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低頭批改作業(yè)，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

    何小雅托著下巴，一臉羨慕，王姐笑著勸她早點找一個，何小雅抱怨沒有好男人。聊著聊著，王姐、何小雅、程謹(jǐn)言都要去上課了，三人先后離開，辦公室只剩林月、蔣思怡。

    林月認(rèn)真改作業(yè)，蔣思怡抬起頭，盯著林月的背影，她目光復(fù)雜。

    之前羅致恒也常常發(fā)她微信，雖然她對羅致恒的某些方面不夠滿意，但熱戀期間男人的似火追求，還是讓她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自從上個月她抵擋不住羅致恒的浪漫攻勢，與他做了后，羅致恒的微信就一天比一天少了起來。

    拿起手機，蔣思怡翻了翻，距離上次羅致恒的消息，已經(jīng)過了將近24小時。

    是男人都這樣，吃到嘴里就淡了，還是，單單羅致恒？

    摸著脖子上的高檔項鏈，蔣思怡突然很擔(dān)心，她想嫁給有車有房的羅致恒，而不是只為了幾件名牌禮物。

    蔣思怡去林月那邊倒水。

    飲水機就在林月辦公桌前面，同事過來，林月抬頭朝她笑笑。

    蔣思怡正發(fā)愁怎么開口呢，林月一笑，她立即抓住機會，好姐妹般揶揄地問林月：“你跟周凜交往也有兩個月了，怎么樣，進展到哪一步了？”

    林月沒料到蔣思怡會這么直接，低頭，一邊批改習(xí)題一邊含糊道：“就那樣吧，他工作忙，有空就去看看電影?！?/br>
    蔣思怡知道林月沒說實話，這個話題確實需要一定的親密度，瞄眼林月手機，蔣思怡放下水杯，拉著椅子坐到林月旁邊，一手托腮，難為情地嘆氣道：“其實我是遇到了難題，跟小雅沒法說，只能找你聊聊。”

    林月放下筆，疑惑地看著她：“什么難題？”

    蔣思怡咬咬唇，垂下眼簾，攥攥手指道：“就是，下周致恒約我出去玩，他，他想開一間房?！?/br>
    昨晚才被周凜同樣邀請的林月，瞬間秒懂，卻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

    蔣思怡看看她，低聲感慨道：“我覺得有點快，但又怕是我思想保守，你們呢，到那一步了嗎？”

    林月?lián)u搖頭，對著學(xué)生的習(xí)題冊道：“還沒?！?/br>
    確實還沒突破最后一層，而且就算突破了，她也不會跟普通同事分享自己的隱私。

    蔣思怡不信，探究地觀察林月每一個表情變化：“你們住一塊兒，更容易擦槍走火吧？”

    林月不喜歡這種話題，也不喜歡蔣思怡的打探，依然搖頭，然后繼續(xù)批改作業(yè)。

    看出她的反感，蔣思怡識趣地走了。

    下午一起下班，羅致恒西裝筆挺地來接她，臉上帶著寵溺的笑，蔣思怡心情好轉(zhuǎn)，往周凜習(xí)慣停車的地方瞅瞅，發(fā)現(xiàn)周凜沒來接林月，蔣思怡忽然安了心。男人都有忙碌的時候，周凜也不是天天都跟林月膩乎。

    當(dāng)晚，蔣思怡在羅致恒床上感受男友的熱情時，林月收到周凜忙里偷閑發(fā)來的微信，說他有案子，需要加班，破案時間不定，叫她不用等。

    認(rèn)識這么久，兩人之間也養(yǎng)成了默契，小案子周凜可能會說出來，大案他一定不會告訴林月或傅南，大概是不想叫她們接觸社會沉重的陰暗面。他不說，林月默契地不問，只叮囑他小心，盡量保證休息。

    星期四出的事，接下來兩天周凜都沒露面，期間打了一通僅持續(xù)十幾秒的電話，算是報平安。

    周末林月帶傅南去商場買衣服，小學(xué)生長得快，去年的冬季衣服已經(jīng)不能穿了。先買童裝，然后林月也需要添兩身，換好了叫傅南發(fā)表意見，六歲的小學(xué)生嘴可甜了，說老師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經(jīng)過男裝區(qū)，想到周凜天天跑案子費鞋，林月又給男朋友挑了一雙。女人心細(xì)，對喜歡的男人更會處處用心，林月光靠眼睛丈量都能給周凜織件毛衣，“同居”這么久，知道周凜穿多大碼的鞋子，也不足為奇。

