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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名士家的小娘子在線閱讀 - 第12節(jié)

第12節(jié)

    “不記得我啦。”他道:“前兩天搜查盜賊的時候我?guī)ш犎サ哪銈兗??!?/br>
    “哦!原來是你啊?!庇蓍严肫饋砹?,冬至那天晚上,官兵搜查,那站在最前面的,可不是這個人嘛,那時他瞅了自己老半天呢!

    “我叫成碧輝,成大器的成,金碧輝煌的碧輝。”他咧著一口大白牙跟虞楠裳介紹自己。

    第19章 虞梅仁的才華

    禮尚往來,虞楠裳也道:“我叫虞楠裳……”

    “南方之木的楠,衣裳的裳?!背杀梯x截住她的話說。

    “你還記得呀?!庇蓍延悬c驚訝。

    成碧輝笑:“當(dāng)然記得。不過倒沒想到你還會騎馬。都這個時候了,你一個人去哪里?”

    “就去趟源明寺,很近的?!庇蓍芽此裆故?,便也坦然告之。

    成碧輝點點頭:“快去快回,路上小心?!?/br>
    虞楠裳翻身上馬,像男子般向他一拱手:“多謝了!”語畢一夾馬腹,大黑嘶鳴一聲,揚起四蹄箭一般馳去。

    成碧輝本見她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敢一人騎這樣的大馬就已經(jīng)很驚訝了,哪里承想她還敢騎這么快,不由得呼喊出聲:“騎慢點!”

    “沒事的!”遠遠傳來虞楠裳清脆的聲音。

    ……

    京城內(nèi)外寺觀林立,而以源明寺聲望最為崇高、香火最為旺盛。主持覺空大師便是京中權(quán)貴也等閑不能得見,但虞楠裳卻不在此列。因虞梅仁和覺空大師交好,還不會走路的時候虞楠裳就常給抱著來這兒,對這里熟的跟自己家似的。迎客的小沙彌見她來了,也不必另行通報,便引著她往方丈行去。

    “貧僧掐指一算,今日合該有囡囡做的素餅享用?!庇X空大師立在屋檐下,仿佛已然預(yù)測到她要來。他年歲和虞梅仁差不多,體正貌端,神色空明,目蘊佛光,只叫人一看就覺著得道高僧合該是這么一副模樣。

    虞楠裳卻一直把他當(dāng)自己父執(zhí)輩看待,敬畏未免就少了兩分,聽了他這話笑道:“大和尚你是要改行做道士了么?論裝神弄鬼的本事你可比不過我爹爹。”說著便近前奉上素餅。

    “自然,那是自然。我哪能比得過你爹那只老狐貍。”覺空大師接過素餅,立刻就塞了一片到嘴里。

    虞楠裳突然抽抽鼻子:“大和尚你身上這是什么味道?怪怪的……”不是佛門常見的檀香味道也不是供奉的花香果香,不是任何虞楠裳熟悉的味道,刺鼻難聞,但又不是臟臭味……這出塵的人物身上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么奇怪的味道?

    “哦?什么味道?”覺空大師繞著自己團團轉(zhuǎn)下聞聞:“有味道嗎?咦,似乎有點,對哦,這是什么味道?”

    他嫌棄地扇扇:“我去找找看這是什么的味道。囡囡你自己去玩吧,玩夠了早早回家哦?!?/br>
    然而卻給虞楠裳拉?。骸拔蚁胍粋€護身符,一個祈禱身體康健的護身符?!?/br>
    “哦,殿前供著好多呢。”覺空大師吩咐小沙彌:“澄心,給虞姑娘去取一個。”

    “是?!毙∩硰泿е蓍讶チ?。

    那邊覺空大師回了屋,掩門笑道:“你家囡囡全是隨了你,狗鼻子!”

    “縱然是比喻,也合該把我囡囡比喻成成了精的小白狐?!边@屋里和覺空大師一應(yīng)一答的,不是虞梅仁還是哪個?

