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但比耐力,陸震霆是比不過她的,到最后還是他先開口。 掏出一只錦盒來,橫到她眼前,“這印就在禮部侍郎錢江煥手上,爺給買回來了?!?/br> 青青適才放下書,將錦盒打開,正是她幼時見過的四只印,“你花了多少銀子?” “五十兩。” “呵,五十兩?!?/br> “怎么?錢江煥還敢訛本王不成?” “放心,他沒那個膽子?!鼻嗲鄬⒂《挤呕卦?,對這些東西她本也沒什么興趣,說來她這個人其實寡淡得很,對什么都提不起勁。 她這廂正琢磨事,陸震霆忍不了了,“你怎不問爺前幾日去了哪里,見過什么人?” 青青將眼睛從書本上挪開,瞄著他,“能有什么?無非是斗雞走狗,看戲捧花?!?/br> “爺看你,就是一塊捂不熱的石頭,冷心冷肺的,對你多好都沒用。” “好?什么叫好?將我從舊宮擄來是好?還是強要了我是好?” “你!簡直不可理喻?!?/br> 陸震霆一甩袖子,又讓她氣跑了。 青青卻還想著娜仁托婭的話,總覺得意味深長,讓人參不透。 陸震霆這么一消失便又是好幾日不見蹤影,聽香云說他去了另幾位侍妾院里,夜夜春宵的,很是快活。 換別人也就急了,只青青,仍舊氣定神閑地研究一本古琴譜,抽個空還去問候一下盡忠職守的江淮之,就是不問陸震霆如何。 再過五六日,香云急了,原本打算勸她放下身段,哄哄王爺,話還沒出口,陸震霆就闖進來,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差點沒把簾子掀沒了。 他就著青青的薄瓷杯猛灌一口茶,歇足了氣才開口,“心肝兒果然冰雪聰明,今兒壽宴,四叔見了那四只印,喜歡的很,這么多兄弟子侄偏就賞了爺?!?/br> 青青慢步走過來,不咸不淡地問:“賞你什么了?” 陸震霆一招手,金達捧著個狹長的紫檀木盒子呈上來,陸震霆抬一抬眉毛,“就這個?!?/br> 青青不伸手,只好由金達將盒子啟開,取出卷軸,腳上香云同綠柳兩個丫鬟一左一右將畫卷徐徐展開。 青青站在畫卷面前久久不語,往日的記憶似海潮般齊齊襲上心頭,難以言喻。 陸震霆從身后抱住她,吻了吻她側(cè)臉,低聲道:“《西關(guān)飲馬》,這應(yīng)當(dāng)是真跡了。” 青青的神魂都被畫卷走,聽不見看不見,滿心滿眼只有眼前這幅畫。 驀然間陸震霆看著她,疑惑道:“怎么好端端的,又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定要撩到你們所有人都愛上四叔! ☆、第十章 青青第十章 宴上飲酒頗多,散場后陸晟仍有些醉意,便未叫肩輿,打算走一走散一散。 元安一行人自然跟在他身后,等到了岔路口才斗膽來問:“陛下今兒打算歇在何處?” 陸晟略想了想,沉吟道:“去素容宮里看看?!?/br> 素容正是從前的容妃,如今的慧嬪。 今上對后宮的女人似乎興趣缺缺,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翻一次牌子,但得了空,倒常去慧嬪宮中探望。 歷經(jīng)兩朝圣寵不衰,慧嬪亦是天下獨一份兒。 小太監(jiān)得了指使,立馬跑腿前去景福宮通報。 陸晟仍優(yōu)哉游哉地提燈爺賞畫,等慧嬪裝扮好了,他才緩步邁入宮門,見她跪在門邊,低頭時恰到好處地露出一截雪白后頸,便使個眼色,叫元安將她扶起來,寬慰道:“更深露重,你身子又不好,何必出門來迎?!?