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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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抬頭一瞧,諾大的院子里,四方角上、屋檐下、門窗的邊邊角角都貼了許多黃紙符,上面蘸狗血畫著各種道家符印——唉,韓老太君病急亂投醫(yī),不知哪兒請來的游方道士冒牌貨,有幾個符還畫錯了。 也怪不得韓家人緊張,白素自己回想起來,確實有那么幾次,她練功的時候不夠謹(jǐn)慎,跑到韓園高處的塔樓上去冥思,也許就是這個過程中被人看見了一兩撇影子,才會有鬧鬼傳聞雨后春筍般冒出。 而且也有過她突然發(fā)病,就挨在他身邊睡著的時候,還有一回半夜她睜開眼睛,剛好對上韓攻也朦朧睜眼,嚇得她出手點住了他的睡xue,讓他醒來以為是夢,才蒙混過關(guān)。 這樣下去似乎不妙啊。 白素想到這里惴惴不安,手繞過頸子,捂住了那道舊傷疤的所在。 ☆、撞破真身 018 入夜以后,韓攻和韓樓兄弟下湯池沐浴。 大屋的浴池挖得十尺見方,灌滿熱水,水面霧氣裊裊,白素手捧著的琉璃大盤在旁侍立。 要說懂得享受,韓園里怕是沒人能同韓樓一爭雌雄,他沐浴要熏香,要更換三套衣裳,要用不同的帕子擦身體、臉、和頭發(fā),金盤和銀盤分別盛放不同的澡豆。按他的說法是,羊奶澡豆用以洗發(fā),可以柔順三千煩惱絲;用青木香和白檀香的澡豆洗身,可以面白如雪膚如凝脂。更不必他要求準(zhǔn)備的那些面脂手膏,眼花繚亂十?dāng)?shù)種,白素見所未見。 東西分得種類繁雜,于是需要伺候的丫鬟也多,韓樓院里的獨山岫巖都在,分別捧金盤銀盤,阿武來來回回提著木桶給湯池加溫,白素呢,則負(fù)責(zé)制造情|趣,不斷地往池子里拋灑白梅花瓣。 白素抓了把梅花,小手一甩,霧中如落白雪。 韓樓和韓攻裸|裎上身,將棋盤浮在池中下棋。 韓樓舉棋不定,凝思半晌,方才落子:“三哥,今日蔣府又往家里來了拜帖,邀你龍頭節(jié)那日前去做客,我推說你在云林書院,隔日再回復(fù)他?!?/br> 韓攻白子緊隨其后,嘲道:“好棋?!?/br> “蔣刺史好似對你極為看重,總是回絕也不妥吧?”黑子中腹被斷,韓樓鎮(zhèn)了一手,“就算你不喜歡入京為官,在許昌混個閑職,對咱們韓家也大有好處。你看謝表兄他自從上任騎都尉,辦事多了許多方便?!?/br> 韓攻全神望著棋盤,金青玉的棋子映在眼中溫潤晶瑩:“豈是你想得這般簡單。”不慌不忙又刺了黑棋子一著。 韓樓的棋和思路都僵住了,不解地望向兄長,反正無處可去,索性隨緣落下一子:“怎講???” “朝廷里河內(nèi)派跟潁川派鬧僵,太尉丞相面子都難堪,冷氏覺著跟錢相和薛人玉兩頭掰腕子力不從心了,便想推我們韓氏出去嘔心血,”韓攻抿唇笑道,“我們韓氏也不圖那富貴浮云,何必做人家的墊腳石。” 韓樓聽得似懂非懂,然而朝廷派系斗爭歷代以來極為血腥,他也能想到其中的兇險,自然感到不安:“照三哥這么說,只怕蔣繼不會輕易死心,那你還去他府上赴約么?” “看好你的棋?!表n攻又打一劫。 韓樓一看,自己不知不覺竟被逼死,啊呀一聲捂住了棋盤:“方才那不算,我只顧說話,沒注意!”韓攻指著他道:“落子無悔啊,一盤二十兩也你說的,再耍賴不帶你玩了?!?/br> “三哥三哥,這個真不能作數(shù)?!表n樓雞賊撲在那棋盤上,卻打翻了整盤的棋子。不等韓攻說話,又搶先轉(zhuǎn)移話題,對一旁撒花的白素道:“你不用撒了,退下吧?!?/br> 白素原先站一旁看他們下棋,被水霧熏得氣悶,這會兒如臨大赦。 從浴房里退出來,院子里正飄著小雨,絲絲雨線從廊廡的青瓦縫隙間流下,織成一片透明的雨簾。 