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他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場正中那位已經(jīng)唱得自己滿臉血的女伶,又說:“埋在這下面的尸骨,重重疊疊,更是數(shù)不清。后來,立憲新政府成立,就在這上頭蓋了黃龍館,以鎮(zhèn)陰靈,祭祀英靈。我以為,你特地選了這么個好地方,是想見識見識我越氏的手段?!?/br> 越先生盯著臉色有些發(fā)青的安大師,不陰不陽地笑了一聲。 程塵聽了這話,臉都綠了。要是知道這館子底下埋了這么些啥啥,他是瘋了才在“七月半”這大好時節(jié),跑到人墳頭上來開念黃書大會?。?/br> 只能說,鎮(zhèn)國大師頭銜誤我??!地位高高在上,哪怕有什么疑問,也沒人直接就捅到他跟前,總以為他大師另有深意。老蔣送他來時,那古怪的神情,估計也是以為他要和越氏一起作法收了這些陰靈。 有誰知道大師心里苦,特么有知識沒常識,無知者大無畏啊! 事到如今,也只有苦水往肚里咽——大師自有盤算,正所謂“鬼節(jié)促生育,黃書來超度”,地下的兄弟們一路走好,能聽一場小黃文再上路,也算是緣分?。?/br> 安大師凜然站起,大喝一聲:“山南越氏,此時不驅(qū)陰靈,更待何時?!” 越巖在邊上聽得這一聲吼,差點(diǎn)沒把自己摔了,渾身陰寒都一下子散卻不少,瞅瞅自家大哥板了個棺材臉也跟著喊:“起越咒!”他心里莫名一樂,難得見著大哥在人前吃癟,那人還是自家的——兒子。 爬的趴的坐的,一百多號漢子聽得宗主令下,立馬起身盤坐成幾圈,雄壯的暴喝聲四起,一個個裂衣除衫,露出紋身。 越峻站起身,也脫去西服,顯露一身精壯肌rou,滿臉凝重地在尸骨rou血的虛影間邁步向前,走到了那位陰靈凝成的歌伶之前,盤坐而念: 【……無令怨家而得其便?,F(xiàn)世常得安隱,臨命終時任運(yùn)往生?!?/br> 陰冷的青白霧氣,在歌伶的怨曲中已經(jīng)開始彌漫,館室之中乍一看飄渺似仙,要不是那股徹骨冰寒的陰霧纏繞過來,真有些像是天庭開派對了。 隨著越峻起誦,越氏眾男一起吟和,誦經(jīng)之聲越來越大,猶如一重重波浪洶涌拍擊,擊到陰霧之上濺起金色劍影靈光無數(shù)。團(tuán)團(tuán)陰霧撕裂開來,歌伶的歌聲漸不成曲,變成了凄厲的嘶叫,陰霧頓時開始四下彌散,青白交織的霧氣慢慢向館外涌散。 不太妙?。〕虊m眉頭蹙起,他的本意并不想搞事,但事情既然已經(jīng)來了,那就得直面正扛,要是陰靈外涌,傷及無辜,那無論如何也過意不去。 他大喝一聲:“阿郎,上!” 是的,有陰靈,放大狼! 他家大狼有全文正版的大悲咒在身,還有他這靈書作者加持,更兼有小綠這個見靈就吃,有啥吞啥的吞噬本性,簡直是居家旅行、驅(qū)靈吞陰的絕妙法寶。 此時不上更待何時? 阿郎低聲應(yīng)下,也光了膀子,在一眾肌rou男中間,他的肌rou不是最厚實(shí)強(qiáng)健的,但肌體線條流暢,健實(shí)中隱泛靈光,肌膚微黑摸上去光滑如綢,硬實(shí)如鐵。程塵瞄瞄左邊胸比女性還大的雄肌男,瞅瞅右邊的他便宜爹軟趴趴的小白rou,搖搖頭,還是自家的大狼最有看頭,又有摸頭,咳! 大師俊臉微紅,連忙驅(qū)散心頭妄念,果然是大黃文聽多了,這個身體年輕火力足,還是容易心猿意馬呀! 旁邊的便宜爹看“兒子”望了一眼自己的小肌rou,就不屑一顧,那個氣不打一處來??!特么老子當(dāng)年也是臂膀上能跑馬的人物,這不是荒廢了這些年么! 程塵微閉雙目,凝神靜氣,放空思緒,開始大聲誦念:【大慈大悲觀世音……以清凈蓮華,顯現(xiàn)慈悲,揚(yáng)灑甘露,救渡眾生脫離苦難。】 阿郎低沉的嗓音和了上來,配著程塵清越的少年之音,就仿佛是一曲雙重唱的佛音。