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好兄弟！”

    其他人也站起來跟著舉杯，大家杯子集中一碰，為這兩年的友誼干杯，每個人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徐嘉端著酒，心里默念了一句好兄弟，隨即一飲而盡，苦酒入喉，一路流進了心里。

    飯后，大家出了餐館，周子遙和徐嘉住一個小區(qū)，自然而然問：“嘉嘉，你現在回去了嗎？”

    “你先回去吧，嘉嘉還有點事兒?！毙l(wèi)凌陽替徐嘉答道。

    “啥事??？”周子遙問。

    “你問題怎么這么多啊？跟你沒關系的事兒?！苯埔话压醋∷募绨颍瑢⑺藥ё?，陸庭川也跟了上去，之后其他人也陸續(xù)散去，剩下徐嘉和衛(wèi)凌陽兩個人。

    醫(yī)院只有何敏玉一個人在照顧衛(wèi)凌陽不放心，沒有在外面外逗留，兩人并肩往醫(yī)院走，他邊走邊問：“最近補課很忙嗎？”

    “有點兒?！?/br>
    “哦?！?/br>
    年后這幾天徐嘉都沒有來醫(yī)院，衛(wèi)凌陽也知道他應該是補課太忙，但是還是有些點失落，畢竟他馬上要走了，但是徐嘉不來醫(yī)院的話，他也抽不出時間去找他。

    餐館離醫(yī)院很近，兩人還沒有怎么聊就到了門口，衛(wèi)凌陽問他：“你還要進去看看嗎？”

    “不了，還有試卷沒有做完。”徐嘉在大門口站定，“你進去吧?！?/br>
    衛(wèi)凌陽想說今晚你能不能不做試卷，我想和你多待一會兒，但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你先回去，我看著你走。”

    “好?！毙旒螞]有多說什么，點頭便轉身離開。

    衛(wèi)凌陽站在醫(yī)院大門口的階梯上，看著他雙手揣在兜里，慢慢地往公車站牌的方向走，一路都沒有回頭，直到身影消失在下一個路口。

    “小沒良心的，竟然說走就走，也不多看我兩眼?！毙l(wèi)凌陽嘀咕了一聲，心里的失落無限擴大，想著自己現在就這么不舍得徐嘉，去了美國可怎么樣才熬得過去？

    他重重嘆了口氣，轉身進了醫(yī)院。

    徐嘉離開醫(yī)院后沒有去坐公車，他一路沿著人行道一直走，漫無目地，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之前衛(wèi)凌陽被廣告牌砸到的地方，腳步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當時衛(wèi)凌陽推開自己，被廣告牌壓在地上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也是那一次兩人的關系有了最關鍵的變化。

    今晚衛(wèi)凌陽沒有說出口的話，他都懂，只是沒有說破，也不能說破。他既然答應了何敏玉要放手，那么就不應該再給自己一點點留戀的機會，即使開頭很難，他也要試著跨出那一步。

    所以這些天來他都沒有來找過衛(wèi)凌陽，不是因為補課，而是想要給自己積攢執(zhí)行決定的勇氣的緩沖時間，否則他怕那一天到來的時候，還沒開口就會先哭了出來，那多沒面子。

    “小哥，你一直站這兒干啥呢？”一旁報刊亭的大叔見他一直站在路邊不動，出聲喊了一句。

    徐嘉回過神，發(fā)現自己站在報刊廳的窗口旁，連忙道了聲歉就要離開，對方卻叫住他：“嗨，我又不是趕你，看你一直站這里發(fā)呆就問問而已。你今天一個人??？上次跟你一起受傷的那個小伙子呢？”

    徐嘉聞言腳步一頓，回頭看過去，就聽對方又說：“就是被廣告牌砸到的那個啊，那天還是我替你們叫的救護車呢，你忘啦？”

