有些猶豫，蔚嵐卻道：“你說若桓衡從北方趕來，還有多長時間能到？”

    “三日？”染墨有些不大確定，蔚嵐想了想：“王凝呢？”

    “可能不到兩日。”染墨想了想王凝的位置：“王凝離盛京畢竟是要近些?！?/br>
    蔚嵐點點頭，慢慢念道：“兩日……”

    兩日，大概夠了。

    她在屋內(nèi)等著，而阮康成則趕往了林府。林澈如今已經(jīng)位居刑部尚書的位置，排場自然不能同日而語?？伤麉s仍舊仿佛是當(dāng)年一般接見了阮康成。

    他一向待人冷淡，除了對待王曦蔚嵐，對其他人都是不假辭色。然而今日見到阮康成來，他卻額外熱情，招呼著阮康成坐下后，親自給他奉了茶。

    阮康成看著對面穿著素白長袍，披著玄色外套的人，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慢慢道：“你一貫不大看得上我，如今卻是為我親自奉茶，這是為什么呢？”

    “你就當(dāng)，”林澈垂著眼眸：“我是賠罪吧?！?/br>
    “如果是這樣，這杯茶，無論如何我也是不能喝的。”阮康成將茶杯推了回去，林澈沒有說話，自己端了茶，抿了一口，看向庭院。

    “我以前一直以為，面臨選擇的時候我是不會難過的，康成?！?/br>
    他聲音淡淡，帶著一些疲憊，阮康成看著他的模樣，忍不住冷笑起來：“那你為什么還要選擇呢？”

    “你是三皇子的伴讀，康成，”林澈提醒他：“這個原則早晚有一日會有，而我們這批人從入宮那天開始，就注定早晚有一日會兵戎相見。這樣的意識，我很早就有?！?/br>
    “那為什么要選擇背叛呢？”阮康成有些疑惑，又有些憤怒：“你是太子的伴讀，他們信任你，你卻背叛了他們。如果從未曾投注信任，是我，或者是蔚嵐動手對付嵇韶王曦謝子臣，我想他們都不會像現(xiàn)在一樣難過。可為什么偏偏是你？”

    聽到這樣的質(zhì)問，林澈不免笑出聲來。

    “康成，我們是在選擇君主，將身家性命壓在上面，那我自然要選一個能贏的人。成為太子的伴讀不是我選的，我選的人，從始至終，就是三殿下?！?/br>
    “為什么？”阮康成皺起眉頭：“他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嗎？”

    “清楚，”林澈抬手抿了口茶，坦然道：“正是因為清楚，才知道太子不是他的對手。你以為這場局是我策劃的嗎？早在當(dāng)年入宮，三殿下就向我拋來了橄欖枝，早在三年前，三殿下就謀劃了今日的局面。哪怕我沒有投誠，從四年前就開始策劃的三殿下，難道還找不到一個代替我林澈的人嗎？”

    “鎮(zhèn)國公的毒、陛下的毒，早就是蘇城下好的。而內(nèi)宮中的人手，也是蘇城早已安插好的。等的就是宮變這一日。這樣長遠(yuǎn)思慮的人，你讓太子怎么贏得過？”

    “可他這樣陰毒的人，怎能當(dāng)一國君主？！”阮康成怒喝出聲，林澈卻是笑了：“他如今不就當(dāng)上了嗎？康成，無論如何，事實證明，我押對了?！?/br>
    “是，你押對了，”阮康成冷笑出聲來：“我今日來，也不是同你理論功過是非，我不過是替一個人帶一句話給你?！?/br>
    林澈愣了愣，他抬眼看著阮康成，卻是道：“是阿曦嗎？”

    “他讓我問你，”阮康成直視著林澈，一字一句道：“走到今日，可曾后悔？”

    林澈沒有說話，他看著手中綠湯，垂下眼眸。阮康成站起身來，淡道：“話已帶到，我便也走了。如今你我，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了?！?/br>
    說完，阮康成轉(zhuǎn)身離開。林澈沉默許久后，突然開口：“康成，你恨我嗎？”

    “你能讓嵇韶活過來嗎？”

    “不能?！?/br>
    “那我為何不恨你？”

    林澈不再說話，阮康成大步走開，片刻后，他聽見身后傳來大笑之聲。阮康成沒有回頭，徑直離開。

    出府之后，阮康成跳上馬車，讓人通知了自己家人，直接朝著城外趕去。

    他父親是三皇子黨的中堅力量，不到萬不得已，蘇城不會隨便動他家人。

    阮康成朝著城外趕去后，探子在林府門口等了一炷香也不見林澈出來，便趕緊回報了蔚嵐。

    蔚嵐早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就等著林府的消息。林府中不見消息傳來，蔚嵐便道：“走吧。”

    “去哪里？”染墨愣了愣，蔚嵐看了她一眼，同她道：“去宮里，你去找天九接應(yīng)她，我去拖住蘇城?！?/br>
    “世子你拖住三殿下？”染墨有些詫異：“那你怎么出來？”

    “我有辦法，你去吧?！?/br>
    蔚嵐搖了搖扇子，便上了馬車。

    染墨一貫信她，點了點頭，也不再多問，跟著她跳上馬車，不停道：“世子，你說咱們出去后怎么辦？”

    “王凝應(yīng)該不日就到，謝子臣會帶咱們?nèi)フ彝跄?。蘇城手中依靠的就是上官家的府兵，而其他世家不會坐視兩邊打得太大，這場攻城戰(zhàn)兵力不會超過五千?；负馊缃褚呀?jīng)在路上，他會半路攔住上官家的府兵，王凝直接攻城就好?！?/br>
    “世子怎么知道桓公子會攔住上官家的府兵？”

