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連說幾聲可笑,她的神情徒然陰沉下來,“父皇你可知,什么是冷宮么?” 宮晟一愣,不明白她為什么徒然說到這。 “冷宮說到底就是終生監(jiān)禁地方,我三歲時,莫名其妙的打入冷宮,后來在冷宮纏綿病榻的四年,我無一天不在想,我到底是做錯了什么,為什么原本對我疼愛有加的父皇要將我打入冷宮?有好幾次我覺得自己快死了,卻沒有一人來照看我?!?/br> 面對宮以沫直白的控訴,那微冷的聲音,卻字字悲拗,也不知一個孩子是如何活過那四年的,這一想,讓宮晟不忍的別開頭去,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解釋那時候的決定。 宮以沫再次冷笑,冰冷的目光一掃大殿,所有人都低下頭來,她才看著仿佛因為她的話更加沉默的宮抉,緩緩道。 “父皇,你以為宮抉,他又是我什么人呢?” 皇帝聞言,目光灼灼的看過來,宮以沫卻自嘲一笑。 “當時,我被傳身患癆病,六歲的宮抉感念我一飯之恩,不怕傳染搬來我旁邊,后來我快要餓死時,也是宮抉去偷食物來給我吃!還因為那么一點食物,被人羞辱,打得半死!冷宮那么大那么冷,他是這些年來唯一對我好的人?!?/br> 她眼神如此溫柔,讓宮抉不由抬頭與之對視,但很快又黯然閉眼,宮以沫微微皺眉,卻什么都沒說。 “我病好之后,一次偶然的機會,在冷宮的廢井處找到了風雨自然這本內(nèi)功心法和劍法,與宮抉兩人慢慢摸索學習,在冷宮才不至于被欺負。 所以宮抉對我來說,不只是弟弟,親人,更是朋友,知己!因為冷宮孤寂,他被迫扮演了我身邊所有的角色!在冷宮,我們一起洗過澡,下雨時,他住的地方漏雨,床鋪盡濕,我們還擠在一張床上睡過,我們吃一樣的冷飯冷菜,用同樣的帕子擦臉,怎么,你們要抓我去浸豬籠么?!” “皇姐!” 宮抉突然聲音沙啞的喊了一聲,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們之間的牽絆已經(jīng)如此之深。 而宮以沫沒有理他,反而冷峻的看著又驚又愧的皇帝,大聲道,“是我教宮抉明理,是我督促他練武,是我在他生病的時候守在他身邊,對他來說,我亦姐亦師亦友亦母! 此番我生辰將至,他問我想要什么,我說只要用心,我都喜歡!” “但如此深情,竟被人這樣扭曲,父皇,我倒想問問,丟我去冷宮的是誰?害我沒有母妃的是誰?我沒有玩伴沒有親人師長是我愿意的么?我看重他有何不對?” 說著,她一下站到宮抉前面,長長的宮裙一動,裙擺上的金絲刺繡照耀出奪目的光芒!她直面皇帝,大聲道,“今日,別說宮抉只是打了人,就算他殺了十四!我也會站在他這邊!” 正文 第28章 朝夕與共的人 “只是那些屈辱罵名,恕我承受不起,若父皇仍然仍然懷疑我們有任何茍且” 她臉色青白咬牙,最后卻嗆然一笑,“如果父皇仍舊懷疑,那就請送我回冷宮吧,只是宮抉他還這么小,希望父皇能對他稍稍仁慈一點,讓他留下?!?/br> “不” 宮抉身子微蹌,神情嚴肅的牢牢抓著宮以沫的手,“皇姐在哪,我便在哪!” 宮以沫心神微定,兩人齊齊看向皇帝,她就不信,她都這樣說了,宮晟還會懷疑她! 看著宮以沫倔強的眼神,那寧折不饒的模樣,仿佛只要他一聲懷疑,她立刻就能打包去冷宮。 宮晟不由心虛扶額。 “朕哪有說過懷疑的話” 他看向?qū)m抉,又虛張聲勢道,“朕只是氣憤他打傷幼弟,還不認錯,僅此而已!” 宮抉冷眼看著他,“我沒錯!” 宮晟眼睛一瞪剛想發(fā)作,宮以沫就跪了下來,“既然如此,此時因我而起,我教弟無方,父皇若有懲罰,沖著我來好了!” 宮晟看著眼前與雪妃極其肖似的眉眼,果斷而冷峻的說出這樣的話,心中豁然一痛,若是當初的雪妃,有她女兒一半勇敢,也不至于如此。 