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心下砰砰的跳著，一時無措。

    白軟淺笑，道，“本仙餓了?！闭f著目光從楚珩臉上移到桌上那些個糕點上面。

    楚珩忙跑去拿糕點給白軟，后又變戲法似得拿出一只燒雞來，“娘子，給?！?/br>
    白軟忍不住稱贊，“算你有點心眼?！庇謫?，“你爹娘還交代了你什么？”

    楚珩努力的想了想，傻乎乎的說，“爹娘就讓阿珩跟娘子洞房。”

    白軟微頓，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挑了挑眉，吃著雞沒作聲。

    楚珩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口水，眼巴巴的看著他手上那只香噴噴的雞，想吃的意圖非常明顯。

    白軟瞄向他，笑著問道，“你想吃？”

    “娘子要叫我相公的?！背窈┖鹾醯恼f。

    白軟，“……”

    給這傻子弄得一時說不出話來，輕哼了一聲，問，“這是誰交代你的？”

    楚珩老實回答，道，“沒人交代，是阿珩自個這么想的?！?/br>
    “你一個傻子，會這么想？”白軟顯然不信。

    “阿珩不傻?！背裾f，“你就是我娘子?！?/br>
    不知怎地，這傻子一口一個娘子喊的白軟心尖酥軟無比，卻也是個十二分的受用，他又看了看面前小心翼翼偷偷瞄他的楚珩，心里暗道，果然是個傻子。

    月朗星稀，新房里，一個神仙帶著一個傻子在吃燒雞，吃的滿嘴油膩膩，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只有他們倆能理解的話語。

    許久，楚珩困了，打了個哈欠，說，“娘子，我困了?！?/br>
    白軟道，“睡覺吧?！?/br>
    楚珩點頭，“好?！焙鋈幌氲搅耸裁矗ＵＱ?，問，“娘子，我們還洞房嗎？”

    這話差點叫白軟揮手打這傻子了，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跟一個憨乎乎的傻子叫什么真，輕輕勾了勾唇角，“洞房留著日后，現(xiàn)在快去睡覺?！?/br>
    楚珩應(yīng)了，高高興興的拉著白軟爬上了床，后脫掉衣服鉆進(jìn)被窩睡了。

    白軟使用了障眼法，除了楚珩之外，其他人看他的面貌是原來要嫁給楚珩的那娘子。

    他并交代楚珩，不得對任何人提起嫁給他的是個男神仙，若不然他就離開他。

    楚珩重重的點頭，牢牢地記在心里，他可不想娘子離開他，他是要永遠(yuǎn)跟娘子在一起的。

    而白軟不過是覺得他與這傻子頗有緣，這傻子命運(yùn)不太好，娶妻當(dāng)日新娘子突發(fā)疾病暴斃身亡，不多久他在池邊玩耍不慎落水溺水而亡，這便是這傻子短短的二十幾年。

    對于凡人的命數(shù)，作為神仙是不能過問的，可這人是傻子，白軟做不到不管不問。

    他想的是，就幫他的傻子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完這一生好了，等他年紀(jì)老邁，安然的入了那黃土，便是自個離開的時候。

    只是，有時候事情往往不會忘自己想的那方面發(fā)展，甚至?xí)鲎詡€料想之外。

    白軟跟傻子待在一起時間久了，越發(fā)的發(fā)現(xiàn)，他愛看傻子了，就如傻子總愛盯著自個看一樣。

    偶爾飛去九重天的時候，不過是才幾息時間白軟便想念那個在地上眼巴巴等著自個的傻子。想的打緊。

    對于喜歡這種事情，白軟也是懵懂的，但他確信這傻子是自己的心上人了。

    于是，白軟對楚珩喊自己娘子欣然又高興的接受了。

    “傻子，再叫幾聲娘子來給我聽聽?！卑总涀诖策叄恋哪樕蠏熘?。

    “娘子，娘子，娘子……”楚珩一聲聲叫著，臉上的笑容傻氣又好看。

    而這一聲聲娘子柔柔的敲在白軟的心頭，讓他笑的更開。

    忽然，楚珩停了下來，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問道，“娘子是不是也該喊阿珩一聲相公？”

    這話說的白軟臉上的笑容一滯，后故作板臉，道，“你這傻子，時刻不早了，快睡覺吧。”

    楚珩不肯，來了性子，理直氣壯的說，“你是我娘子，我自然就是你相公，所以你該喊我的。”

    這話叫白軟生生的噎了一下，一時有些懷疑這傻子莫不是變聰明了。

    楚珩還在堅持的說著，“娘子是該喊我相公的，是該喊的……”

    白軟忍不住輕斥，“很晚了要睡覺了！”又說，“你不睡我睡了?！焙咭宦曔M(jìn)了被窩，轉(zhuǎn)身不看那傻子了。

    楚珩一聽，忙住了聲乖乖的上了床，爬進(jìn)被窩里，抱住了白軟，將他緊緊的抱在懷里，“娘子不氣，相公日后不惹你生氣了?！?/br>
    白軟給他說的忍不住又露了笑，回抱住憨乎乎的傻子，在快要睡著的時候，他喊了一聲，“相公。”

    楚珩猛地睜開眼睛，一呆，后咧了嘴巴笑開來。

    他們倆在一起相處模式很簡單，卻是十足的快樂。

    楚老爺和楚夫人出事的時候，是白軟嫁給楚珩的第五年。

    毫無征兆的，夫妻二人雙雙離了人世。

    白軟面色沉沉，反復(fù)思忖，飛身去了九重天詢問父親，可白鶴軒卻只字不答，只道，“等那傻子也離了人世，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回九重天來！不得再私自下凡！”

