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話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自古嬪妃自戕是大罪,她這一開口,興許就是殺人害命。 然則陸晟卻意外地笑了起來,仿佛先前的怒火都讓這一句話撥散了,整個人都松快起來,上前一步又退后,等一等竟然說:“罷了,朕明日再來看她?!?/br> 說完便匆匆走了,留下一臉茫然的澤蘭,“皇上這是何意?莫不是我真害了貴主兒不成?” 周英蓮卻道:“別瞎想了,今兒是什么日子?本就不該來這兒,否則便是將貴主兒推到風(fēng)口浪尖上,皇上這是替你主子著想呢!你這榆木腦袋,今晚的事要敢往外透半個字,皇上饒你,咱家也繞不了你們!” 澤蘭立時跪下謝恩,等周英蓮走遠(yuǎn)了才敢長長舒一口氣,料想這一趟罰也大約是重不了。 而屋子里已然入夢的青青,對這一切顯然是毫不知情,夢里她仍想著一碟子甜藕,饞得幾乎睡不著覺。 如若時間能永遠(yuǎn)如此緩慢悠寧,或許能得永續(xù),但一眨眼便到了北上祭祖的日子,此次出關(guān),皇后留守宮中,陸晟身邊只帶青青一個,前朝后宮少不得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出來,好在只要于國本無礙,陸晟亦非孱弱之君,他要在后宮抬舉哪一個,便也由不得旁人啰嗦。 只是這些事情傳不到青青耳朵里,北上的路程走得比平常慢,抵達關(guān)外舊都時,天氣似乎有了轉(zhuǎn)暖的意思,淺草破土而出,帶出一片綠油油春意。 舊都宮舍雖空置多年,但慣常有人打理,花草樹木都養(yǎng)護得當(dāng),院子雖小,進門時能讓人瞧見一點綠意,于關(guān)外之地,也能算得上精致華麗。 行程緊張,陸晟只在舊宮歇上一夜,第二日天還未亮便啟程去望京華山上祭祖。 雪融時節(jié),山路泥濘,陸晟一行原本三千護衛(wèi),留一半在山下,另一千五跟上山,分駐山腰祖廟及山頂大佛寺。 路上耽誤得久了,到祖廟時已然誤了時辰,忽而又落下一場沒來由的大雪,積雪封山,只得在山中住上一晚另作安排。 這祖廟雖說是苗,但為方便祭祀,已經(jīng)在周圍拓寬重修,大致已有行宮雛形。 傍晚時陸晟才將事情交代清楚,再來尋青青時,她已用過飯,正瞇著眼睛喝茶,活活就是這山間懶貓,正抱著rou爪子打瞌睡。 貓兒吃飽了,主人卻還餓著,周英蓮另擺上一桌飯,供陸晟填肚子。 “這場雪下得湊巧,正好讓朕躲一天清凈,也享受一日小十一的神仙日子?!彼殉缘桨腼枺蛑扑碜?。 青青雖沒有飯桌上閑聊的習(xí)慣,但陪他說上一兩句卻也無妨,“四叔若當(dāng)真羨慕,我倒是樂意與四叔換著過的?!?/br> 陸晟向后仰,換個舒適的坐姿,靠著椅背睨向她,“怎么說?小十一也想當(dāng)皇帝?” 大約是晚來天欲雪,酒酣人微醉的緣故,青青說話也越發(fā)放肆,竟在這件事上頭也敢與他調(diào)笑“當(dāng)皇帝,為所欲為,無所不可,誰不想呢?” “如若讓你做一日皇帝,小十一最想干什么” 青青皺起眉,認(rèn)真思索一番才開口,“大約也沒什么可做,我所求的,即便是皇帝也做不到,真是可笑。” 陸晟道:“并不可笑,皇帝本也左右掣肘,進退兩難,不過是身前身后想的風(fēng)光罷了?!?/br> 青青聽來疑惑,更覺意外,“難不成……四叔也有倦怠的一日?” “一日,僅一日爾?!标戧蓴堖^青青,將她安放在膝頭,低頭蹙眉,來回揉捏著她軟弱無骨的小手,忽而笑道,“這一日,朕只想做一富貴閑人,與小十一在這山間終老?!?/br> 大約是因風(fēng)冷云淡酒后留香,她竟聽得鼻尖酸澀,忍不住要落下淚來,顫顫扶住他肩膀,她偷偷攥緊了他肩上衣料,“那……明日呢?” “明日?明日朕還是朕,小十一卻不一定是小十一了?!?/br> “四叔說什么?我聽不明白?!?/br> 陸晟牽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輕啄一下,笑說:“明日你自然會懂。” 他眼底光彩變化莫測,讓人無從思索。 青青正愣著,周英蓮卻闖了進來,滿目焦急之色,“陛下,奴才有事要稟?!?