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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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柏翰站在窗外,站直了身體。他比寧耳高出半個頭,當他不笑起來的時候,看起來有一點冷漠。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寧耳,看了好一會兒,嘴角抽動兩下,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了幾分。他軟下聲音,伸手去拉寧耳的手臂:“好了,晚上放學我去教你打球?!?/br> “我不要!” 邵柏翰的表情瞬間僵住。 叮鈴鈴。 上課鈴聲突然響了起來,邵柏翰依舊看著寧耳,直到他身旁同行的六班同學把他拉走。 四班要上課的老師還沒到,體育委員也沒有離開。他看著剛才寧耳和邵柏翰的對峙,不免有點尷尬。趁著老師還沒來,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寧耳,那你要不要參加?實在不行,我把你的名字劃掉也行。” 寧耳看到體委已經(jīng)在名冊上寫了自己的名字,他猶豫了一會兒,搖搖頭:“不用了,我參加。這是咱們這個班最后一次集體活動,我會努力的?!?/br> 體委高興道:“那行,你也參加的話,咱們班就全部參加了?!?/br> 寧耳笑了笑:“我盡量不給咱們班拖后腿。” “就這么說定了!” 這節(jié)課是語文老師的課。四班的語文老師是個上了年齡的老教師,上課很水,學生在底下有什么小動作他也不會說,只是老老實實地在講臺上念自己的課本。 江晨輕輕地戳了戳寧耳的胳膊:“你真的……生氣了?” 寧耳轉首看他,只見江晨朝自己擠眉弄眼。他很快明白江晨的意思,眼睛垂下,淡淡道:“我沒生氣?!?/br> 江晨就是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的代表,聽寧耳這么說,他壓根不懷疑,笑哈哈道:“你和那個轉校生真的很熟啊。寧耳,他什么來頭,打籃球真的很厲害?總不可能有我厲害吧。咱們上學期的籃球賽,我可是全場最佳mvp!” 江晨的體育是真的好,可惜除了他,四班其他人比人家六班差遠了,所以不可能拿到冠軍。 江晨根本沒想從寧耳那兒得到答案,他一個勁地吹噓自己的籃球打的有多好,要是1v1,絕對打趴六班的四大天王,還能把邵柏翰打成小白菜。 “高手就是像我一樣寂寞如雪啊!這周我看我又要carry全場了。放心吧,咱們四班有我在,就算打不過六班,要是真抽簽和他們班對上了,我絕對縮小差距,爭取只輸個十分!” 寧耳拿著水筆輕輕地轉了起來,他腦中回想著剛才邵柏翰的表情,并沒有聽江晨說話。 “不是我吹,他們六班的人,我一個都不放在眼里?!?/br> 耳邊突然鉆進這句話,啪嗒一下,寧耳手中的水筆掉在了桌子上。他想也不想,轉頭就說:“你打球比邵柏翰差遠了!” 江晨:“???!” 就說了這么一句,寧耳又拿起掉在桌子上的水筆,目光游離地看著前方,靜靜地轉筆。 江晨在旁邊百般詢問,他都不說話,只是自顧自地發(fā)呆。過了半天,江晨不滿地哼了一聲,嘀咕道:“不是和轉校生關系不好么,還夸他打球好。只見新人笑,哪見舊人哭。有了轉校生就不要我了,水性楊花!” 這句話也被寧耳聽進了耳中,他臊得滿臉通紅。他很想告訴江晨,水性楊花才不是這么用的,而且按照時間來算,邵柏翰才是舊人,江晨明明是新人。 正在此時,江晨一拍手:“哦對,你和轉校生早就認識了,我才是新人,他是你的老相好!” 刷。 這下子寧耳的臉徹底紅了。 邵柏翰才不是他的老相好! 這些話寧耳只能在肚子里說說,讓他反駁江晨,他根本做不到。 到快放學的時候,他從江晨那兒借了籃球。江晨問:“你這是要干嘛?” 寧耳理所當然:“我要去練球?!?/br> 江晨頓時來了興趣:“嘿,真去練球?來來來,我也去,有我這個燕中最強在,保證把你訓練成高手!” 半個小時后,江晨一臉絕望地坐在籃球場上,眼巴巴地看著寧耳。 “寧大校草,我服了服了,我真的服了,我給你跪了行不行。我教不了啊!要不我去和體育委員商量商量,讓你最后出場,這樣也影響不到咱們班成績?” 聽著這話,寧耳沉默地咬緊牙齒,緊緊地抱著懷里的籃球。 