白素抱著琉璃盤從廊下經(jīng)過,忽聽隔壁的浴房里傳來異響。 她習(xí)武精深,聽力和嗅覺敏銳遠(yuǎn)超常人,駐足凝神側(cè)耳,便從那淅瀝的雨聲中分辨出了男人和女人的聲音—— 香羅在屋里輕聲叫喚:“不要,不要,二公子……” “小心肝,你生得這般美貌,讓我一親香澤,也喜渡韶光啦?!?/br> 白素一聽這男人是二郎韓籌的聲音,登時明白了七八分——這是韓籌又犯了風(fēng)流病,想要逼迫香羅就范。 她低頭看向懷中的琉璃盤,頓時有了想法。 …… 浴池里,二郎韓籌制住丫鬟香羅,正要下嘴,香羅滿面羞紅半推半就,突然傳來一聲奇怪的磕碰聲,房門被打開了。 一股刺人的冷風(fēng)吹進(jìn)來,凍得赤條條的二人都打起了哆嗦。 又不知從何處飄來了白梅,格擋的紗簾獵獵鼓蕩。 韓籌汗毛管子倒豎,大叫:“是誰進(jìn)來?”沒人應(yīng)答。香羅俏臉煞白:“二公子,有鬼!” 門被吹得開開合合,韓籌松開香羅,爬出浴池,大著膽子前往門口查探。 突然,迎面飛來兩道黃紙符,“咻咻”如電,貼在韓籌左右臉頰上。 “救命啊有鬼?。 表n籌一蹦三尺高,拔腿一路裸|奔出去。 白素在屋頂上探頭看見,渾身被雨水淋得透濕,捂嘴偷笑——急色的惡鬼,嚇到你陽痿! 沿著房頂往前走幾步,扒開瓦片,又見韓籌跑進(jìn)了隔壁韓攻他們的浴房,直呼自己遇到了鬼。韓攻一臉不屑,韓樓卻被他繪形繪色的描述嚇懵了,抓著韓攻手臂:“三哥,我今晚跟你睡成不成?阿武,你去把我三哥鋪蓋卷搬東院來,快快快!” 韓籌一聽也道:“我也來!”韓樓不滿:“你那么多女人湊什么熱鬧?”韓籌想起方才情形,也不知道是不是香羅有鬼附身,直打哆嗦:“你不懂,女人比鬼更可怕……” 當(dāng)晚,韓攻和阿武便搬到東院去睡。 臨走前,阿武擔(dān)心白素獨自住祠堂害怕,叫她去和采薇擠一屋,白素自然回絕了,只道自己無所畏懼。 …… 夜深人靜,雨聲漸止。 韓攻被二郎和四郎此起彼伏的鼾聲吵醒,他一直沒睡安穩(wěn)。弟弟韓樓的睡相極差,翻個身便把胳膊砸他臉上;兄長韓籌睡腳那頭更糟糕,做夢都抱著他的大腿喊“香羅”,韓攻慍怒給了他一腳,踢在韓籌臉上,韓籌咂咂嘴,啵地一口反親回去,他差點沒吐。 他悄悄坐起,披了件斗篷,推門而出。 阿武在偏房里睡著,韓攻沒有打攪,從桌上拿走了手提燈籠,離開東院。 雨后初晴的夜晚,空氣里滿是梅花的幽香,他獨行院中,心情格外寧靜,這些日以來,所有關(guān)于蔣繼、盧陵、潁川派或是關(guān)中派的煩心之事暫時拋卻,獨自走在瀟瀟冷霧之中,輕快灑脫。 經(jīng)過垂花門時,燈籠被風(fēng)吹熄。韓攻回到自己房間去找油燈和紙捻子,卻不知放在何處。 平日這些都是阿武打點,他喚了幾聲阿武,沒有回應(yīng),才想起阿武還在東院睡著。 他便想起了偏房里的小不點。 今夜,整個祠堂都靜悄悄的,小不點的房間黑著,韓攻摸進(jìn)了屋,找到了桌上的油燈,點著。 室內(nèi)燃起微光,他端著燈正要離去,卻發(fā)現(xiàn)那等下壓著一掌薄薄的紙。 韓攻拿起來,紙上字體娟秀地寫著幾排小楷: 心乎最微,淵潛天飛,澄如秋月,和若春暉。盈虛之氣,守而勿虧…… 韓攻博覽群書,竟然從未在任何典籍上見到過這樣的文字,不由得奇怪。 他拿著紙條,走到床邊挑起帳子。 白素蜷縮在大床上,燈光映照下沉睡的小臉透著幾分疲倦和嫵媚,一種和小孩子格格不入的成熟冷郁。 韓攻放下帳子,對那紙上的文字忽然來了興趣。他是做學(xué)問的,而且做得極專極深,年少時便稱霸太學(xué),講席博士們隨便說一段文字,沒有他不知道出處的,這張紙像是莫名給他加了一個無名對手,他便要研究一下其中涵義了。 他將油燈放回原位,坐下,攤平了那張紙繼續(xù)往下讀。 漸漸讀下去,卻又覺像是氣功口訣,什么丹田啦,神照之類……都是人身上的xue位。 