/br> 青青這就要從陸晟膝上下來,卻教陸晟掐住腰,動彈不得,他望上一眼周英蓮,“說——” 周英蓮苦著臉,眼看要哭出淚來,“陛下,宮里來的消息,六皇子……薨逝……” 青青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握在她腰上的手力道突然加重,疼得她想逃,她回過頭,撞見陸晟死灰一般的神色,心也不自覺跟著一顫。 ☆、第47章 47章 青青第四十七章 青青初見他時, 他已是座上君王, 時時刻刻勝券在握, 絕不會有龐歡無措之時,然則當(dāng)下, 這個雙眼空洞, 面露茫然的男人令她感到既陌生又心疼。 她起身站定, 卻仍然將右手遞到他掌心, 貼著他粗糙的掌紋,她似乎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內(nèi)心的掙扎與痛苦, 喪子之痛突然襲來,幾乎讓他疼得喘不上氣。 青青反手握住他, 用了十分力道, 緊緊攥住他的手,蹲下身來看著他,沉沉道:“四叔, 四叔,先喝杯茶, 緩一緩……” 陸晟在不自覺中亦握住她的手, 轉(zhuǎn)過臉來,空茫的眼終于有了焦距,定定看著她,接了她遞過來的熱茶,端到嘴邊卻又放下,仿佛突然間醒來, 低聲自語一般說道:“朕要出去走一走……”便甩開她,毫無目的地向門外走去,周英蓮要追,卻被青青攔住,“你只遠(yuǎn)遠(yuǎn)跟著,絕不要上前?!?/br> 周英蓮急出了滿臉褶子,“外頭正下著大雪呢,陛下受了寒可怎么好!” 青青站在門前,遠(yuǎn)遠(yuǎn)望著已默然走出院外的陸晟,再向前追兩部,站在月牙門對面,穿過門洞望見一襲蒼白而脆弱的背影,長嘆一聲,“他大約巴不得能病一場……” 她還在恍然中,身旁的周英蓮已然哭了,一邊抹淚一邊說:“奴才……奴才心疼皇上……香火本就艱難,六個皇子,三個落地便沒聲兒了,前頭兩個都沒活過三歲,原以為好不容易六皇子能立住了,誰曉得……老天爺啊,您可真是沒長眼,這都造的什么孽,造的什么孽喲……” 他拍著大腿流著淚,不知不覺雪落了滿肩,鼻子也凍得通紅,青青側(cè)過臉看他,竟覺得滑稽,正想笑,忽而又感到悲從中來,無言可訴,等了許久也只能垂下眼,淡淡道:“這事誰也替不了他,該他疼的,一分也少不了,做什么都沒用?!?/br> 她說完便施施然提著裙角步上階梯,叫澤蘭同云苓兩個丫頭進來,把殘桌收拾干凈,等寒夜罩上屋頂,也未等到陸晟的消息,她靠在窗邊翻書,遭遇到數(shù)月來頭一個無眠夜。 一本游記從頭翻到尾,竟一個字也沒看進去。青青終是耐不住,叫來澤蘭,“你去跑一趟,問問周公公,圣上歇了沒有。” 澤蘭應(yīng)聲去了,青青肩上搭一件鴉青色披風(fēng)站在廊下,今夜月亮不肯露臉,山色濃黑,暗得讓人看不了五步遠(yuǎn)。 青青只稍稍站了片刻,才出門的澤蘭便又折了回來,后頭還跟著個圓臉小太監(jiān),這人她認(rèn)得,是跟在周英蓮后頭當(dāng)差的。 果不其然,一見面,行過禮便開口,“奴才正要來尋貴主兒,沒料想在路上遇著澤蘭jiejie,便一道過來。稟主子,原是周總管差奴才來請貴主兒到正殿去一趟,圣上在里頭一跪就是三四個時辰,不吃不喝的,周總管怕圣上熬不住,想請貴主兒去勸一勸,這冰天雪地的,貴主兒進去了,好歹讓奴才們有個由頭,能給圣上端盆炭火?!?/br> “走吧,我與你一同去?!鼻嗲啻饝?yīng)得干脆,發(fā)髻上只一根白玉簪子,便提步走在小太監(jiān)前頭,急得澤蘭差點兒喊起來,“主子好歹換身衣裳,梳過頭再去,如今這……怕皇上瞧著不喜歡?!?/br> 話到此,青青突然停住腳步,澤蘭以為她聽進去了,正琢磨著換哪一身好,卻聽她吩咐說:“你不必跟著了,去廚房把前兒賞的山參燉上,盡快送到正殿來?!?/br> 說完便轉(zhuǎn)身走,雖也瞧不出慌張來,但腳下步伐比平??炝瞬簧?。 正殿修得恢弘高闊,遠(yuǎn)遠(yuǎn)看去滿眼肅穆。 此刻殿前燈火通明,周英蓮在階梯上急得打轉(zhuǎn),一見青青便仿佛見了祖宗奶奶似的,又是作揖又是賠笑,“貴主兒可算來了,奴才也是不得法了,只好裝著狗膽去請貴主兒來,往后圣上若要怪罪,奴才便領(lǐng)了這罰,去下面孝敬親娘?!?