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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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軟依舊不作聲,盯著父親的神色看了半晌,后飛身去了地府找閻王詢問。 哪里想王爺竟也是一問三不知,白軟心頭生了些氣悶。 “究竟是你不肯告訴我還是其他?”他憤憤道。 閻王爺哪里敢慢待了白軟這等上仙,如實說道,“小仙不敢隱瞞上仙,此人的魂魄并未來地府,說到底,生死簿上他是二十九歲溺水而亡,只是大仙給他改了命數(shù),叫他安然到了晚年,而后壽寢正終,小仙也納悶,按理死后的人,除去特殊情況,一般都是要來地府,后經(jīng)歷輪回,可上仙所尋之人并沒有,三界之內(nèi)都沒有他的魂魄,好似……消失了一般?!?/br> 白軟了然,也不再為難他。 離開地府,他回了山中,那里有他們倆的家,有他家傻子的孤墳一座。 站在墳前,白軟在那人墓碑前站了片刻,伸出手摸摸那冰冷的墓碑,輕聲道:“你到底去了哪兒?這三界之中竟沒有你的一絲魂魄,在跟我玩捉迷藏嗎?” 半響他又說:“不過我不會放棄找你的……”沉默一下,低喃道:“傻子,我想你……” 說完便無下言,只是站在那望著那墓碑發(fā)愣。 良久,良久。 白軟才回過神,又摸摸那墓碑,后化作一白狐縮在墓碑前,守著傻子的墳墓。 秋去冬來,大雪紛飛,白軟依然是縮在墓碑前,一動不動,他用毛茸茸的大尾巴圍住自己的身軀,緊緊靠著那墓碑。 褚珩看著這幻象,心仿若被利劍刺穿,痛的叫他心尖顫抖,連同指尖都跟著輕顫。 他捧在手心里的小東西,何曾想,竟受這等錐心之痛? 大雪覆蓋了整座山,連同白軟一起蓋住了。 冰冷的雪水浸濕了絨毛,白軟覺得有些冷,就如同這冰冷的墓碑一般,叫他不喜這種刺骨的冰冷。 他起身抖了抖身子將那厚厚的白雪抖掉,目光掃了一圈四周,一片白茫茫,后視線定格在傻子的墳墓上。 上面已經(jīng)落了厚厚的一層白雪,將那墓碑都蓋住了,連那傻子的名字都看不見了,白軟皺了眉,化了人形,伸手一點點弄掉碑上的雪,當傻子的名字一點點出來的時候,他定住,望著那名字發(fā)呆。 許久,白軟化作一團白光,回了九重天。 九重天上已經(jīng)聚齊了他們仙狐族的長輩,好些個長輩都是千萬年見不上一面,此時倒是頗為齊心,聚在一處,不為其他,只為來管一管他們狐仙族的最小輩的白軟。 因白軟先打傷了龍族太子,惹的龍王憤怒;后又推了天君兒子那枚婚事,卻轉身嫁給了一個rou體凡胎的傻子,惹了天君丟面,故而仙狐族就此便惹了兩個仇家。 更不知是誰在三界之中亂造謠生事,將白軟與一傻子的事情添油加醋傳遍了三界,讓仙狐族成了笑柄,丟盡了臉面,故而今日縱長老們前來,是要白軟迷途知返,不要再去那墓碑前守著一堆白骨枯墳! 面對眾長老的斥責,白軟絲毫不在意。 只是他父親卻與他們勠力同心的指責他。反倒是叫他生了些許難過來。 “往后不許再私自下凡!”白鶴軒說,“否則別怪父親我無情!” 白軟不怕。因為現(xiàn)如今他只怕一件事,便是找不到他的傻子。 “父親可否告訴我,他在哪兒?”他看著他的父親,近乎哀求的問道。 “他既已死去,你又何必非要尋他?”白鶴軒目光復雜悲切。 “我只是……”白軟垂了雙眸,僅僅只是想知道他投于哪里,是人是獸,過的好不好……還是其他,連他自個也不知道了。 白鶴軒重重的嘆一聲,沉聲道,“他命里就該娶了個有病的妻子,結婚當日突發(fā)身亡,命里他要在二十九歲那年溺水身亡,可你偏偏要幫他改了命數(shù),如今,他魂飛魄散,這一切,皆是你一手造成的!是你非要攪和進他的命數(shù)里,用你自以為的想法改變了本該發(fā)生的事情。” 白軟怔住。 白鶴軒又道,“我早勸你迷途知返,可你偏不聽,非要和一個rou體凡胎還是個傻子攪和在一起!如今這般,全是你自食其果,你怨不得他人!” 白軟怔怔的聽著,一時失語,須臾,不知怎么,竟落下淚來。 這天上地下,再也沒有他的傻子了。 余生,他該如何度過? 白軟的心仿若塌陷了一塊,難以訴說的痛。 天再大地再廣,卻沒有他的歸處了。 因他的傻子沒了。 一瞬間白軟動了死的念頭,只是想到他上仙的身份,即便是死了魂魄也是會被他父親集齊了養(yǎng)起來,日后即可復生。 仙狐族的諸位長老們見說不動白軟,便開始紛紛譴責白鶴軒,說他教子無方,給他們仙狐族丟臉。 “那rou體凡胎的傻子全是活該!永世不得超生才好!就此斷了他們倆的生源!”忽然長老中有仙這樣說。 