他的右手食指擦破了皮,有些往外滲血,這是他剛剛摔倒在地上的時候不小心蹭到的。流血的地方在手指內側,江晨沒注意,寧耳也不想和他說。 他抱著籃球靜靜地待了一會兒,抬頭道:“那我自己練練投籃,江晨你回去吧?!?/br> 江晨有些猶豫:“你自己一個人行不行啊……” 寧耳點頭:“我當然行了,練一下投籃而已,又不是打架?!?/br> 這話說得很有道理,現(xiàn)在天色也已經(jīng)晚了,江晨得回家了。他拍拍屁股從地上爬起來,想起一件事:“欸對了,六班那個轉校生不是說要幫你特訓的么?人呢,怎么一放學就不見人影了,也不來找你?!?/br> 寧耳愣了愣,臉上沒有表情:“我和他也不是很熟,不要他來教我?!?/br> 江晨并不知道寧耳和邵柏翰的關系,只當他說的是真的。于是他朝寧耳揮揮手,笑哈哈地說:“那我就先走了。寧耳,天都快暗了,你也早點回家啊,別練太久了。本來就是個集體活動,咱們班不要求第一,你別放在心上。” 寧耳:“我知道?!?/br> 江晨走后,寧耳抱著球走到三分線位置,兩手舉起球,專注地看著籃筐,視線瞄準。 砰。 球沒進筐,他跑過去將球撿起來,又投起籃來。 燕中提倡陽光教育,除了住宿生,走讀生里只有高三強制要求上自習,高一高二都沒有自習。 已經(jīng)放學一個小時,籃球場上的學生也越來越少。到晚上七點半了,空蕩蕩的cao場上就一個高瘦單薄的少年一次次地投籃,一次次地再去撿球。 邵柏翰坐在飄窗上,后仰著倚著柔軟的靠枕,低頭玩最新的psp游戲機。他的手指在游戲機上啪啪啪地按著,不斷地將系統(tǒng)角色打趴。等到游戲機畫面上出現(xiàn)一個“win”圖案后,他無聊地把游戲機扔到沙發(fā)上,抬步走到廚房倒了杯水喝。 邵奶奶正好出門倒垃圾回來,見到邵柏翰在喝水,她說道:“剛才我下樓碰到小耳。小翰,你沒和小耳一起回來嗎?昨天不是和小耳一起回家的,怎么今天不一起了?” 邵柏翰聞言一愣,過了會兒,無所謂道:“他肯定又是給什么數(shù)學老師、語文老師批改試卷去了。我干嘛每天都要等他一起回家,我很忙的好么?!?/br> 邵奶奶詫異地看著自家孫子,她本想再說些什么,邵柏翰已經(jīng)轉身回了房間,砰的一聲把房門關上。 第二天早上,寧耳磨蹭了半天,已經(jīng)快要遲到了,才出門上學。 打開門后,他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看向對面,只見對面空蕩蕩的一片。 那個人沒有靠著門,對他說一句“你要遲到了”。 寧耳的目光里閃爍一絲失望,但時間已經(jīng)快來不及了,他趕緊往學校跑去。 邵柏翰這個人是真的小氣,特別特別小氣。寧耳早就知道。 小時候有一次寧耳和邵柏翰一起做暑期作業(yè),里面要做一個手工報紙。兩家人靠得近,于是他們便找了一天坐在一起做報紙。到上學的時候,寧耳的那份報紙得到了老師的表揚,還送去學校參加小報大賽得到了一等獎,邵柏翰的報紙做得馬馬虎虎,老師隨口點評了兩句就沒多看。 本來以為事情就這么過去了,不是什么大事。 誰料過了半年,那年寒假,寧耳本來還想和邵柏翰一起做手工小報,邵柏翰卻冷冷地看他:“我早就做好了。” 后來開學一看,邵柏翰那份報紙做得實在太過精美,老師說好像還用了什么ps軟件和一大堆寧耳沒聽過的軟件進行設計,把邵柏翰好好夸了一通。 放學一起回家的時候,邵柏翰得意地看著寧耳,揚起下巴:“我的報紙好看吧?” 寧耳眨著眼睛看他。 邵柏翰有些生氣,又問了一遍:“好看不好看?” 寧耳天真地用力點頭:“好看,邵柏翰你真厲害!” 邵柏翰沒再說話,但那天回家的時候他心情特別好,還聽老師的話,小盆友回家要手牽手過馬路,他第一次牽起寧耳的手,一起走過了好幾條馬路。 邵柏翰突然消失后,寧耳每天都有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邵柏翰生氣了,他才會走。等到后來他長大一點,已經(jīng)從爸爸mama那里知道,邵柏翰是被父母突然接回去的,他也知道邵柏翰的走和自己無關。 可是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把自己和邵柏翰之間發(fā)生的所有事都牢牢地記在了腦海里,一閉眼就是當年邵柏翰牽著他的手的感覺。邵柏翰就像個驕傲的小王子,耀眼聰明,他跟在邵柏翰后面,就覺得很高興。 上課的時候,寧耳想起小時候的事,有點走神。 化學老師在講臺上咳嗽了好幾聲,江晨趕緊戳了戳寧耳,他回過神來。 