漸漸的,也有幾道年輕的聲音配和而起,那是越氏幾位年輕的族人,當(dāng)日阿郎在越氏時,他們也試著紋上了大悲咒。 燦爛的金光轟然升起,程塵眼前一花,金色的佛影已沖天直上,手持凈瓶,腳踩蓮臺的觀音虛浮于黃龍館上空,慈悲一笑,柳枝輕灑,點(diǎn)點(diǎn)甘露如碎星般從空中灑落,如夢如幻。 甘露靈光所到之處,輕輕的哧哧聲不絕,青白的陰霧頓時化作靈光瑩瑩的云霧。 黃龍館云霧蒸騰,仙氣縹緲,佛光閃閃。 歌伶幽怨散盡,陰靈煙消云散,唯余正中少年吟誦,四周光膀肌rou紋身男環(huán)繞,姿態(tài)各異,神情夸張,仿佛一場仙家佛門演唱會表演正嗨。 安大師楞楞地,緩緩仰起頭,只見天花板。 他眨眨眼,一把拉起大狼往外跑,醒悟過來的越氏眾人也轟然奔出門外,齊齊站在廣場上,一個個仰脖子朝天,楞楞地望著觀音大士不吝慈悲地在半空中揮灑甘露。 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靈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讓人心生歡喜。 周圍的武警們早就驚得麻木,牢牢站定,把圍攏來的人群擋在線外,大伙一齊仰望星空,看菩薩。 程塵悄悄拉住大狼的手,念了一句很應(yīng)景的臺詞:“阿郎,快出來一起看觀音?!?/br> 對于當(dāng)晚黃龍館上方的佛影奇觀,離州政府給出的官方解釋是: 鎮(zhèn)國大師安然為祭祀英靈,凈化陰靈,與山南越氏合作,在中元節(jié)舉辦了一場祭奠會,祭出了鳴府經(jīng)文《大悲咒》,當(dāng)日有幸得遇靈光甘露的吃瓜群眾不必?fù)?dān)心,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離州的大佬們出這則通告時,悻悻然,戚戚焉。 知道你們越氏要搞事情,沒想到你們要搞這么大的事情!還把鎮(zhèn)國大師給拉上,請出了這位未曾見過面的厲害菩薩。何必呢!早點(diǎn)通知,大家合作,靈光甘露也能讓大伙沾點(diǎn)么,器量太??! 要是這幫子官僚知道這個所謂的祭奠會,其實(shí)它本來是個念小黃文撫靈的促生育會,然后因?yàn)轸[得太嗨引起地下陰靈公憤出來抗議,轉(zhuǎn)而成了死靈歌會,最后越氏半裸男聯(lián)合未成年大師請出菩薩才開成了除陰靈大會…… 救心丸大概會很缺貨。 離州無知幸福的吃瓜群眾們看著報章上的頭條,沒遇上的頓足懊惱,特么又信了政府什么黃龍館危房改造的邪,危房改造能用得上武警圍個里三圈外三圈?!早知道,那晚就不該縮家里點(diǎn)線香拜拜,聽見動靜也沒敢出去,錯過靈光甘露。 正趕上祭奠盛會的那是興奮莫名,哎呀!那晚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靈光,哎喲喲,那個什么,什么,對了,“觀音菩薩”在半空金光閃閃,又慈悲又和善,靈光甘露灑得滿天都是??纯?,看看,我身上沾了好幾點(diǎn),精神振奮了一宿??!聽說,這個甘露滋陰壯陽,尤其管生孩子,大師在采訪時都說了,這位菩薩有個兼職,就是管送子的咧! 這位觀音管不管送子,安大師說實(shí)話也不是很清楚。按說當(dāng)時在岔坎村的陰靈洞,念大悲咒時已有了降妖伏魔的怒目金剛,怎么這次的大陣仗連觀音jiejie都出來了? 程塵百思不得其解,隱約覺著,可能與上次他的意識被關(guān)在自己的意識海里,所見的觀音之像有關(guān)。也或許,上次在陰靈洞那點(diǎn)小陣仗,隨便一位金剛就干掉了陰靈,實(shí)在沒能等到觀音出場,菩薩候場一候候了這么長的時間,那確實(shí)郁悶的。 好在亂七八糟的念黃文大會順利結(jié)束了,越先生沉著臉急急帶著幾百號越氏子弟回程。