/br> 慧嬪緩緩起身,跟在他身后半步,柔聲道:“陛下來看臣妾,臣妾心中歡喜,便顧不得其他了。” 陸晟進了屋,隨意歪在燒熱的炕上,按著眉心,道:“悶得很,吵了一天了,朕到你這來躲躲。” 慧嬪跟到他身側(cè),接過宮女蓮兒遞上來的醒酒茶,送到陸晟手上,“一早備下的,蓮葉清心,解酒去膩是最好不過的?!?/br> 陸晟閉著眼,抿上一口,果然胸口舒暢許多,再看慧嬪,鵝黃的襖子配月牙白的裙,領(lǐng)子上一圈白狐貍絨毛,襯得人素凈婉麗,看著也舒心,便牽了她坐到身邊來。 “宴上鬧得煩了,朕便來找你說說話?!?/br> 慧嬪垂手一笑,“皇上記得臣妾,是臣妾的福分,只恨臣妾位卑,不能在宴上賀陛下千秋。” 陸晟手肘擱在炕桌上,掌心撐著太陽xue,半瞇著眼,看著倒是比慧嬪更有風(fēng)情。 “宴上吵得很,一個個的都在變著法兒地討功勞,連朕都不愿意搭理他們,你去做什么?” “臣妾只想著……能有機會多見見陛下就是好的。” 陸晟笑,“這不是見著了?” 慧嬪頭低得更深,雙頰飛紅,竟似不經(jīng)事的少女一般。 她原以為,陸晟今日興致不錯,接下來自然要幸了她,誰知等了又等卻沒等來他動作,隔了許久才突然聽見他說:“隆慶十一女,你可還記得?” 慧嬪心中一緊,略抬一抬頭,匆匆瞥過一眼,見他面容平靜,并無追念之意,適才答:“陛下說的可是鳳儀公主?” “是?!?/br> 慧嬪淺笑道:“一聽封號便曉得,這小十一原先在宮里是極受寵的,因她母妃早逝,隆慶便接了她到皇后宮里養(yǎng),因此偏疼她許多,聽說她讀書習(xí)字都由隆慶一手教養(yǎng),與旁的公主倒是不同?!?/br> 陸晟似乎來了興致,更進一步問:“這么說來,恐怕性子不大好吧?” “也不是?!被蹕鍨樗砩喜瑁煨斓纴?,“小姑娘家家的無非是性子嬌,對下倒是極好,宮里記她的恩的不在少數(shù),就連元公公,從前不也是盡心盡力地討好伺候,其他人可沒這個福分。怎地?皇上見著小十一了?” “前些日子俄日敦帶她進宮,匆匆見過一次?!?/br> “怎么晉王……” “臭小子,闖進暨陽宮把人擄回來,認罰認打,真是油鹽不進?!?/br> 慧嬪聽了這句,顯然放下心,還能多說幾句,“也不知這小丫頭現(xiàn)在如何,臣妾可是記得,小時候她個子長得慢,總是憂心自己長不高,還叫宮里的道士給她練一顆吃了即刻能長柳樹那么高的丹藥?!?/br> 聞言,陸晟不禁莞爾,“還有這事,但柳樹都長得矮墩墩的,可見這小人兒也沒甚見識?!?/br> 慧嬪湊趣道:“可不是嘛。臣妾從前去給皇后請安時,還見過她養(yǎng)的一只虎皮鸚鵡,嘴皮子比人還利索,但教的可逗不是好話?!?/br> “都是什么話?” “什么女夫子虎姑婆,明兒下雨不進學(xué),別叫我繡花,可饒了我吧……”她說著說著,自己也忍不住掩嘴笑。 陸晟道:“原來是個愛偷懶的?!?/br> 慧嬪道:“還有一句頂好的,是小十一的口頭禪,原是她跟著老嬤嬤學(xué)的,一次讓隆慶聽了去,愣是教訓(xùn)一頓從此便改了。” “哦?是什么?” “是‘哎喲我的小心肝兒’。”說到此處,慧嬪自己個笑得不行,非等笑夠了才接著說,“陛下您想想,隆慶從皇后那繞出來特特來看女兒,進了門卻聽見鸚鵡沖他喊‘哎喲我的小心肝兒,可真饒了我吧?!皇亲屓擞趾眯τ趾脷饷矗俊?/br> “原來打小兒就調(diào)皮。” 他這么一說,慧嬪卻忽然停下來,定定地瞧著他,問:“陛下那日見著她,她可還好?不知長高了沒有?!?