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進了室內,許萱坐在榻上,朝青端來熱水,將許萱的襪子褪了,輕輕放進溫水中,一身的疲勞頓時消散了許多。 許萱靠在迎枕上,懶懶道:“何人之子?” 李白也跟著脫了襪子一同泡進去,大腳踩著小腳,十分舒適:“崔日用之子。” 許萱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后來忽然想起崔日用的名諱,驚訝道:“原來他是......那他日后豈不是要襲封齊國公的?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呢?!?/br> 李白點了點頭:“看他卻絲毫沒有任何架子,說話言辭又略顯成熟,視賀公為師長,賀公對他也甚為欣賞,不過也是奇怪,聽賀公的意思,玉真公主似乎對王維青眼有加,宗之較王維絲毫不遜,為何不是他呢?” 許萱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嗤一聲笑出來:“許是人家就喜歡王維那種的呢,這青菜蘿卜各有所愛,也不是誰都喜歡長得好看的,跟個女人似的,許是覺得沒有安全感罷?!?/br> 李白聞言嘴角抽搐幾下,神情頗為有趣:“娘子......不會就是這般看為夫的罷?” 許萱但笑不語,將腳抬起,暮雪拿布幫她擦干了,許萱便躺回床上,舒服的蓋上被子,一副就要睡去的模樣。 李白知她疲憊,也不強求,見她戴著珠釵穿著衣裳就要睡去,忙伸手幫她卸了釵環(huán),脫去外衣,許萱也不睜眼看他,一副沉睡的模樣,任他擺布。 到了后日,原本晴好的天氣突然就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墨青撐著一把傘,李白悠閑的走在前頭,剛出家門,便見一輛馬車停在門外。 車窗被掀開,崔宗之的俊容出現(xiàn)在李白面前,笑道:“太白兄快上來,我們一同去赴宴?!?/br> 李白滿肚子疑問,卻也只得先壓下,待上了車,他看著一身光鮮的崔宗之,哭笑不得道:“宗之這是要去相親?” 崔宗之手拿折扇,啪的一聲打開半掩面,意味深長的笑道:“太白兄有所不知,這玉真公主十分喜愛才子,凡是有些才華的人她都要細細深究,只有一樣,若是相貌英俊卻有幾分娘氣,她是斷然喜歡不起來的。玉真公主向來喜愛身著淡雅的男子。”說著他以扇指了指李白,“就似太白兄這類翩翩君子,公主最是喜歡?!?/br> 李白將他扇子移開,好言提點道:“某可是有家室的人,宗之莫要胡說,你今日怎么來了?也是要去公主的宴會?” 崔宗之裝模作樣的扇來扇去,嘆了口氣,道:“我本不想去的,奈何賀公怕你初來乍到什么都不懂,萬一壞了什么規(guī)矩,反而得不償失了。要知道我從來都不參加公主這亂七八糟的宴席的,也就為了兄臺你,舍這一條命了?!?/br> 李白微微挑眉,疑惑地看著他:“從未去過?公主給你下帖,你竟是敢拒絕?” 崔宗之聳了聳肩:“除卻第一次去過,之后便尋些理由退卻了,主要是玉真公主對我并不上心,故而才能撿個漏子,況且還有賀公給我做擋箭牌,這幾年來倒是沒有與公主見過幾次面?!?/br> “所以宗之你這身打扮......”李白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便是重中之重?” 崔宗之但笑不語,一手掀開簾子,看著外面雨景,當真是一解近幾日的暑氣,涼快了許多。 李白感激賀公如此安排,有了崔宗之在一旁,他原本浮著的心也沉淀了幾分,按照賀知章的說法,既然公主這條路非議不斷,那么里面的人倒也不必深交,但未來之事也確實不好說。 李白此時對那玉真公主生了幾分好奇,廣交才子,想來也是個愛慕文才之人,生為女子著實可惜了些。 “那玉真公主已經(jīng)三十有六,如今還未嫁人是何緣由?” 崔宗之瞥了他一眼:“玉真公主和她的胞姐金仙公主在年少時就做了女道士,圣人也曾要給玉真公主說門親事,奈何那人后來不知所蹤,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br> 李白若有所思的看著他,見他面上俱是不屑,似乎比賀知章還要不喜那公主,原因大概等他見到了公主,自然就會清楚了。 