程塵總覺著,這位頗有城府的便宜大伯,雖然一如既往地?fù)淇四槪€是漏出了一絲難耐。 難耐什么呢?嘿嘿,嘿嘿嘿!佛曰:不可說。 想著越氏壯男們回家后為了家族繁衍昌盛,要大干苦干一陣,程塵笑容古怪,嘆息連連。 辛苦了,諸位。 一只大手伸來,握住了大師的嫩爪子,綠油油的眼睛憂郁又難耐。 喂,喂!干什么!住,住手,住口…… 第82章 雙雄會 送走越氏一干人等后, 好奇的安大師心癢難耐,某日也召了越庚未出來, 打探一二,他們回去后到底怎么個加班加點(diǎn)加緊耕耘法?沒想到越氏武從手下有章程, 嘴上更嚴(yán), 不說,就不說,多問幾句就閃,再也召喚不出來了。 哼哼哼,嘴再嚴(yán), 也逃不過安大師的精光利眼明查秋毫, 庚未到底還是年輕, 雖然一個字沒說, 那微微抽搐不已的嘴角已經(jīng)深深出賣了你! 好在這種小事也不必太過縈懷,過一陣去越氏中秋大祭就知道“成果”如何了。倒是家里,來了個意料之外的“麻煩”客人。 “你好,我的恩人。安然安大師。”門外的訪客很有禮貌,他嚴(yán)肅地問, “我能叫你程塵嗎?” “當(dāng),當(dāng)然。皇……”程塵有點(diǎn)驚到。 “請叫我朝風(fēng),您和我不必見外,我的恩人大師?!?/br> 這個,恩人大師,聽上去仿佛有些神棍哈?程塵尷尬了一秒, 趕忙讓開門,招呼皇儲朝風(fēng)殿下,請客人進(jìn)來。掃了一眼門外,走廊上已經(jīng)布滿禁衛(wèi),上次有過一面之緣的荊隊長向他頷首示意。 李求知緊跟在皇儲身后,也笑著打聲招呼:“安大師,又見面了?!?/br> “程塵,這位就是你上次救的皇儲?”不知什么時候,阿郎悄無聲息地站到了程塵身后,嚇?biāo)惶?,明明剛才還在廚房研究螃蟹的第n種做法。 安大師微笑著,將身邊這位身著粉藍(lán)圍裙,手握不銹鋼鍋鏟,面沉如水的壯男介紹給皇儲:“朝風(fēng)殿下,這位是我的專屬啟靈師,程朗先生?!?/br> 兩個人面對面的站著,都面無表情,身高相仿,面目相似,一樣的黑發(fā)綠眼。只是一個衣著低調(diào)奢華,面貌精致年輕,眼眸如濃綠璀璨的寶石;另一個家庭婦男裝扮,滄桑憂郁,胡子拉茬、卷發(fā)蓬亂,一雙眼更像深邃無底的潭。 他們深深注視著對方,空氣中仿佛有一種電光在閃爍不定。 安大師悄悄地,使勁地咽了口唾沫,莫名地覺得心虛心慌不已。 幾乎是同一時刻,兩人脫口而出:“你好,朝風(fēng)殿下(程朗先生)?!?/br> 沒人伸出手,當(dāng)然也沒人握手。 “坐,坐,諸位請坐?!背虊m干笑著招呼,把大狼拉到自己身邊,悄聲道,“阿郎給兩位倒杯茶?!?/br> 程朗看了他一眼,說:“好?!?/br> 起身走開。 “兩位遠(yuǎn)道而來,招待不周,見諒見諒。朝風(fēng)殿下的身體恢復(fù)得如何,不知道找我是有什么事嗎?還是需要繼續(xù)撫靈?”程塵望向年輕的皇儲,說是年輕,也有27了,比他這位大師的歲數(shù)都快翻倍了。 “我醒來時看到你,程塵。沒能向你道謝,我很不安。你走時,我也沒能與你道別。我很好,從來沒有這樣好過。我找你,是想當(dāng)面把我的謝意奉獻(xiàn)給你,以及奉上我誠摯的邀請,請你和我一起回京都,在那里你可以接收最好的教育和……” 皇儲神情嚴(yán)肅而認(rèn)真,一板一眼地回答程塵的每一個問題,描繪著非常美好而現(xiàn)實(shí)的未來。 “他哪里也不去,就在這里,在我身邊?!背汤实芍@位自說自話的皇儲殿下,陰惻惻地說。 程塵瞅著他手里熱騰騰的兩杯茶,真怕這家伙一時怒上心頭,不管不顧地把這熱茶澆人皇儲腦袋上。話說,皇儲這“孩子”大概是睡太久了,腦袋似乎是有點(diǎn)不太靈光,說起話來也不知哪里就感覺特別怪異,就像是設(shè)定了標(biāo)準(zhǔn)禮貌用語三百句,那個累喲! 