/br> 陸晟道:“瘦得很,個子……剛過朕肩膀?!?/br> 平平常常一句話,卻讓慧嬪徹底慌了神,一只手死死絞住手帕,半晌也沒憋出一個字來。 陸晟卻似聽夠了,起身向外,“你早些歇著吧,朕得了空再來看你。” 依著陸晟的性子,慧嬪不敢從來不敢出聲留人。 往外見了元安,陸晟忽然吩咐,“著人去找一只虎皮鸚鵡,調(diào)*教好了給晉王送去。”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要的四叔 ☆、第十一章 青青第十一章 眨眼春濃,滿園桃李芬芳,湖底落英霏霏,一只肥美的魚兒躍出水面,一心要闖龍門。 窗外鳥雀嘰喳,窗下有半片美人影,已占完此間□□。 青青擰著眉,指間握一枚小小壽山石,正拿著纂刀一點一點全神貫注地刻她的印。 春兒退在門外不敢吵她,因此她腕子上沒力,想伸手要一杯茶都得自己開口叫人,但正巧這時候金達進來了,說是來瞧瞧院里缺了什么,開春正好一起置辦,稍后卻關(guān)了門,提醒青青,“殿下,太爺爺早先說的那法子,要抓緊辦,晚了……恐怕要生變?!?/br> 青青接過金達遞上來的青瓷茶盞,抿一口溫溫?zé)釤岬母=▔勖?,輕聲道:“變?有什么可變?你太爺爺不是頂頂厲害的人物,有他在不該是什么都不必怕么?” 金達為難地縮了縮手,答:“這一時半會兒的奴才也不好說,只是太爺爺他老人家在宮里頭見得多聽得多,總比奴才考慮周詳?!?/br> “他總是……樣樣都對?!彼晕⑻а郏高^窗戶縫隙望了望站得筆直的江淮之,只片刻便收回眼,低聲感慨,“連作踐我都對得很?!闭Z畢,不等金達出聲勸她,便說再要一方雞血石來消遣,便打發(fā)他出去。 這下她的印還剩最后一筆,卻怎么也沒興致繼續(xù),隨手扔到一旁懶得再看,牢sao沒處發(fā),一回頭春桃已經(jīng)端了水來,預(yù)備伺候她凈手。這樣貼心周到的丫鬟,比宮里老嬤嬤們調(diào)*教過的也不差什么,最好的是話少,知分寸,用起來讓人渾身舒坦。 然則她還未舒心多久,院外就起了吵鬧聲,不必想也知道,定是府中霸王下朝回來。 他這幾日都未宿在府里,聽香云說陸震霆在外頭很是快活,她還以為他還得多快活幾日再回,沒料到今兒一早就來了,還鬧出這么大陣仗。 稍傾,她便瞧見一個靛藍袍子滿臉堆笑的喜慶人兒提著一只紅酸木鳥架子闖進來,自然,鳥架子上還拴著一只藍綠相間的虎皮鸚鵡,倒是與她兒時養(yǎng)過的有些相像。 這喜慶人兒沖她一揚眉,“你瞧,爺可沒忘了你,這鳥兒厲害得很,會說幾句人話,瞧你鎮(zhèn)日無聊,爺便買了回來供你消遣?!?/br> 青青已經(jīng)過了那段喜歡新鮮熱鬧的年紀,早年間很是喜愛的東西,如今擺到眼前來,只當(dāng)是個平常物件,并不上心。 陸震霆見她神色淡淡,以為她不信,便差人取了瓜子仁兒來逗鳥。 鸚鵡為了討一口吃的,很是盡力,一連串說著“長命百歲”“萬壽無疆”“恭喜恭喜”。 陸震霆聽完好一陣得意,“怎么樣?這玩意新鮮吧?” 瞧他這樣,青青反倒不忍心潑他冷水。聽聞他們陸家六十年前改了漢姓,替皇祖父鎮(zhèn)守西北,常年生活在關(guān)外在不毛之地,不知京城里的皇親貴胄們這些年翠被豹舄、鼎鐺玉石,奢靡到了什么程度。 不要說一只小小的會說話的鸚鵡,就連南越國的大象也照樣能栓在園子里養(yǎng)著取樂。 青青只好說:“話說的是不錯,瞧著也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