韓攻捻著眉心思考良久,終于確定這絕非尋常諸子百家典籍中的任何一段文字,想來那小不點原本便來歷神秘,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她會武功,這大概是什么練功的口訣罷。 一念及此,想到那武功各有各派的法門,互相都會保密,自己無意偷看了這些,已是極大的不妥,便將紙條重新放回。 他要拿走油燈,便在房中找壓紙條的物件,剛站起來,卻聽見女子的呵欠,又柔又魅,聲音勾人魂魄。 他覺得奇怪,便朝帳中望去。 燭光燈影里,隔著沙羅帳子,一個身材嫵媚的女子從帳中坐起,揉了揉眼睛,然后又躺下翻了個身。 一剎那,空氣都凝凍住,他雙眼差點脫眶。 韓攻絕不信鬼神之說,此刻不敢置信,便舉著燈過去,一口氣撈起了紗帳。 ——柔如月暈般的燈光下,一個冰雕玉琢的女人倚在枕上沉沉昏睡,通體雪白,皎潔修長的脖頸上,極其刺眼地系著那顆他親手所贈的蟲玉。 轟!眩暈、崩潰、打擊……他的廣博認(rèn)知受到劇烈沖擊,腦袋瞬間化作風(fēng)箱,無數(shù)種解釋排山倒海,左腦涌進(jìn),右腦涌出—— 怎么說?儒家道家陰陽家,名家法家陰陽家,論語道德戰(zhàn)國策,史記春秋黃帝經(jīng)……他內(nèi)心呼嘯狂奔過一萬只懸梁刺股挑燈夜戰(zhàn)的小人兒,熱鬧程度堪比一座十層樓高國學(xué)藏書館,查不到查不到,沒記載沒記載,沒有紀(jì)錄,沒有描述,沒有先例!先人吶,誰他媽能來解釋解釋這倒底是怎樣? 震驚抑或頹廢,崩潰或者懷疑,都已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韓攻一手擎燈,一手按胸,強(qiáng)行呼吸一口氣,只怕隨時會窒息。 作者有話要說: 送給男主的畫外音:驚不驚險,刺不刺激? ☆、白素的解釋 019 他一生從未懼怕過什么,可是這一刻,真當(dāng)是全身僵硬,冷汗從后背急速涌出。 難怪人言常道話不可說得太滿;好比前些日程放當(dāng)著幾人面夸耀他身體如何強(qiáng)壯健康從不染病,這幾日便感染風(fēng)寒只能身纏棉被手捧藥爐與那麻黃連翹金銀花為伍了。自己當(dāng)真是吃飽了撐的,好死不死為何非要挑戰(zhàn)鬼神之論呢? ——cao,子不語怪力亂神,莫非是因為真的存在怪力亂神! 韓攻下意識地向后挪腳,就這樣一步兩步三步四步朝著門,冷汗一顆兩顆三顆四顆連成線。 汗水低落地板,細(xì)而無聲;帳中女人如有感應(yīng),猛然坐起。 韓攻頭皮一炸,瞬間石化。 女人揉揉眼,閑散瞥來,道:“少主人?” 一臉?biāo)馄沛叮故莿e有一番美麗風(fēng)情。 啊呸,這會去他娘的什么美麗不美麗?女鬼都是越好看的越兇殘,自古紅粉堆皆英雄冢,要說妲己褒姒那樣的妖精不連累人,怕是紂王幽王的棺材板都要壓不?。凰难貉杆俪榻z剝繭,分離成了兩股,冷的向上頂,熱的往下灌,視野空茫四下虛幻,他是誰他在哪,天王蓋地虎寶塔鎮(zhèn)河妖,東西南北中發(fā)白,有沒有哪路神仙大發(fā)慈悲出手來救救他,快收了這妖孽啊。 妖孽見他一臉如喪考妣,溫柔關(guān)切:“少主人,你臉色不好,是否病了?!闭f著便下了床。 白素這一起身,忽覺癥結(jié)所在,自己長手長腳,立刻去摸臉頰,果然已經(jīng)變身。 她驀然一驚,第一反應(yīng)便看向韓攻。 韓攻豈是坐以待斃之人,轉(zhuǎn)身拔腿向外跑。 他哪知道,沒兩下子還想從白素眼皮底下溜走無異于沒翅膀還想飛的鳥人,茅坑邊上打地鋪,離死不遠(yuǎn)了。 白素一臉睥睨,八風(fēng)不動,腳步都懶得邁,抽下系帳子的絲絳,信手甩出,那絲絳如同靈蛇般纏住韓攻腳踝。 她一拉扯,韓攻便撲到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