    此時的虞梅仁脫了大袖廣袍,換了上下一套短打,外面又圍上厚重的皮圍裙,手上還帶著皮手套。他的面前,是一個碩大的澡盆,這澡盆里裝的可不是洗澡水,而是一種綠呼呼發(fā)散著怪味的液體。剛虞楠裳聞到的怪味就是這液體的味道。

    液體中還浸著快黑乎乎皮子一樣的東西,虞梅仁正輪開了膀子,用力揉搓這皮子,好讓它吸足這液體。

    這情形放在這佛門凈地,誠然是格格不入。不過覺空大師也完全不在意,反是湊近了細(xì)細(xì)查看,又抓過旁邊放著的一些粉末給撒進去。

    “哎,我說不能再添加了!”

    “多一點更好!”

    “怎么會好!就是剛才這個的配比,這個配比的效果最好!”

    “我看還是綠礬多一點才好!”

    ……

    虞楠裳快馬加鞭,太陽不過才西斜就已經(jīng)返還了城中。

    過城門時又遇到了那個叫成碧輝的校尉。他一見虞楠裳就咧嘴笑,并跟她大力揮手:“回來啦!”

    “是!”

    這天到天黑透虞梅仁才回家。還沒進家門就聽見屋子里琴音凌凌。囡囡以往從不會在這個時候撫琴,虞梅仁有些奇怪。

    進了院,蘇子先和大汪一起撲過來:“老爺老爺,你回來啦!今天崔舉子來了,他中了狀元啦!”

    “啊,我知道了,我去看開榜了,后來還遇見他了。”虞梅仁漫不經(jīng)心地說。

    “那,那,那他那個什么痕跡露出來了沒有?。縥iejie可不可以嫁她了?。俊碧K子迫不及待地問。這問題已經(jīng)在她的小心肝里窩了一整天了。

    “哪里有這么快了,且等等……”

    虞楠裳也迎了出來,卻是豎起一指擋在唇前:“小聲點,阿晏不舒服,好不容易才睡著呢?!?/br>
    “阿晏?”虞梅仁聽著她這新稱呼,挑了挑眉。

    “哦不,是燕娘?!庇蓍盐孀?。

    虞梅仁一邊往屋里走一邊問:“哪兒不舒服啊?”

    “說是沒精神,卻又睡不著覺。”虞楠裳答道。

    “所以,你剛才是給他彈琴助他入睡?”虞梅仁又問。

    “嗯,他說之前聽我彈琴挺能靜心的,現(xiàn)在人難受就很想再聽一聽。我彈了好半天他才將將睡著,可別給吵醒了?!庇蓍训吐暤?。

    虞梅仁又挑挑眉。

    “咦?”虞楠裳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怪事:她又聞到了那股怪味,今日覺空和尚身上那怪味,現(xiàn)在自己爹身上也隱隱約約帶著點……“爹爹,你今天去源明寺了嗎?”她問。

    “呃,沒有啊?!庇菝啡手澜o自己閨女察覺了,忙打岔:“我去看看燕娘……”

    果然傅晏睡的很淺、神思不穩(wěn)的樣子。虞梅仁眼尖,一眼看見他領(lǐng)口露出一截紅線。脫下大衣服叫虞楠裳給收起來,趁她轉(zhuǎn)身放衣服這功夫探手過去用指甲一挑,那紅線系著的東西露出了一角,是源明寺的護身符。

    虞梅仁再挑挑眉。

    于是又裝模作樣診了診脈,跟虞楠裳講:“并無大礙,只是許這熱炕頭躺久了有些上火,明個給他的藥里多加一兩黃連?!?/br>
    “一兩黃連?”虞楠裳驚道:“這么多?那得多苦啊!”

    “良藥苦口,就得這么多!看著他,都得喝下去!”

