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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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絕的身子忽然一晃。 沈樊成看準了破綻,一劍刺去,干凈利落,瞬時扎進他腰眼。 刀烈春眼神一轉(zhuǎn),立刻放棄與公子絕的纏斗,幾步飛燕踏雪便躍到三丈開外,雪白長刀橫于女子纖細的脖頸間。 公子絕一個轉(zhuǎn)身削開沈樊成的劍,禍水順勢割破他的衣服,像割開一張宣紙,深紅色的水漬登時洇透了布料。 那一削,用盡了狠勁,沈樊成不得不后退幾步來減緩沖擊。 他喘了口氣,悄悄捂住自己的腰腹,看了一眼公子絕背后,也是一片狼藉,不由心下平衡了許多。 公子絕持劍而動,眼眶瞬紅:“玉笙!” 刀烈春眉目沉凝,如同臘月凝結(jié)在枝頭的冰雪。她毫不留情地刀尖一壓一擦:“你再往前一步,我便殺了她?!?/br> 樓玉笙梗著脖子,滿眼驚懼。 血液順著脖子和刀面流下,一半滲入衣襟,一半滴落在地。 送她而來的馬車停在身后,馬不安地動著蹄子,兩個護衛(wèi)抽劍上前,不敢妄動。 “你放了她!她是無辜的!”公子絕攥著劍柄,青筋暴起。 刀烈春冷笑:“我又不傻?!?/br> 樓玉笙的眼淚奪眶而出,嗚咽不止:“對不起,阿絕……我拖累你了……” “玉笙,別怕,別怕……”公子絕厲聲道,“刀烈春!這是你我的事情,她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個弱女子——” “殷佑微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刀烈春抬高聲音,“她也被這樣挾持過!那時候你就是這么為難沈樊成的!” “阿絕,是我拖累了你!”樓玉笙聲音沙啞,“我原以為你我可以美滿一世,沒想到……沒想到如今還是……” 一陣疾風刮過,吹開她臉上的面紗,露出底下遮掩著的冰裂陋痕。 “阿絕,我總是對不起你!你千萬不要被我所累!我們來世再見!”她閉了眼,往刀鋒上狠狠一撞! “玉笙——”他疾奔而來,后背的傷劇烈一扯,加上心神大震,叫他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跪倒于地,還靠長劍撐了一下。 刀烈春也是一悚。 樓玉笙要是真死了,他們也徹底完了。 電光火石間,她一個旋身,刀鋒往外一撤,叫樓玉笙撲了個空。 樓玉笙輕聲道:“把我丟給那兩個護衛(wèi)。” 刀烈春一愣,當即照做。 樓玉笙跌向馬車旁,那兩個護衛(wèi)急忙去扶。 刀烈春回身提氣,直奔沈樊成而去。 公子絕與她擦肩,根本顧不上對她出手。 刀烈春喘著氣,對沈樊成道:“你還好吧?” 沈樊成點點頭:“還好。”他一抬下巴,“快跟上去,看看樓玉笙在玩什么把戲?!?/br> 樓玉笙在護衛(wèi)懷里劇烈掙扎起來,哭喊道:“你們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公子絕急急而來,一道劍氣滑過,那兩個護衛(wèi)手臂上頓時分別增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公子絕將她抱入懷中:“你怎么樣?” 樓玉笙泣不成聲,脖子不斷往外淌血:“對不起……可是我,我很害怕……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那里,有人說你此去危險,我就有些擔心……我只能以死作脅讓他們帶我出來!” 公子絕不斷抹著她的血,眼睛濕潤:“你這是何苦……我叫你好好待著等我的?!?/br> 樓玉笙哽咽道:“而他們……他們送我來的時候……又很不規(guī)矩……方才我想,我這般無用不懂事,既容易成拖累,又容易無法守身,實在是無言茍活……” 噗。 噗。 血rou撕裂的聲音響起,公子絕捂住她的眼睛。 “主上勿……”那兩個護衛(wèi)滿眼驚駭,不明白為什么事情突然失控。他們來不及說出一切,便就此了無聲息,倒地的一霎,雙目仍然圓睜。 “是我無法保護好你——”公子絕低頭看她,心神大亂,幾乎不能呼吸。 樓玉笙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聲音微弱:“阿絕,我好難受……我要說不出話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沒有,你這個傷不會死的!” “阿絕,你動一動,我想吹風。” 公子絕抱著她挪了挪,將她的臉面對風吹來的方向。 后背對敵,空門大開。 沈樊成和刀烈春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 樓玉笙的雙臂如水蛇一般攀附而上,她看著沈樊成和刀烈春,口中說著:“阿絕,我有幾句話,你一定要聽好。” “你說,你說?!?/br> 碧空湛湛,早間的風帶著泥土與青草的味道撲面而來。 “我八歲那年第一次見你,便喜歡上你了。我想,世界上為什么會有這么好看的男孩兒?!睒怯耋仙斐鲇沂郑撎撝噶酥腹咏^的左肩胛。 “你十一歲走的那天,我回去哭了很久,我想,恐怕以后再也見不到你了?!彼Z氣溫柔,換了左手,虛空指了指他的右肩胛。 沈樊成和刀烈春再次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從中讀出了同樣的意味。 “后來我再次遇到你,我想,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有神明的?!彼龂@息著,看著沈刀二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公子絕的后背左上角。 沈樊成忍不住無聲抽氣。 刀烈春亦是繃緊唇角。 公子絕在微微地顫抖著。 樓玉笙覺得自己的肩膀慢慢變得濕潤。 “你哭了么?”她輕聲道,“沒什么好哭的。一切都過去了。現(xiàn)在,我只想告訴你——” 她從袖口摸出一支簪子,簪尾點翠團花,簪尖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現(xiàn)出明滅不定的光暈。 她面無表情地抬手,干脆地捅進了他的后背。 “這世上,我最愛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營養(yǎng)液:洋洋洋洋洋 ☆、怨 幾乎是瞬時, 沈樊成的劍和刀烈春的刀便扎進了公子絕的血rou,穿透了他左右兩邊的琵琶骨。 樓玉笙將簪子一點一點碾磨進去,而后猛然拔出。 簪子比不得匕首,無法捅得太深,公子絕跪坐在地上,呼吸急促, 雙目圓睜, 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樓玉笙抹了一把脖間的血, 潦草地用手帕捂著, 掙開了他的懷抱。 公子絕的目光掠過從琵琶骨處穿透的尖刃,緩緩抬起,定格在樓玉笙臉上。 “為……什么?”他啞聲道。 樓玉笙唇角微翹, 道:“溫絕,我受夠了, 你我之間……早該結(jié)束!” “樓玉笙!”公子絕雙眼赤紅, 朝她撲去, “為什么!為什么!” 尖刃收回, 帶得鮮血飛濺而出。 沈樊成和刀烈春瞬息而動,一人刺中他一處大xue,將他制在地上。 “樓玉笙!樓玉笙!”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血液汩汩涌出,染得他身上一片暗紅。他仿佛感受不到血rou被扯開的疼痛,仍奮力掙扎而起,“樓玉笙!連你也背叛我!” “你錯了!”樓玉笙踢開他掉落在地的劍, 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你就是個自私自利、狹隘殘忍的人!”她忍不住喝道。 公子絕雙拳緊握,顫抖不止。 “我這么愛你……” “我不要你那樣的愛!”樓玉笙道,“畸形、偏執(zhí)、惡心,我快要瘋了……” 她抱著手臂,覺得渾身發(fā)冷。 很多年以后,被軟囚在精舍之中的她才想起,溫絕那可怕的占有欲,是從小就有的。 自從溫絕開始主動同她走近,她身邊的小男孩兒玩伴就一個個變少。原來的她不懂,以為他們男孩長大了就自己去跟同性玩了,后來回憶起來,溫絕在的時候,那些小男孩從不出現(xiàn),溫絕不在,他們還倒會和自己說上幾句話。 當年的他背著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明明……那時候的大家都是孩子啊。 樓玉笙慘淡地笑起來。 他希望她是他一個人的,希望她是他所獨占的,希望把她藏得好好的誰也不要看見。 “溫絕!”她扯開自己的面紗,一張可怖的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這便是你對我的愛嗎!囚禁我還不夠,還毀我容貌,讓我難容于世!” 淚水漣漣而下,她捂著脖子咳了咳,看著溫絕怔然的目光,道:“我每日每夜都想殺你,可是我怎么可能殺得了你,就算殺了你,也遲早會被你那些屬下發(fā)現(xiàn)。我才不要給你陪葬!” 公子絕盯著她,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 原來……原來…… “你不是我的玉笙!”他嘶吼道,“我的玉笙會給我糖,會給我說笑話,會想方設法逗我開心,她是這世上唯一還會對我好的人!你不是她,你把她還給我,你把她還給我!” 樓玉笙冷笑道:“你的那個玉笙,早就被你親手殺死了!我跟你虛與委蛇了這么久,實在是痛苦至極。我好不容易才抓住這么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怎么會放過!” 她微微低身,看著他被釘在地上的扭曲的身子,道:“溫絕,我此生最后悔之事,就是遇見你?!?/br> “樓玉笙——”一字破音,他鬢發(fā)散亂,滿身血污,俊秀的五官已然猙獰異常。 刀烈春閉了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