/br> 青青看著面前緊閉的大門,忍不住問:“進去這樣久,也不曾叫過人?” 周英蓮苦著臉應(yīng)說:“可不是么,奴才趴在門上聽,真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急死個人?!?/br> “知道了?!鼻嗲嗦月渣c頭,心里有了底,正要上前推門,剛伸出去的手突然收回來,低頭在鬢邊抹了抹,無奈被夜風(fēng)吹散的頭發(fā)卻怎么也不肯順服,周英蓮看出內(nèi)情來,連聲說:“貴主兒不必?fù)?dān)心,您現(xiàn)在真跟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一個樣,梳端正了反倒不美?!?/br> 青青讓人窺破心事,到底有些窘迫,便低了頭,隨著一聲悶響,邁過門檻,走入頂高地寬的陸家祖廟。 眼前一排長明燈燃著微弱的光,神龕上香火供奉未斷,煙霧盤繞,燒出一屋沉靜幽遠(yuǎn)的香氣。 陸晟就跪在正中央,挺著背,一刻也不肯松懈。 門關(guān)了,將風(fēng)云冷山都隔絕在門外。 內(nèi)堂比她想象的稍好一些,但在這個時節(jié),雖不透風(fēng),卻也仍舊是冰窟一般地冷。 青青立在原地靜靜看他許久,靜靜端詳著眼前這位就連跪地都如松柏挺拔的男人,心中沒來由地便對他生出一股敬意,或許他根本不需要安慰,或許他早已經(jīng)修成銅墻鐵壁,無懈可擊,她來不過自作多情,多此一舉而已。 她退縮了,方才那一身孤勇已散盡,取而代之的是近鄉(xiāng)情怯,是患得患失??珊匏斈棵?,她不自覺后退半步,他便已聽出大概,“怎么?怕了?” 青青也倔得很,不肯輕易服輸,他越是說她怕,她便越是要上前,索性走到他身邊去,卻又不肯對著他們陸家的列祖列宗下跪,便干脆背對祖宗掛像與陸晟并排坐著。 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她開口,陸晟忍不住問,“不是特地趕來勸朕,怎么半句話也沒見你說?!?/br> 青青緩緩?fù)鲁鲆豢跉?,下巴磕在膝蓋上,瞧著仍是個半大孩子,“我原預(yù)備了一車子話要說,見了面反倒說不出口,想來都是說給世間俗人聽的,不必在你面前白費口舌?!?/br> “我只當(dāng)這是恭維?!?/br> 青青莞爾,耳邊碎發(fā)落下來,毛茸茸的越發(fā)像貓,“父皇沒了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己也活不長了,倒不如死了干凈,三番四次摸著剪子,卻下不了決心望喉嚨里送,后來便哄著自己,定要手刃仇人,才算死而無憾,但日子久了,漸漸連父皇的模樣也記不起來,大約人心都只自保,漸漸將痛苦的記憶都埋葬,留下的,也說不上開心,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不咸不淡,模糊不清。所為愛恨情仇,從來都只是生者的欲*望,與已故之人再無關(guān)系?!?/br> 她說完,仿佛終于卸下心中重?fù)?dān),卻也不自覺傷感得流出淚來。 陸晟仍然保持著直挺挺的跪姿,面向祖宗牌位,眸色漆黑,沉沉如此夜,“這一席話,你究竟是用來勸朕,還是說給你自己聽?!?/br> “或許……兩者皆有?”她丟去重負(fù),嘴角帶著一絲淺笑,在燭光下更顯柔媚,“我與四叔,都活的太累了?!?/br> 陸晟仰起頭,看向先祖畫像,“朕,北撫遼東,南征亂賊,破真門關(guān)以取京師,守晉安以鎮(zhèn)西北,平江浙、兩湖,而未屠一城,朕自認(rèn)對得起天地祖宗,然因一生殺伐過重,才至天地降罪于我、朕,令天下、令陸家無以為繼,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但求天地明鑒,若要降罪便罪于朕一身,不可毀陸家萬世之基業(yè)?!?/br> 他說完,閉了閉眼,等情緒歸于平靜,才側(cè)過身來牽了她的手,“見你來,朕心中很是安慰?!?