    吃過晚飯虞梅仁拉了虞楠裳坐在炕上,低聲告訴她:“華予中了狀元這你也知道了。他今兒又跟我提親了?!?/br>
    “又跟爹爹提親?難不成他之前已經(jīng)提過了?”虞楠裳驚訝道。

    “這你不用管。反正爹還是跟他說,再等些時日看看?!庇菝啡实?。

    “我都聽爹爹的?!庇蓍褤е菝啡矢觳惨蕾说剿砩希骸暗盐以S給誰我就嫁給誰。”

    “我的囡囡真乖?!庇菝啡市牢康叵掳筒洳渌^:“明日新科三甲跨馬游街,華予托我告訴你,讓你一定要去看呢?!?/br>
    “哦?!庇蓍褵o可無不可地道:“那就去看看唄?!?/br>
    那就去看看唄,有什么好看的,便是要看,也只合看本殿下領(lǐng)十萬金甲得勝榮歸的英姿。傅晏其實從他們說黃連那會子就已經(jīng)醒了,此刻聽了這一茬,只借著夜深燈暗的遮掩,把個臉拉老長唇抿死緊。

    虞梅仁一轉(zhuǎn)頭看見——倒已經(jīng)懶的挑眉了。只對虞楠裳道:“那明天要穿的鮮亮些。不然站在新狀元身旁不像個樣子——現(xiàn)在就去準(zhǔn)備吧,去吧!”

    竟是一陣風(fēng)地把他閨女?dāng)f走了。

    關(guān)了房門,復(fù)做出喜滋滋的神情,哼著小曲,跟傅晏道:“殿下不要恭喜虞某嗎?”

    傅晏覺著心塞的不行了。忍了又忍,才道:“待正式結(jié)親,孤自然有大禮敬賀?!?/br>
    喲呵,還裝的挺像。虞梅仁先放下這一節(jié),又道:“今日倒還有一可喜之事?!?/br>
    “哦?還有人求親?”傅晏沒精打采地問。

    “和這無關(guān)。”虞梅仁道:“之前和殿下提過,現(xiàn)今制作軍士所著皮甲的皮料,工序繁瑣、費時漫長。我這好長一段時間了,一直在鉆研如何改進下。如今終于是差不離了!”

    “哦?”傅晏那點小情緒,一下子拋諸九霄云外:“此話怎講?”

    “原先是至少需要十二道工序,費時兩月,最后得到適宜做軍甲的好皮的概率不足五成?!庇菝啡室埠苁桥d奮:“現(xiàn)在我改進到只需五道工序,費時二十天,便可得到八成好皮!”

    這個改進,意味著軍資開銷的減少,軍備的加強,更意味著士兵的少流血、戰(zhàn)斗力的提升。傅晏聽了這消息如同吃了靈丹妙藥,他一下子從炕上爬起,復(fù)跪坐長拜:“先生大才,請受我一拜!”

    第20章 虞楠裳的撒嬌

    第二天一早,虞楠裳果然打扮的鮮亮明妍,跟著她爹去看新進士游街。

    今日崔華予將先率眾登科舉子至帝闕正殿欽安殿中,聽傳臚唱名,再由皇帝賜下欽點圣詔。同時禮部長官親至帝闕外搭建的龍棚張貼皇榜——這樣崔華予才算真正成為狀元,一舉聞名天下知。

    原本這放榜與金殿傳臚是一體的。奈何屢屢出現(xiàn)有舉子金殿之上咋聞喜訊,喜難自禁,失儀于君前的事情。最嚴(yán)重的一次,那新科狀元竟心疾猝發(fā),倒地不治身亡,把圣駕給驚了個不輕。故而現(xiàn)今便改作先一日于貢院張貼紅榜,讓舉子們有個心理準(zhǔn)備,第二日再進行金殿傳臚,張貼皇榜。金殿傳臚之后,皇帝為新科三甲賜下儀仗披帶,新科三甲從帝闕正門欽天門出,眾進士從側(cè)門出,至龍棚看榜——這便謂之金榜題名。再登上御馬、儀仗前導(dǎo),游歷京城中軸大道朱雀大道后,返還住處,這便謂之跨馬游街。