這樣想著,宮晟豁然起身,瞪了宮以沫一眼道,“既然如此,朕便罰你在太學門口跪三個時辰!還不快去!” 宮以沫心里長舒一口氣,臉上仍不服氣的哼了一聲,冷笑,“兒臣遵旨!” 見她如此,宮晟沒來由的生悶氣,匆匆便走了。 而皇帝走了,宮以沫也站了起來,她朝太學門口走去,其他人還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而宮抉被宮以沫牢牢的拉著,臉色通紅。 “皇姐” “哼!” 宮以沫無端覺得火大,來此之前她五令三申,遇事要忍,切不可出風頭,同時也要小心,不要中人圈套。 平日里,宮抉表現(xiàn)的聰明讓她十分放心。 但是今天,那么明顯的一個陷阱,那些人巴不得要將事情鬧大,而宮抉仍然中計,讓她十分惱怒,更懷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不僅讓他多日不出現(xiàn)不說,更是做出這樣有失水準的事情。 就這樣到了門口,宮以沫對他道,“你去太極殿等我!” 說完,一咬牙,跪了下來。 宮抉一言不發(fā),徑直跪在了宮以沫身邊。 “你回去吧?!睂m以沫閉上眼,有些疲憊,“此時你我處在風口浪尖,雖然現(xiàn)在被壓了下去,可你這樣一跪,有心人又要生事了?!?/br> 宮抉此時頭腦發(fā)脹,幾欲昏迷,聽到宮以沫的話后一陣冷笑,“難道我什么都不做,他們就不生事了么?” 宮以沫一咽,見宮抉實在難受,偷偷從空間拿出退燒藥給他,“吃下。” 這不是宮抉第一次吃了,他一直都知道,皇姐手里有太醫(yī)都沒有的好藥,但是他從不去問,就好像他也不問皇姐的武功從何而來。 而此時,宮以沫也沒閑著,一招手將宮抉身邊的小太監(jiān)找了過來,冷聲問,“殿下是怎么回事,為什么高燒你們都不叫太醫(yī),怎么服侍的?” 小太監(jiān)誠惶誠恐的跪倒,不顧宮抉在一邊射過來的冷眼,一五一十的如倒豆子般都說給宮以沫聽,宮以沫越聽越生氣,但最后只是沉默的讓小太監(jiān)退下了,自己跪在那聲悶氣。 宮抉也不知道怎么開口,吃了藥他只覺得昏昏欲睡,一直在強撐著。 過往的宮人總是忍不住偷偷看過來一眼,一男一女兩個漂亮的如觀音坐下的童男童女,卻都沉默著,一個冷著臉,一個怒氣未平。 宮晟知道后只是一嘆,或許真的只是他多想了呢?故而一揮手,便赦免了宮以沫的懲罰。 等兩人都回到太極殿時,已到傍晚了,宮以沫沒有等宮抉,一人走在前面,腳步?jīng)_沖的進了內(nèi)殿,宮抉遲疑了片刻,也走了進來。 “跪下!” 趴在床上的宮以沫突然冷漠的開口,宮抉聽了心里一顫,因為太害怕皇姐厭棄的他依言跪了下來。 跟著他的宮人不由輕嘆,方才皇帝大吼著讓殿下跪下,殿下都置若罔聞,而公主一說,殿下卻半點都不曾反抗。 “好你個宮抉,果然是長大了??!” 宮以沫坐起身來,傷心的看著他,“有人給你下毒你都能不告訴我了,你真是好樣的!” 宮抉的臉頗為難看,“并不是致命的毒?!?/br> “媚毒也是毒??!你才多大???那宮女竟然敢給你下毒,你作甚還要去泡冷水折騰自己?還泡了一晚,壞了身子怎么辦?” 越說越氣,“那女子既然如此主動,脫光了躺你榻上,你何不成全了她!日后要怎么折騰都可以,何苦折騰自己。” 宮抉跪在地上不由抬頭看她,“皇姐說過,好男兒當娶一人?!?/br> 他說的那樣認真,目光灼灼,看的宮以沫不知為何臉上發(fā)燙,“傻瓜!” 當初她那樣教他,不過是把他當做半個敵人,希望他能走正途,可是現(xiàn)在朝夕相處,她對宮抉有時也會生出家長一樣的心態(tài),不管別人家姑娘怎么,反正自家男孩吃不了虧。 