/br> 青青在他直白的目光下忽而慌亂起來,低著頭去尋蒲團底下明黃的綢布,直到他伸手將她鬢邊碎發(fā)拂到耳后,他或許將要說些什么,但一切都被周英蓮的慌亂打斷,被他領(lǐng)進來的除開陸晟的貼身護衛(wèi)巴海,還有禁軍統(tǒng)領(lǐng)于成雙,他行過禮后匆匆說道:“陛下,山中有賊子謀逆,已與禁軍纏斗起來,末將粗略估計,約不下三千人?!?/br> 這三千人一出口,立刻把周英蓮嚇得一抖,他面色煞白,又聽巴海說:“逆賊訓(xùn)練有素,有備而來,此地不宜久留,奴才斗膽請陛下移駕他處,由鐵甲十三軍護送陛下下山?!?/br> “山中大雪,道路已毀,他們四處設(shè)伏,便是你有通天的本領(lǐng)也走不出去?!标戧缮裆谥苡⑸忂M門時早已起身,此刻他逆光站著,長影鋪地,如一尊怒目金剛,萬事巋然不動。 于成雙急急來表忠心,“末將愿死戰(zhàn)到底,但請陛下先退至山頂佛寺,待援軍一道……” “不會有援軍了……”陸晟良師一般指點于成雙,“所謂有備而來,自是已將舊都駐軍打點妥當(dāng),即便從京城請來援軍,想來能破了舊都,再打上山來,也需十日光景,來不及啊……” 于成雙啞然,巴海吐出一句關(guān)外話來,“愿為陛下萬死不辭?!?/br> 大敵當(dāng)前,臣下個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以圖生機,陸晟卻一反常態(tài)地悠然起來,先前喪子的痛苦已遍尋不著,他竟有閑心吩咐周英蓮,“朕到偏殿歇會兒,去把棋擺好,朕要與貴人論一論棋藝?!?/br> 他走上前,看著青青說:“前些日子你說你活不長了,是說活到今日不是?怎么?貴人算準(zhǔn)了時辰要為朕殉情不成?” ☆、第48章 48章 青青第四十八章 話音落地時, 他最后一個眼神, 短促卻寒冷刺骨, 刺得青青由內(nèi)之外冷了個透底。她頭一次對陸晟產(chǎn)生絕對的、令人手腳顫抖的恐懼,他的隱忍、克制、城府遠(yuǎn)超常人, 甚至遠(yuǎn)在青青意料之外, 這一年來, 除了床事, 她幾乎從未見過他勃然發(fā)怒,但當(dāng)前這一刻, 她深刻地感受到他的怒氣……以及殺意。 青青不自覺后退一步,陸晟大步上前握住她冰冷的右手, 前一刻的殺氣瞬時散了, 他嘴角竟還帶一點笑,依舊是讓人捉摸不透的姿態(tài),將她的慌亂猶疑通通收入眼底, 然則又如并未察覺一般,近乎溫柔地牽著她往偏殿去, “朕棋藝不精, 與你對弈,恐需叫你一聲先生?!?/br> 青青恍然,“我當(dāng)不起?!?/br> 陸晟道:“朕說你當(dāng)?shù)闷穑惚惝?dāng)?shù)闷??!?/br> 兩人走到偏殿內(nèi),周英蓮手腳利落,已將陸晟慣常喝的太平猴魁沏上, 玉石棋子也都擺放妥當(dāng),陸晟做一個請的手勢,于青青對面落座,伸手抓一把棋子,嘩啦啦落在棋盤上,仍是市井庸人辦法,問:“雙還是單?” 到此時,青青業(yè)已定下心神,想來人生如走棋,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既我是先生,理應(yīng)讓一步,請四叔執(zhí)黑先行。” 陸晟提子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她,忽而勾唇一笑,“那學(xué)生便恭敬不如從命了?!?/br> 他第一子落在星位,青青照舊占右角,幾乎是按圖索驥,然則他續(xù)走“三三”、“天元”,破了慣常規(guī)矩,殺氣沖天。 陸晟打破舊局,步步緊逼,青青仍守著自己的步驟,于棋盤之間與他耐心周旋,一炷香過去,局面焦灼,未分輸贏,窗外的打斗聲卻越發(fā)近了,嘈雜的腳步與刀尖相接的鏗鏘令她分神,提子的手久久不落。 “??!”突然間一聲凄厲的哀嚎撞進耳里,仿佛是女人尖利鮮紅的指甲一左一右奮力撕開耳膜,驚得她指尖一顫,聽叮咚一聲,白玉棋子摔落在棋盤上,碰歪了黑白子,撞壞了一局棋。 陸晟頭也不抬,默然將被撞得移了位的棋子重新布好,順手撿了她那一粒白子,落在棋局中心位置,“舉棋不定貽誤戰(zhàn)機,不若破釜沉舟,或能絕處逢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