    當時衛(wèi)凌陽受傷的時候，他們兩人周圍聚集了不少的路人，大家七嘴八舌地在建議，徐嘉擔心著衛(wèi)凌陽的傷勢，也就沒有注意到是誰幫忙打了120，沒想到過了這么長時間，對方還記得自己，當下便出言感謝。

    “客氣什么?！眻罂笫宀辉谝獾匦Φ?，“今天就你一個人？”

    “是啊，就我一個人?！毙旒我哺α讼?，心想以后也就我一個人了。

    “后來和你一起的那個小哥沒事兒吧？”

    “沒事，謝謝您關心?！?/br>
    “甭客氣?！?/br>
    和報刊大叔聊了幾句，徐嘉從那里離開，走前他抬頭看向廣告牌的位置，那里早就安裝了新的廣告牌，看不出來曾經脫落過的樣子，應了那句“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的俗話。

    那么衛(wèi)凌陽呢？他走之后會不會也忘了自己，會不會有新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會不會再也想不起徐嘉這個人？

    徐嘉不知道，也不敢想。

    ……

    開學后，衛(wèi)凌陽去學校找老曹辦理了退學手續(xù)，和班里的同學告別后又回到醫(yī)院幫忙照顧父親。

    衛(wèi)家老太太的身體一直不太好，老爺子又是八十歲高齡了，從衛(wèi)仲齊出事至今，何敏玉他們一直瞞著二老，就連過年的時候也是找借口說衛(wèi)仲齊出海沒有信號所以聯(lián)絡不上，好在這些年來衛(wèi)仲齊工作一直比較忙，二老也就沒有懷疑。

    但長久瞞下去也不可能，所以何敏玉盤算著離開前至少要告訴他們，也讓他們來見自己兒子一面。不料她還沒來得及聯(lián)系，老太太就無意中聽到衛(wèi)仲秋和妻子的對話知曉了這件事，和老爺子兩人火急火燎地趕來醫(yī)院看望，在看到人的時候，老太太當場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老太太突然昏迷把大家都急壞了，立刻就送了急診救治，好在她只是一時緊張擔憂過度導致，很快人就醒了過來，而就在此時，張助理也帶來了消息，說醫(yī)院已經安排好了，讓何敏玉做好準備辦出院手續(xù)，最遲后天轉過去。

    雖然之前就做好了準備，但消息來得太突然，大伙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最后還是老爺子最先出聲說：“仲齊這是有救了？是嗎？”

    “有救了！”衛(wèi)仲秋也跟著出聲，雖然他知道轉過去也不一定能蘇醒，但是此時也只能先安撫好老爺子，“爸，您放心，張助理把一切都打理好了，我哥過去肯定會慢慢好起來的。”

    “爺爺您別擔心，我爸會好起來的。”衛(wèi)凌陽也跟著安慰他。

    “那就好。”老爺子老淚縱橫地點頭，他實在不希望自己已經半只腳踏進棺材了還要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到了晚上，衛(wèi)凌陽送衛(wèi)仲秋他們離開，在醫(yī)院門口老爺子拉著他的手叮囑了好一會才松開，他一一應下，看著車子離開才回去。

    在一樓等電梯的時候，他旁邊站了個女生，約莫二十幾歲的樣子。女生的左臂受傷打著石膏，右手拿著手機在打電話，情緒有些激動。

    從她通電話的內容里，衛(wèi)凌陽得知她是在和自己的男朋友通電話，她的男朋友在國外讀書，兩人很少能見面，她語氣嚴厲地指責對方在自己受傷的時候從來都不在身邊，有他跟沒有他根本沒有什么區(qū)別，跟他異國戀不如找個身邊的人來得實在。

    女生打電話的時候語氣很兇，但是掛了電話后，卻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自父親出事來，衛(wèi)凌陽隨時隨地都要防著母親哭，養(yǎng)成了隨身攜帶紙巾的習慣，他看對方蹲在地上哭，從口袋掏了包紙巾出來，抽出兩張遞給她。