越想越覺得心虛,宮以沫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嘟囔道。 “那你為何五日都不到太極殿來?” 一問到這個話題,宮抉的心好像被剖開了一般,他想到今日皇姐在太學說的那些話,她說她視他為弟,為親人,好友,視他為全部,只因為他是唯一在冷宮與她相依為命的人,可是若是他母妃沒有殺害雪妃,皇姐會有無數(shù)知己,姐弟,老師,親人,若是她知道,因為他的母妃而失去了那一切,該會多難過。 他越沉默,宮抉越覺得有鬼,遂問宮抉身后的宮人,“殿下五日前去了何處?” 一個小宮人見殿下跪在地上不曾說話,便上前一步道,“殿下五日前下課,去了柳賢妃的含香殿處?!?/br> 一聽到這個名字,宮以沫心里一跳,“所以是她說了什么你才這么反常?” “真是糊涂!” 正文 第29章 木俑 見宮抉默認,宮以沫恨鐵不成鋼道,“她的話你也能信?她恨不得你死你不知道么?” 宮抉閉了閉眼,還是沉默。 宮以沫越發(fā)火大了,而發(fā)火的同時還有些傷心,“她到底是說了什么,讓你如此疏遠我!” 說著語氣漸漸委屈,“我原以為,我們之間心意相通,情分更甚一般親姐弟,沒想到你竟然如此輕易就被人挑撥你真是,太傷我心了!” 說完她翻身撲倒在被子里,一副真的氣到了的模樣,嗚嗚哭了起來,宮抉慌了,他一心覺得,也許皇姐會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不計較,一方面又怕皇姐知道會震怒,可是他到底還是想相信皇姐一次,畢竟在一起多年! 所以他嘆息一聲,“皇姐,你別哭了,我說?!?/br> 他一說,宮以沫立馬坐起來,臉上哪里還有半點哭泣的模樣,宮抉微微一嘆,心里倒是放松了一些,讓所有人退下后,他便將那日柳賢妃的話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他說完,并沒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覺得越發(fā)沉重,而這沉重,也因為宮以沫的沉默變得越發(fā)難熬。 “所以,以為柳賢妃告訴你,我母妃是你母妃殺死,而你母妃也是因我母妃而死,所以你擔心我會介意,這幾日便刻意避開我?!?/br> 宮抉感受到皇姐語氣中沉沉的怒氣,沒有說話。 “馨兒!” 沉默后宮以沫突然高喊一聲,馨兒連忙走了進來,十分不忍的看了宮抉一眼,才小聲問,“公主有何吩咐?” “去把我的劍拿來!” 馨兒一驚,連忙跪在地下!“公主不可!有什么話好好說,好好說!” “說個鬼!我叫你去就去!快點!”宮以沫突然拔高的聲音嚇了馨兒一跳,她擔憂的看著同樣震驚的宮抉一眼,低頭去了,劍很快就拿了過來。 她掂了掂重量,舉著劍幾步走到宮抉面前,怒聲道!“抬起頭來!” 宮抉緊抿著唇,微微抬頭,一雙墨眼中,是難以掩飾的受傷,皇姐難道要因為此事,殺了他不成? 一想到此,宮抉心如死灰,竟然半點反抗的意志都沒有,即便如今論武功他比宮以沫更強,但是此時,他卻連抬手都沒有力氣。 宮以沫提著劍,見他如此萎靡,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下火氣更大了!這臭小子,竟然如此不信任她! “來,把手心亮出來,快,舉高一點!” 宮抉原本是等著她一劍斬下,但是此時聽到她的話,詫異抬頭,手不覺就舉了起來,宮以沫連忙掄起寶劍,橫著劍身一拍而下! “啪!” 聽上去很響,但是并沒有多痛,而宮抉卻好像被打懵了般,半響都回不過神來! 見他呆愣,宮以沫又啪的一下打了他的手板心,這一下頗重,手心通紅起來,宮抉還沒說什么,宮以沫卻一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