    崔華予這日五更初便起,沐浴修容,攬鏡自照,自覺儀態(tài)不凡,與過往不同。卯時上便由禮部派來的小吏伺候著,往帝闕里去了。大冷天里等候許久,巳時才進了欽安殿得見天顏。崔華予極力鎮(zhèn)靜,自度進退得當(dāng),然而等更換御賜衣冠之時,才察覺身上中衣已然汗?jié)裢浮?/br>
    離去之時,帝闕之中一重重正門豁然洞開,任由新科三甲通行,這是讀書人所能擁有的至高榮譽。崔華予不禁百味交集,一時有些恍惚。

    突然眼前一物飄過,他下意識地伸手接著,定睛一看,卻是一朵赤色牡丹。這冰天雪地時候,這花卻鮮活嬌嫩,花瓣上還帶著露珠,似是剛剛離了枝頭。崔華予茫然抬首,面前高大的宮門之上,聳立重檐飛閣。將掩未掩的門戶之后,依稀有云鬢花顏閃過。

    宮廷天嬌爭睹三甲風(fēng)采,原也是常有的風(fēng)雅美事。旁邊的榜眼探花,一個老成穩(wěn)重,一個敦實憨厚,卻都沒有被贈花這待遇,看著崔華予目中便流露艷羨。崔華予卻拿著那牡丹覺著留也不是扔也不是,燙手的很。

    不過等到了朱雀大街上他就釋然了。寬闊的大道兩側(cè)人山人海,京城上下人等爭相來看新進士風(fēng)采,便是天上開始飄起雪花也絲毫未減其熱情。其中也有很多大膽女子,見這狀元公人品如此的出眾,紛紛都向他投擲來絹花絲帕等物。

    待行至一家名福瑞樓的酒樓門前,崔華予抬頭仰視。昨日虞梅仁說過會帶虞楠裳至此看他……

    二樓的一扇窗戶之后,果然見虞梅仁跟他招手,蘇子雀躍歡呼。

    而他心中牽系的那個人,虞楠裳端端正正立于窗旁,微笑與他頷首。

    崔華予挺了挺腰背,又緊了緊馬疆,讓御馬步子邁慢些。他看著虞楠裳,看的眼都酸了脖子都擰了。然而虞楠裳并無其他舉動。崔華予好生失望:他原想她會跟其他女子似的,向他拋擲點什么東西。那樣他必將一把抓住,成就一段佳話……

    任狀元公把馬兒勒的要跳腳了,這一段短短距離還是很快走過了。酒樓里虞楠裳便與虞梅仁道:“爹爹我們回家吧?!?/br>
    “咦,這么早就走?我們再下去看看嘛!”蘇子還處在興奮中。

    “要么你自己去看吧?!庇蓍牙∷氖郑骸拔夜掷涞模牖丶??!?/br>
    虞梅仁察覺掌中小手冰涼,再看看虞楠裳神色倦怠,就知道她該是小日子來了——他畢竟是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的人,與普通父親不同。于是道:“好,我們回家去。蘇子自己玩吧,只仔細(xì)壞人,別跑丟了。”

    蘇子應(yīng)一聲,小蝴蝶一般歡快跑出去了。

    虞梅仁于是攜了虞楠裳慢慢下樓,又道:“身子不舒服怎不早跟爹爹講?便是不來也不要緊的。”

    “早上原也沒事,現(xiàn)下覺著有點難受。”虞楠裳答道。

    樓梯上迎面碰見一人。那人見了虞梅仁頓時大喜:“哎呀,虞先生!竟在這兒碰上您可見是老天垂憐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