    “周叔叔給老師買過衣服嗎？”傅南替老師抱不平，覺得老師對周叔叔太好了。

    林月替周凜解釋，一個常常加班的刑警，還是一個糙男人，自己衣服都沒空買，哪會想到送女朋友。不過兩人戀愛不久，周凜給了她一張卡，叫她買什么都刷那個。林月沒好意思，繼續(xù)用自己的，月底周凜竟然查賬，發(fā)現(xiàn)她不刷卡，就轉(zhuǎn)了一筆錢給她。

    所以現(xiàn)在林月給傅南買東西，都是刷周凜的卡，不然周凜轉(zhuǎn)的更多。

    至于那雙鞋，是她送男朋友的禮物，周凜敢轉(zhuǎn)賬，她就再也不管他。

    想象那情形，林月笑了，一手拎東西一手牽著傅南，走出商場，打車回家。

    周凜那棟樓下，地面停車坪。

    姚晴趴在方向盤上，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五樓。那是周越父母當(dāng)年在江市買的房子，二老走得早，周越來江市當(dāng)刑警，就住了這里，那年她讀大一，給周越鄰居家的小孩當(dāng)家教，上樓下樓偶遇過周越，一來二去，她先看上了這位周警官。

    兩人戀愛，是她先追的周越，他嘴上嫌她小，其實是個大悶sao，她假裝中暑生病，一個電話，他火急火燎從警局跑了回來……

    往事歷歷在目，可他不在了，他的弟弟搬了過來，陽臺上的男人衣服，屬于另一位周警官。

    “老師，我?guī)湍懔嘁粋€。”

    男孩子懂事的聲音傳過來，姚晴擦擦眼睛，隨意地看過去，卻看到一個清秀柔美的年輕女人。美女最容易叫人印象深刻，更何況，那是周越弟弟的女朋友。

    姚青呆呆地坐著，直到年輕女人牽著小學(xué)生的背影，消失在熟悉的樓梯口。

    眼淚再次滾落。

    原來，那套房子，不僅男主人變了，女主人也換了嗎？

    ……憑什么啊。

    憑什么她徹夜難眠萬分不舍才放棄的愛情，另一個女人卻笑容甜美的享受其中？

    周凜不理解她，但女人更懂女人，換成相同的處境，周凜的女友，會怎么選？

    擦干眼淚，姚晴推開車門。

    她后悔與周越分手，她為周越的死難過了十幾年，甚至這輩子都找不到再能動心的男人，但她當(dāng)年的選擇沒有錯。周越周凜這樣的男人，吸引女人時要命，冷落起女人來，也叫人疼得要命。

    她沒錯，如果周凜堅持認(rèn)為她放棄周越是錯，那她就讓周凜明白，會犯這種錯的，不只是她。

    第48章 048

    傅南坐在客廳看電視，林月把兩人的新衣服洗了洗，剛晾好，聽到敲門聲。

    傅南條件反射般趴到沙發(fā)靠背上，黑眼睛里閃爍著期待：“周叔叔回來了？”

    林月在心里否定，周凜有鑰匙，回來不會敲門。

    她應(yīng)了聲，走到門口往貓眼里看，這一看就愣住了。

    外面的女人面容精致，看起來最多三十出頭，一雙大眼睛特別漂亮，噙著欲語還休的悲傷哀愁。

    林月記得她，是周凜哥哥周越的前女友。

    抱著疑惑，林月打開門。

    周凜是個懶人，對家具裝修沒什么講究，除了一些生活用品，這套房還保持十幾年前的風(fēng)格。熟悉的房間布置闖入眼簾，處處都有周越的身影，姚晴潸然淚下，心痛來的無法掩飾。她復(fù)雜地笑，低頭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姚晴，周越以前的女朋友，前陣子剛從國外回來，那天在電影院見過你，今天路過這里，突然想上來看看，不知方便嗎？”

    方便嗎？

    林月覺得她沒有資格回答，但能做主的周凜不在家，為這種事打擾他辦案不太合適，而姚晴哭得那么傷心，客廳那邊的書櫥上還留著姚晴送周越的言情小說，此情此景，林月說不出拒絕的話。

    她點點頭，邀請客人進門，順便簡單寒暄道：“我叫林月，那是傅南，周凜朋友家的孩子?！?/br>
    說完林月喊傅南過來，教小學(xué)生喊阿姨。

    傅南偏內(nèi)向，見到陌生的客人，男孩子下意識靠近老師，這才乖乖打招呼：“阿姨好?！?/br>
    姚晴愣愣地看著傅南。

    她大一與周越戀愛，大四時分手，沒過多久，周越就出事了，當(dāng)時周凜好像讀高二。相戀三年多，姚晴去過周家老家好幾次，第一次去的時候，周凜與一個同歲少年一塊兒來看熱鬧。少年周凜酷酷的，那個同學(xué)陽光帥氣，笑起來嘴角有個酒窩，因為有點像一個電影男星，所以她印象較深，似乎，就姓傅。