江晨小聲地問:“你昨天晚上沒練太久吧?” 寧耳搖搖頭:“沒練很久?!本腿齻€小時而已。 江晨嘿嘿笑了一下,沒再問。 晚上放學的時候,江晨本來還想陪寧耳去練會兒球。但剛放學他就收到了自家老媽的短信,他雙手合十,一個勁地對寧耳道歉:“我小姑突然要生了,寧耳,我媽已經(jīng)到校門口了,她要接我去醫(yī)院。對不起,我沒辦法陪你了,等明天,明天我再陪你?!?/br> 寧耳立即道:“沒關系,你快去看你小姑?!?/br> 江晨火急火燎地走了,寧耳抱著籃球,又一個人去了籃球場。 距離高一籃球初選賽只剩下兩天了,六班的球隊學生留下來開了個短會。四大天王站在講臺上說著自己的研究策略,邵柏翰百無聊賴地坐在窗邊,隨便地玩手機。 “我們班已經(jīng)拿過上學期的第一,這次我們的目標沒有其他,只有第一!大家也不用緊張,咱們班的實力有目共睹,而且這學期邵柏翰也來了,他球技非常好,我們肯定能拿到第一?!?/br> “四班的江晨實力很強,老三,你注意一下,要是我們在初賽的時候抽簽碰到他們班,你和老四盯著江晨。” “哈哈,他們四班除了江晨和那個李曉通,其他都是草包。而且他們班好像早就知道自己拿不到冠軍,說是要全班都參賽呢。連那個寧耳都報名了要上場。” 邵柏翰玩手機的動作頓了頓,他皺起眉頭抬眸看向不遠處的同學,嘴唇張了張,還是沒說話。 “你還真別說,那個寧耳雖然一副弱不禁風的小白臉樣子,但還挺刻苦的。我昨天晚上來學校拿東西,看到八點多了,他居然一個人在籃球場,你們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在練投籃!” 砰! “你說什么?昨天晚上寧耳不是因為改試卷才那么晚回家,他是在練球?” 邵柏翰腿長,踩翻了一張椅子,幾下就跨到了那個說話的男生面前,一把拉住他的領口。 那男生壓根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邵柏翰怎么突然這么生氣。他緊張地抖著身體,吞吞吐吐地說:“對……對。我昨天晚上是看到八點多了他還在學校練球,但……但我不知道他到底練了多久,說不定他七點多才來練球的?” 邵柏翰一拳打在了墻壁上,嚇得那學生渾身一震。他緩慢地抬起頭,一雙冰冷的眼睛靜靜地盯著這個學生,一字一句地說:“他從放學就開始練球了,他根本沒有回家!”說完,邵柏翰連包都不拿,轉身就跑出教室大門。 在走到大門的時候,他忽然轉過頭,看向剛才那個男生,冷笑了一聲:“寧耳不是小白臉,他很厲害。再讓我聽到你說他是小白臉……你可以試試?!?/br> 話音剛落,邵柏翰飛奔著離開了六班。 等到邵柏翰走了幾分鐘,被他訓斥的男生重重地出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不滿地怒道:“邵柏翰什么意思!他是不是我們六班的人,為了四班的那個小白臉來罵我,他有毛病吧!” 四大天王里的老大意味深長地看了這人一眼,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你說的有道理,我支持你去和邵柏翰打一架?!?/br> “我……我怎么可能打得過他?!?/br> 老大聳聳肩:“你打不過邵柏翰,那邵柏翰說寧耳很厲害,你有什么資格還說他是小白臉?這幾天全年級的作業(yè)那么多,他居然還能一個人在學校里練球練三個小時。那天我看到了,是邵柏翰幫他報名參賽的,他自己本來不想?yún)⒓?。別人做的事,他自己還愿意負責,去努力訓練,你能一個人練三個小時的球么?做不到就閉嘴?!?/br> 那男生還想再說話,老大朝他展示了一下胳膊上的肱二頭肌,他默默地低下頭,小聲道:“好嘛,四班的那個小白……四班的那個寧耳,還是挺厲害的?!?/br> “這就對了嘛,哈哈。來,咱們再來說說,第一場誰上場,誰當替補隊員?” 邵柏翰從教學樓一路狂奔到cao場。 這個時候已經(jīng)七點多,天色擦黑,cao場上的人很少,他還沒走近,遠遠的就聽到一陣砰砰砰的聲音。透過cao場的大鐵門,邵柏翰往里面一看,忽然看到一個瘦弱的少年高高躍起,雙手向前劃出一個美麗的弧度,一只籃球嗖的一聲,準準地掉入籃球筐。 寧耳根本沒有休息,球一落地他就跑了上去,將球撿回來,再站到罰球線,開始投籃。 邵柏翰握緊拳頭,安靜地看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