終南山別館并沒有多遠,下馬車的時候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只是這小雨雖不會讓人狼狽不堪,但淋在身上濕漉漉的卻也不好受。 崔宗之索性讓給自己打傘的小奴收了傘,和李白擠在同一傘下,兩人如此優(yōu)哉游哉的走近別館,那門口的小奴看過帖子,忙將二人請進了花園內。 園內可見之處俱是身著長衫的讀書人,三兩聚在一處吟詩作畫,或是高談闊論,所到之處好不熱鬧,似乎所有人都識得崔宗之,見他忽然到訪俱都一臉驚訝的樣子。 李白湊到崔宗之耳邊笑道:“看來宗之果然是稀客?!?/br> 那些人見崔宗之身邊竟然還帶了一個生面孔,偏偏那人比崔宗之絲毫不差,頓時疑竇叢生,紛紛猜想這樣貌驚人的男子與崔宗之又有何關系,難不成這崔宗之拒絕玉真公主,莫不是個兔兒爺? “許久未瞧見崔郎,如今看著愈發(fā)的俊朗了,莫不是有什么秘訣,可不要藏私,給我等分享一二??!” “是啊是啊,崔郎身后這位如同仙人一般容貌的又是什么來頭?果然人以群分,我等長相如此拙劣,可是不配站在崔郎這一處的,只會令我等自慚形穢??!” 崔宗之拿了把扇子,愈加顯得他風流倜儻,此時又故意做出一副紈绔子弟的模樣來,與李白初見他時穩(wěn)重內斂的樣子完全不同。 其他人聽見聲音慢慢都逐漸往這聚攏過來,將李白二人圍在中間,有人好奇,有人看熱鬧,有人卻是將不懷好意的眼光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兩人。 “兩位仁兄過獎了,此人亦是玉真公主下帖邀請之人,你我皆是一樣,如何不同?仁兄莫要自輕自賤了!”崔宗之向來與這些人不打交道,彼此看不過眼,那些人只當他是清高,不惜為伍,于是對待李白也是白眼相加。 李白似乎對眼前形勢并不了解,依舊面含微笑,毫無拘謹?shù)恼驹诖拮谥砗螅踔吝€悠閑的四處打量園內的景色,對崔宗之道:“傳聞公主不僅愛惜才子,更是對花草樹木一類甚為感興趣,吟詩賦曲無不圍繞著這些美物,李某來到此地,著實是長了見識?!?/br> 那些人本來還只當他是與崔宗之一處來裝模作樣,不想這面容白皙,瞳孔色澤與尋常人不同的男子竟然姓李!最近長安城內誰人不知李姓謫仙人,被人傳的如此神奇,令人無不羨慕和嫉妒! “原來你就是那位李姓才子?”有人質疑道,“怎么與傳言不太相符?” “哦?”李白驚奇道,“那傳言中的我又是什么模樣?” 那人欲言又止,他旁邊的另一位男子站出來道:“傳言中的‘謫仙人’乃太白金星下凡,只道相貌俊美,看仁兄外貌......敢問從何而來???” 這人說出了許多人心中的疑問,李白相貌本就與中原人不大一樣,他身上來自母親的另一半血,使得他既像中原人,又像個外來人。 “白自昌明而來,諸位既然對李某如此熟悉,竟然不知李某的來處么?”他一絲緊張也無,面對諸多質疑的目光,他只淡笑回應,心卻一點一滴冷了下來。 “這里可真熱鬧,怎么也沒人喚我一聲?” 眾人僵持間,忽聞的一聲嬌笑聲,只見亭后方緩緩走來一位紅衣女子,她一步三搖,行走間如弱柳扶風,婀娜多姿,手中也拿著一把扇子,只是那扇子與崔宗之的不同,上面以金渡邊,耀眼奪目,下面編者一根玉墜,上墜數(shù)顆珍珠,格外華麗。 眾人見此女子,忙行禮問安:“見過公主殿下?!?/br> 不用別人提點,但看排場,必是公主無疑,李白跟在崔宗之身后行了禮,忽然發(fā)現(xiàn)站在公主后方的王維,看了他與公主的關系比李白想像的還要親密些。 玉真公主拿開掩住面容的折扇,露出姣好的容顏,一雙鳳眼似有若無的掃過李白和崔宗之,輕笑了一聲,道:“遠遠地就聽見你們說的高興,怎么我一來都安靜下來了?” 方才講話的其中一位男子忙討好的笑道:“我等眼拙,竟然沒有將‘謫仙人’率先認出,這廂正對李兄的到來感到驚喜,公主殿下可是全了我們這些人的好奇和與李兄一見的愿望了?!?/br> 玉真公主笑著看向李白,由婢子攙扶著坐到正座,做了個手勢,示意眾人入座。 看樣子這些人也沒少參加公主的宴席,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一個個的也不拘謹,隨性往位置上一坐,左右湊到一起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