大師趕緊搶過茶穩(wěn)穩(wěn)放在客人面前,笑著推辭:“皇儲殿下……” “請叫我朝風(fēng)?!?/br> 程塵一噎,差點(diǎn)忘記自己要說什么:“呃,那個朝風(fēng)殿下,多謝您的厚愛。但我從小生在離州,長在離州,實(shí)在是住慣了。最近也有挺多事情要忙,故里難離,讓您見笑了。不過近期,我還會去一趟京都,要是您不見棄,到時一定去拜訪。如果有什么需要,您也盡管知會,我一定盡力而為?!?/br> 朝風(fēng)殿下緩緩轉(zhuǎn)頭望向李求知,后者忙低聲答復(fù):“是越氏的中秋大祭,越氏是安大師的父族?!?/br> “那就這么說定了,我的恩人大師。告辭!”皇儲點(diǎn)點(diǎn)頭,突然站了起來,牢牢盯著程塵,似乎想要他一個肯定的回答。 被皇儲殿下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風(fēng)格弄得有點(diǎn)懵,程塵忙應(yīng)聲:“好,好的?!?/br> 一手把眼珠碧綠要噴火,眉毛都快倒豎的大狼摁在沙發(fā)上,安大師悄聲道:“別鬧,我送一下。”他笑容滿面地將兩位不速之客送到門旁。 朝風(fēng)殿下握著門框突然站定,回頭,緊貼著程塵的耳垂,低聲道:“我們說好了,一定要來,我的恩人大師?!?/br> 沒等大狼發(fā)狂,一群護(hù)衛(wèi)已經(jīng)擁著來去如風(fēng)的皇儲殿下走遠(yuǎn)了。 程塵拖著卷毛都快炸開的大狼,一個勁地安撫:“我說,你和睡懵的人鬧什么,他這不是,這里估計還有點(diǎn)貓病嘛!”大師點(diǎn)點(diǎn)腦袋,無奈地說。 “不行!你是我的,全部都是?!卑⒗蓱崙嵢?,很想使勁擦拭沾了貓病口水的rourou耳垂,又怕蹭痛了小rou包,終于還是輕輕含住,使勁舔了個干凈。 “回屋鬧去!”安大師滿臉通紅,連拖帶拽把人弄回屋,趕緊關(guān)上門,非禮勿視??! 電梯里,朱朝風(fēng)面無表情地轉(zhuǎn)向李求知,說:“我要他,我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就是我?guī)缀醯攘艘惠呑幽敲淳玫哪且粋€?!?/br> 李求知輕輕笑著,低語:“您的愿望就是我的使命?!?/br> ※ 忙忙碌碌中,時光轉(zhuǎn)瞬,月亮圓得像只胖餅子,八月中秋眼見著快到了。 因?yàn)橐s赴越氏的祖祭,這來到異世的頭一個中秋節(jié)就不能和大伙一塊過了。 岔坎村的孩子們要回山祭祀,詞里的孩子們和書院的老師們也陸續(xù)要回家過節(jié)。反正兜里富裕,程大boss一揮手,月餅、粽子、咸蛋等五色禮實(shí)打?qū)嵉兀咳撕窈癜弦环?,大伙都過個愜意圓滿的中秋節(jié)。 越庚未躲了起來,越庚寅倒是特意出來通報了越氏的好消息。 快一個月了,這幾日陸陸續(xù)續(xù)竟然傳出了幾十樁“喜訊”,不管日后是不是生的兒子,這生育的頻次,簡直是百年以來山南越氏從未有過的高潮。 《金x梅》加中山靖王,促生育效果這么好,也真是讓程塵意想不到,究竟是1 1的效果遠(yuǎn)遠(yuǎn)大于了2,還是觀音jiejie的楊枝甘露起了意料之外的化學(xué)反應(yīng),這就有待日后的試驗(yàn)了。 “越宗主怎么樣?”心癢癢好久,程塵還是忍不住“關(guān)懷”他那不孕不育這些年的便宜大伯,咳,絕對不是為了八卦。 越庚寅露出了一個頗為微妙的笑意,低頭致謝:“多謝大師關(guān)懷,宗主他,呃,也有好消息,還不止一個……” “幾個?”程塵驚愕地問。 “……五個。”越庚寅的嘴角也有些情不自禁地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