    轉(zhuǎn)眼間，周凜同學(xué)的孩子，都這么大了？

    “一起進警隊的哥們都結(jié)婚了，我女朋友還在讀大學(xué)，等咱們領(lǐng)證的時候，人家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久遠(yuǎn)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姚晴的目光轉(zhuǎn)向林月的手，那里沒有戒指，周凜還沒結(jié)婚。

    她在做什么啊，她在做什么，周越已經(jīng)嘗過被女人拋棄的苦，她還要再害他的弟弟也失戀嗎，害周凜也羨慕朋友有妻子兒女？

    姚晴捂住嘴，轉(zhuǎn)身就想離開。

    女人進門就哭，情緒太過反常，林月莫名擔(dān)心，及時攔住了她：“姚晴，你沒事吧？”

    姚晴已經(jīng)管不住自己的淚了，蹲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留傅南繼續(xù)看電視，林月請姚晴去她房間休息。

    姚晴去衛(wèi)生間洗了臉，走出來時，眼眶紅紅的。

    林月給她倒了一杯水，擔(dān)憂地看著她。

    姚晴笑笑，坐在椅子上打量這間主臥，她與周越戀愛時主要住大學(xué)宿舍，她要讀書周越工作忙，基本保持每周來這邊住一次的規(guī)律。有過親密，但目光逐一掃過林月充滿小女人色彩的床單、書桌擺設(shè)，主臥對她的影響，反而沒那么強烈了。

    “對不起，剛剛我那樣。”放下水杯，姚晴誠心道歉。

    林月?lián)u搖頭，表示沒關(guān)系。

    年輕女孩清澈的眼里有關(guān)心也有好奇，姚晴想了想，垂眸苦笑：“周凜，有跟你提過我嗎？”

    林月說了實話。

    周凜一共對她提過兩次姚晴，一次是在電影院，一次是解釋那幾本言情小說的來歷。

    “居然還留著……”姚晴望向門口，喃喃自語。

    “我去拿過來？”林月低聲問。

    姚晴沉默，過了會兒搖搖頭。那是她送周越的，既然周越生前選擇留了下來，那就保持原樣吧。

    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來這里，姚晴看著林月，苦笑問：“想聽聽我與周越的故事嗎？”

    林月想聽，周越是周凜的家人，她想多些了解，對這段愛情，她也充滿了好奇，可惜周凜從來不會聊這些。

    周越死后，姚晴對很多朋友解釋過她選擇與周越分手的理由，她心里清楚，當(dāng)時甚至包括再次踏進這間主臥之前，她解釋的根由還是想獲得別人的理解，讓心底的愧疚少一些，但現(xiàn)在，她出奇的平靜，就是想單純的回憶那個人。

    周越是她的初戀，光是想起戀愛時的甜蜜，姚晴都笑了。

    隨著她輕輕的敘述，林月也沉浸在了這個故事里，太過入神，陷入愛情的兩個女人，都沒聽到客廳里傅南好像說了什么，更沒聽到，有憤怒迅速的腳步聲，移到了主臥門前。高大的男人剛要攥住門把，卻在聽到里面同時響起的笑聲時，頓住了。

    “我讓他學(xué)霸道總裁，沒想到他真的記住了，還拿去嚇唬隔壁班追我的男生?！?/br>
    面朝窗外，姚晴笑靨如花。

    林月卻開始心疼，她能感覺到，姚晴那時，真的很愛周越，不然不會記得這么清楚。

    敘述的時間線從大一進展到大四，氛圍也變得壓抑沉重。

    “我與舍友在一家公司實習(xí)，她男朋友是本校研究生，每天都來公交站接她，風(fēng)雨無阻，我不是天天羨慕，但總有幾次，看著她們開開心心地擠在一張傘底下，我自己撐傘，下雨天渾身都冷，特別想他也在身邊?！?/br>
    “我出了小車禍，胳膊骨折了，給他打電話，沒人接……”

    “那天我生日，約好他來接我，我在寢室化妝，換上新買的裙子，舍友們都起哄，可他突然有案子，不能來了，我不想舍友們知道，電話掛了，我假裝笑，然后自己在外面逛到晚上十點，再裝成開開心心地回寢室。”

    “他陪我去旅游，路上遇到案子，他跟著跑，我在旅館等了一晚，第二天自己買車票回來了。”

    側(cè)對林月，姚晴斷斷續(xù)續(xù)說了很多：“其實我跟他在一起，前兩年也有這種情況，但熱戀期間，不怕苦，還心疼他，只是次數(shù)多了，一件一件壓下來，又有朋友對比著，就覺得自己特別可憐……后來，有人追我，比我當(dāng)初追他還熱情，我，沒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