    染墨滿臉迷茫，蔚嵐抿了抿唇，終于道：“他如今還不敢來見我。”

    北方未平前，他不會來見她。

    “也就是說，這一次，咱們是贏定了？”

    染墨有些欣喜，蔚嵐點點頭，肯定道：“必然是會贏的。”

    她和謝子臣聯(lián)手布局，自然是會贏的。

    可染墨心中還是有些不安，她也想不通是哪個關(guān)節(jié)不對，便換了個輕松的話題道；“世子這次救謝公子，算不算沖冠一怒為紅顏??？”

    “算吧?！蔽祶固挚吭谲嚧吧希粗媲耙荒樚煺娴男」媚?，染墨笑嘻嘻打笑道：“那看來，世子是真的對謝公子上心了。世子打算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嗎？”

    “如果這一次事情結(jié)束……”蔚嵐轉(zhuǎn)頭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人，嘴邊帶了一絲苦笑：“自然是會告訴他的?！?/br>
    “那世子會和他成親嗎？”

    “若他愿意，自然是會的?！?/br>
    “世子和他成親后，是住在侯府還是謝府？”

    “那當(dāng)然是在侯府，”蔚嵐挑了挑眉：“住在謝府，豈不是妻綱不振？”

    “是是，”染墨笑彎了眉眼，蔚嵐突然想起什么來，打趣道：“問這么多，是不是想問問，謝銅會不會一道過來。”

    “沒有！”染墨趕緊搖頭：“我才沒有關(guān)注這個問題?！?/br>
    “那你……”

    “世子，你能不能別當(dāng)我這么慫！我問這個問題干嘛啊，他不過來我直接去找他就好了。世子你放心，”染墨拍拍自己的胸：“我辦事你放心的。”

    蔚嵐：“……”

    自己追男人，她放什么心？

    蔚嵐雖然無語，但是瞧著染墨沒心沒肺的樣子，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就舒展開來，她抬起手，溫柔揉了揉染墨的頭，低啞著聲道：“染墨也是大姑娘了?！?/br>
    染墨微微一愣，蔚嵐從未這樣溫柔過，仿佛是一位長姐，看著自己身后的小meimei長大后那樣欣慰的模樣。

    染墨呆呆看著蔚嵐，蔚嵐怕她看出端倪，轉(zhuǎn)過頭去：“等一會兒你去接謝公子，謝公子必然是不會出去的，你見了面也不用多說，他若是磨嘰，直接打暈了帶走就是了?！?/br>
    “這樣……不大好吧?！?/br>
    染墨有些害怕：“我怕他醒了報復(fù)我?！?/br>
    “沒事，”蔚嵐笑了笑：“他醒了，要是想責(zé)怪你，你就告訴他，我說，我很喜歡他?！?/br>
    “這多不好啊，”染墨鄭重道：“世子，告白這種事得自己上，讓人轉(zhuǎn)告這太慫了。”

    “好好，”蔚嵐抬起手，一臉怕了她的模樣道：“我自己說，自己說?！?/br>
    兩人說著話，很快便到了宮門口。此時距離動手也僅剩一刻鐘了，蔚嵐領(lǐng)著染墨進了宮，隨后染墨便悄悄往天九和梅美人約好的地點趕了過去。染墨前腳剛走，蔚嵐便將自己所有暗衛(wèi)叫了出來，淡道：“跟著她去吧。”

    “主子……”暗衛(wèi)們有些擔(dān)憂，蔚嵐面色平淡道：“保護好她和謝公子，也保護好你們自己。走吧。”

    暗衛(wèi)們對視一眼，在夜色中匆匆離開。蔚嵐獨身一人進了宮中，讓人通報了蘇城。

    蘇城在御書房中，聽到蔚嵐去而復(fù)返，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卻是不明白蔚嵐來做什么?？晌祶怪鲃觼恚匀徊粫芙^，讓汪國良將蔚嵐帶了進來。

    蔚嵐到他面前來，恭敬叩首道：“見過陛下。”

    “入暮色時，你才出宮，如今又趕了回來，是有什么要事嗎？”

    “臣有一事相求，想向陛下討個許諾。”

    “哦？”蘇城面上有些冰冷，隨后道：“你要什么？”

    “陛下?！蔽祶固痤^來：“臣想向陛下討要左相一職?！?/br>
    蘇城愣了愣，隨后站起身來，將筆扔在桌上，走到蔚嵐面前，低下頭道：“你同我要左相一職，要拿什么交換呢？”

    “陛下覺得，這個位置需要什么交換呢？”

    蔚嵐的話讓蘇城愣了愣，蘇城從未想過，有一日蔚嵐會問他，要拿什么交換那個位置。

    拿什么能交換左相之位？

    她能給的太多了。

    他可以提出許多要求，當(dāng)她是一個普通的臣子。然而當(dāng)她主動開口的時候，他腦海中卻是什么都沒有。

    其實他太清楚知道了，她不需要提出來，左相這個位置，這朝中最高的位置，在他心里，早就是為她留著的。

    只要她一直像現(xiàn)在一樣，忠誠于他，不忤逆他。

    蘇城靜靜看著她，心中最想要的那個條件，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蔚嵐并不著急，她恭敬跪著，片刻后，蘇城道：“起來吧，我們先下一局棋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