    女生接過去擦了把臉，哽咽著說了聲謝謝，站起來進了電梯，衛(wèi)凌陽也跟著進去。

    進去后，電梯就只有他們兩人，女生的手機一直在響，她沒有再接，動手把它關了機，突然開口問衛(wèi)凌陽：“你有女朋友嗎？”

    “嗯？”衛(wèi)凌陽沒想到她會問自己這個，愣了一下，說，“沒有?！?/br>
    “哦?！?/br>
    “不過我有男朋友。”

    “……”

    這次換女生愣住了，定定地看著衛(wèi)凌陽，似乎在確認他說的話是真是假，發(fā)現衛(wèi)凌陽沒有開玩笑后點了點頭，竟然說：“那也挺好的?！?/br>
    “嗯？”衛(wèi)凌陽不明白她的意思。

    “男朋友的話也就不會像我這樣軟弱了吧。”女生淡淡地說道，眉宇間有些疲憊，“明明這么大的人了，出點屁大點的事情還想要有個人在身邊照顧，明知道他根本看不到我難不難過，也安慰不到我……感情算什么東西，分開久了就淡了?！?/br>
    衛(wèi)凌陽知道她說的是自己的男朋友，他卻想起了徐嘉。

    自己馬上就要走了，連什么時候回來都還不知道，兩個國家離得那么遠，他的嘉嘉會不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像眼前的人一樣，在受傷或者難過的時候自己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無法給他一個擁抱。

    “?！?/br>
    電梯門打開，衛(wèi)凌陽踏出去，剛走了兩步又返回來，伸手擋住即將關閉的電梯門，在對方驚訝的目光中說：“我馬上也要離開他到美國去了，但是我覺得分開再久，我和他的感情都不會變，這是我這輩子最有底氣的保證，我遲早會回來找他，完成我對他所有的承諾，希望你們的也會是這樣。”

    說完他也不在意對方的反應，轉身離開了。

    他一路奔回病房，在何敏玉驚訝的目光中說：“媽，你照顧一下爸爸，我去找一下嘉嘉，很快就回來?！?/br>
    “嘉嘉？”何敏玉一愣，“怎么突然要去找……哎，陽陽！”

    話還沒說完，衛(wèi)凌陽已經出了病房，她追出去只看到他跑走的背影。

    衛(wèi)凌陽一路跑出醫(yī)院，他在附近的禮品店買了個空的禮盒和紙袋，然后打車回了家里。

    家里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他找出鑰匙打開桌子抽屜，把自己給徐嘉準備的相冊拿出來，單獨把徐嘉寫的情書抽出來放到自己衣服口袋里，相冊放到禮盒里，然后從陽臺爬到了徐嘉那邊。

    徐嘉正在房間里做試卷，聽到外面陽臺有響聲，心里一跳，猛地起身去把陽臺門拉開，然后就看到衛(wèi)凌陽站在外面，舉著手像是要敲門的姿勢，不由一愣。

    “我還沒敲門呢，你就知道我來了，心有靈犀嗎？”衛(wèi)凌陽見他光看著自己不說話，空出一只手揉了他的頭發(fā)一把，笑道，“傻愣著干什么，讓我進去啊?！?/br>
    徐嘉讓開位置給他進來，把門關上，回頭看著他：“你怎么突然過來了？”

    “過來看你不好嗎？”衛(wèi)凌陽反問，“你這些天都不去看我了?！?/br>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帶著明顯的委屈，若是以前，徐嘉會摸著他的頭，笑著說“都是我的錯好不好？”，但是現在他不能，只能假裝沒有聽出他的意思：“上課有些忙，衛(wèi)叔叔怎么樣了？好點兒了嗎？”

    “沒有什么變化，我媽在醫(yī)院照顧?！毙l(wèi)凌陽說道，看到他光腳踩在地板上，眉頭一皺，“怎么又不穿鞋，今年沒長凍瘡是吧？”