    白軟不作聲，他也沒再多問，眼下陪在他的傻子面前是首要的。

    楚珩坐在青石板上，乖乖的等著白軟，他已經(jīng)坐了一天了，娘子說過天黑之前回來的，他這樣傻呆呆的想著，爹娘沒了，難道娘子也要離開我媽？

    想到這個可能，楚珩害怕了。

    他抬頭望向西邊的天，太陽已經(jīng)西下，只還剩下半個。

    楚珩站起身跑去了屋里拿了個椅子出來，站在上面伸長了脖子看那西邊的天。

    太陽越來越往下，他眉頭皺起，想了想，從椅子上下來，爬上了房頂，繼續(xù)伸長了脖子往西邊看。

    “太陽不要走這么快，我家娘子還沒回來呢。”他悶悶的說道。

    西邊的天空只剩下一抹紅霞，眼看著也要消失不見。

    “傻子?！?/br>
    白軟一聲傻子叫楚珩一呆，隨后看向屋頂下面。

    “娘子?！彼吲d的沖白軟招手，差點腳下一滑從屋頂摔下來。

    白軟飛身到他身邊，扶住他，有兩分嗔怪，“爬上這屋頂做什么？”他只是怕這傻子摔下來。

    楚珩望著他的臉，實話道，“娘子說天黑之前就回來，可那太陽走的太快，阿珩只好爬上高處……”說著抓住白軟的手，“娘子不要離開阿珩。”

    看著他的神情，再聽到這話，白軟先是頓了一下，隨后道，“嗯，不會離開你?！彼f完親了口眼前的傻子，帶他離開了楚府，去了一座深山居住。

    在那里，他作為一個人陪著這個傻子度過了他余生的時間。

    傻子覺得自己越來越與娘子不一樣了，他臉上漸漸的變得皺皺的，頭發(fā)上面有了白色的頭發(fā)，身體也感覺跟先前不一樣了。

    他坐在銅鏡前，緊緊的盯著鏡子中的自己，越看越不高興了。

    丑的，阿珩變丑了。他這么想著，就難過起來，甚至哭了。

    白軟極少見楚珩哭的，除了楚家二老離世的時候楚珩哭了，他已經(jīng)好久沒見這傻子哭的如此傷心了。

    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頭嚎嚎大哭，還真是讓他頗感無奈，卻也是極其心疼的。

    白軟靜靜的看著他，雖沒說話，心中卻不免悲慟起來。

    因他知道，傻子的時日不多了。

    忽然有些想哭，尤其是知道傻子要離開自己，卻怎么也無法將他永遠(yuǎn)留在自己身邊，即使自己是上仙卻也不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時間，白軟絕望的很。

    白軟上前，輕撫楚珩的臉，癡癡地望著，他說，“娘子喜歡阿珩，無論是以前的還是現(xiàn)在的，都喜歡?！?/br>
    他說完垂了眼，眼中似有水光閃過。

    冬日的午后，睡了一覺的白軟醒來，伸手摸了摸身邊睡著的楚珩。

    而后怔住，再然后，心臟仿若被誰硬生生挖走了一塊，痛到極致，叫他終是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

    第80章

    傻子就葬在他們家門口那顆老梧桐樹下, 白軟癡癡的立于樹下，守著傻子的墳?zāi)埂?/br>
    他回九重天無事可做，又實在想傻子想的打緊, 便化作白狐一直守著這人。

    同時也找尋著傻子的轉(zhuǎn)世。

    只是, 讓他萬分不解的是，這天地間竟沒有傻子的轉(zhuǎn)世。

    白軟尋得辛苦又茫然, 天下之大，竟找不到他的傻子。

    不論是投胎成人, 亦或者畜生, 再或者妖, 亦或者其他，白軟都尋了，卻都沒有。

    白軟絕望的想, 我的傻子在哪里？

    望著傻子的墳?zāi)拱总浶闹忻Ｈ桓由?，傻子的墳?zāi)股嫌终伊诵虏萘?，他彎腰一顆一顆的拔下來，將墳?zāi)古酶蓛簟?/br>
    他家傻子雖然傻了些, 生前卻是個愛干凈的人。

    一直看著這些景象的褚珩，盯著白軟孤立的身影，心中作痛。

    他定定的看著白軟許久, 好想把他拉過來抱進(jìn)懷里好好的安慰一番。

    想到傻子生前和白軟的種種，那時簡單幸福的生活叫人羨慕，可如今再看，一座墳?zāi)挂粋€孤獨的神仙, 除了蒼涼還是蒼涼。

    忽然，眼前的白軟化了狐形，而后飛身去了九重天上。

    他思來想去，決定去問一問他的父親，究竟傻子的魂魄有沒有去投胎轉(zhuǎn)世。

    白鶴軒顯然還在生白軟的氣，見他來了，立即冷了臉，別過身去不看他。

    白軟再三詢問都得不到回應(yīng)，心中不免有些郁卒。

    “父親不肯回答軟兒，那我找到地府也要問出他的轉(zhuǎn)世?！彼馈?/br>
    白鶴軒冰著一張臉，終于開口，勸誡道，“死了就是死了，即便是投胎轉(zhuǎn)世，他也不再是你認(rèn)識的傻子楚珩，你又何必非要找尋？”

    白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只是……不習(xí)慣那個人不在身邊。

    他想他了，想找到他，想見見他……

    白鶴軒看著白軟，這是他一手帶大的兒子，脾性摸的再清楚不過，他閉了閉眼睛，輕嘆一聲，滿目悲戚，“如此執(zhí)迷不悟，你哪有點神仙該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