這一聲叫白軟頓時起了怒意,永世不得超生,好一個人人敬拜的上仙,竟說出這樣的話來! 又有附和的聲音,“沒錯,軟兒你一上仙,將來要位居仙位,如此跟一傻子糾纏不清,以后可當?shù)闷鹑f民敬仰跪拜?” 白軟忽然笑了起來,譏誚的眼神望著這眾長老,笑著笑著,眼里的淚又流了出來。 上仙?他豈會稀罕? 想到此,白軟露出九尾來,手一揮一把利劍執(zhí)砡手間,后毫不猶豫砍斷一條尾巴,身上血跡斑斑,痛的冷汗直流,卻還是一條接一條的斬斷,直到只剩下一條尾巴,他才住了手。 “今日,我將這仙根斬斷,從此上仙之位再與我無干?!卑总浾f著看向白鶴軒,含淚道,“父親,孩兒不孝?!?/br> 說罷劍刺入身體,斬斷仙骨,縱身從九重天跳下,呼嘯而過的風,沒了仙氣護體,白軟身體被那戾風劃出血痕,猶如萬針扎身。 白軟化了原形,渾身是血的白狐在天中哀鳴,嘶聲力竭,痛徹心腑。 狼狽的落在傻子墳墓前,后昏了過去…… 白鶴軒大駭之下便是心疼至極,被白軟的決絕弄得面色慘白、目瞪口呆,仿若腳底生根,動彈不得。 其他仙狐族的長老皆是如此,大驚失色又駭然不已。 如此決絕! 如此執(zhí)迷不悟! 一時間叫他們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不知過了多久,白軟慢慢醒來,雪白的絨毛被鮮血浸染,他強撐著爬起來,邁著艱難的步子,顫顫巍巍的走到傻子墓碑前,白軟壓抑著低泣,爪子附在墓碑上,用它僅存的法力將那上面的字抹去,后用血寫上: 相 娘 公 子 楚 白 珩 軟 之 墓 后縮成團團,趴在那沉睡了。 荒山野外,唯剩一只白狐貍孤零零的守著一座孤墳。 晴天朗朗,微風浮動。 白軟化作白狐,守在楚珩墓碑前。 任清風明月,雨雪寒霜,它都巋然不動。 第81章 同樣大駭不已的還有褚珩, 怔怔的望著這一切,說不出話來。 褚珩隔著這幻象端詳沉睡中的白軟,忍不住想要伸手撫摸??伤麉s摸不著, 只能就那么看著、痛著。 冬去春來, 花開花謝。 時光流轉,六百多年已過。 白軟緩緩醒來, 一身通白的毛色恢復了,只是那原是九條尾巴的仙狐, 如今只是擁有一條尾巴的狐妖。 不多時, 天空中一道白光盤旋于他周身, 白軟化了人形,那白光落在他掌心。 “找到了?”他輕聲問,語氣中全是難掩的喜悅, 甚至叫他眼里閃了淚。 那白光圍著他轉著,好似與他一樣喜悅不已。 白軟一邊笑著一邊將那白光渡入口中,后白衣如仙,眉眼間又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他看著那墓碑, 雜草叢生,蹙了眉頭,伸手將那些雜草一一拔掉。 然后對著那冰冷的墳墓, 坐很久。 雖已過去六百多年,可和傻子的種種仿若就在昨天,白軟想傻子想的挖心掏肺。 好在他斬斷仙根的時候,有意留了這一道仙氣在三界中游蕩, 因他從那仙狐長老的話語中捕捉到關于傻子轉世的信息。 長老說希望傻子永不超生,以此斷了他們倆的生緣;如此看來,傻子并沒有真的魂飛魄散永不超生,而是去了三界之外的地方。 早些年間,他曾聽父親說過,三界之外還有天,有些魂魄會因某些原因去了不知名的地方,經(jīng)受洗禮,而后再歷經(jīng)輪回。 那道仙氣現(xiàn)如今回了他身邊,并告知已經(jīng)尋得傻子的蹤跡。 白軟將墳墓打理的干凈,猶如新墳,他撫著那墓碑,許久,消失在山林間。 傻子的魂魄要去投胎了,他想看他一眼,想告訴他,即便他轉世投胎忘了他,他也是要尋他的。 如今他不再是仙,去地府已沒那般來去自如,可依舊強行去了那里。 從鬼門關,到黃泉路,忘川河再到奈何橋,孟婆守候在那里給每個經(jīng)過的鬼魂一碗孟婆湯…… 白軟來遲了一步,傻子已經(jīng)喝過孟婆湯過了奈何橋去,轉世投胎了。 終究是來晚了一步,白軟呢喃著,望著那已經(jīng)看不見的魂魄,耳畔邊是奈何橋上呼嘯而過的地府之風,拂過臉龐,冰冷無比,而他腦海中浮現(xiàn)的是傻子的臉,帶著傻乎乎的笑,甜絲絲的叫著他娘子。 他有種想追過去的沖動,只是奈何水深深,墜入永無出路,他只能就此止步。 白軟回了三生石面前,找到他和楚珩的前世今生以及來生。 傻子是投胎于一富戶人家,只是,生下來卻是個傻子。 傻子?白軟蹙了眉頭,心頭擰作一團,傻子投胎還是傻子。 心思轉了又轉,也好,這樣,他的傻子就還是他的傻子了。 只是,為何他的傻子這一世還是不得善終,死在家族爭奪財產(chǎn)之中,被大火活活燒死…… 白軟覺得老天未免太不公,他的傻子兩生兩世都要做傻子,還都是不得善終,實在叫他心中不免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