    他去將徐嘉的棉拖拿過來給他穿上，一邊數落道：“你這個在家不愛穿鞋的習慣太讓人愁了，以后我們的房子除了廚房得全鋪上地毯才行?！?/br>
    徐嘉對他念叨，默不吭聲，將鞋子穿好，才說：“敏姨一個人在醫(yī)院照顧不來，你趕緊回去吧?！?/br>
    “我才剛來你就趕我走嗎？后天我就要出發(fā)了，你都不會不舍得我嗎？”衛(wèi)凌陽問道。

    “怎么這么快？”徐嘉一征，雖然知道他離開是早晚的事，但突然聽到確切的時間還是有些懵。

    “是啊，所以你不來找我，我就只能來找你了?！毙l(wèi)凌陽笑道，將手上的紙袋遞到他面前，“我來是想給你送這個的。

    黑色的禮盒紙袋，里面裝著一個同色的禮盒，徐嘉沒有伸手去接，只是靜靜地看著它。

    衛(wèi)凌陽看他一動不動，以為他沒理解自己的意思，解釋道：“你十八歲生日快到了，我今年可能沒辦法陪你過了，提前給你準備了禮物。”

    其實他就算不解釋，徐嘉也猜到了他手中拿的應該是之前何敏玉給自己看的相冊。

    伸手將袋子接過來，徐嘉轉手將它放到桌面上。

    衛(wèi)凌陽見他沒有拆禮物的意思，指了指禮盒，挑眉問，“你不拆開看看是什么嗎？我準備了很久?！?/br>
    我知道你準備了很久，也知道是什么，但是我不能拆。

    徐嘉心里說道，有些話他準備了這么久，但是真的到了這一刻，他對著衛(wèi)凌陽仍舊無法開口。

    “你怎么了？”衛(wèi)凌陽發(fā)現他有些不對勁，拿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擔憂地問，“是哪里不舒服嗎？”

    徐嘉在心底默數了五秒，讓他的手心在自己額頭多停留了一點時間，才伸手將它拉下來，抬頭看著他，答非所問地說：“你那天問我會不會等你，我還沒有回答你?！?/br>
    “突然這么嚴肅是怎么了？”衛(wèi)凌陽奇怪地笑了笑，彎腰靠近他，開著玩笑，“還是說你想要告訴我，你打算跟我一起走？”

    徐嘉搖搖頭，和他對視著，輕聲說：“我不會等你?！?/br>
    “嗯？”衛(wèi)凌陽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有些遲疑地問，“你剛才說的是……”

    “我說我不會等你?！毙旒沃貜土艘槐?，一字一句地說道，“衛(wèi)凌陽，我們就到這里就結束吧?！?/br>
    衛(wèi)凌陽，我們到這里就結束吧。

    這一句猶如當頭棒喝，讓毫無防備的衛(wèi)凌陽被砸懵了頭，他愣住了，表情有些滑稽，大概有半分鐘才回過神來，然后試圖從徐嘉臉上找尋一絲一毫開玩笑的意思：“你是在開玩笑嗎？”

    徐嘉沒有回答，只是表情平靜地看著他，顯然他并沒有開玩笑。

    衛(wèi)凌陽不明白他怎么會突然這么說，想了一下，想到了今天晚上在電梯遇到了那個女生，想到對方抱怨自己男朋友時的話，便問：“你是不是怕我去太久，我會盡快回來的，你相信我?！?/br>
    “不是。”徐嘉搖搖頭，“這段時間我考慮了很多關于我們之間的事情，我……”

    “什么事情？以后的事情嗎？”衛(wèi)凌陽打斷他的話，語氣帶了著急，“你別擔心，我說了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你等等我好不好？”

    “不是以后，是以前。”徐嘉強迫自己不去在意懇求的語氣，機械一般地說出一早就準備好的話，“我想清楚了，我們不要再繼續(xù)下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