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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棄婦歸來(重生)在線閱讀 - 第65節(jié)

第65節(jié)

    在屋子里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傅芷璇母女進來,季文明坐不住了,他放下茶盞,從屋里走了出來。

    一出門就看見傅芷璇扶墻而立,皎如秋月的彎眉輕垂,往下一耷,擋住了那雙冷漠中又帶著無盡嘲意的眼睛。這倒是讓她看起來少了幾分堅硬,多了些女子的溫婉柔弱。

    這才是女人該有的樣子嘛。季文明看了,既滿意又不爽,不爽地是讓傅氏化為繞指柔的那個男人不是他。

    哼,不過也幸虧這么大一個把柄,否則他還真拿她沒辦法。

    季文明掩去眼眸中的陰霾,走過去,神色溫柔:“岳母,外面風大,天氣冷,你快跟阿璇一起進去。”

    端端是一副男主人的模樣。

    傅芷璇眨了眨眼,懷疑自己聽錯了。

    不過她很快就知道不是她聽錯了,而是她這樣的正常人,理解不了眼前這兩人腦子里的想法。

    只見辛氏聽了他的稱呼,立即轉(zhuǎn)愁為笑,嗔了傅芷璇一眼,責備道:“你看,文明親自來接你了,快回去,別在外面杵著,像什么樣?!?/br>
    一副岳慈婿孝的模樣,倒襯得她像個外人。

    傅芷璇跟吞了一只蒼蠅一樣。她現(xiàn)在是一句話都不想跟母親說。

    見她又閉上了眼,巍峨不動,辛氏急了,偷偷擰了她一記:“阿璇,你現(xiàn)在應該體會到一個女人在外獨自討生活的艱辛了,娘也是為你好,錯過了文明,你還能找到比他更好的?”

    傅芷璇仍舊不動,辛氏看著她這幅油鹽不進的模樣,很是氣惱,著急地甩了甩手,氣哼哼地說:“你再這樣,娘真不管你了?!?/br>
    她若真能不管自己才謝天謝地呢,傅芷璇知道她說的是氣話,當不得真,也不搭理她。

    雙方僵持了一小會兒,直到小嵐氣喘吁吁地帶著腰別大刀的巡按走了過來,傅芷璇才睜開眼,站著身,沖那巡按福身行禮:“大人,此人私闖民宅,請大人為民婦做主?!?/br>
    季文明呆滯了,完全沒料到還有這一遭在這里等著他。

    他很快回過神來,急忙解釋道:“沒有,巡街……大人,我是傅氏的丈夫,這是我岳母,她可以作證?!?/br>
    辛氏被女兒涼涼的眼神看得心悸,一時之間竟忘了說話。

    季文明見了,忙又喚了一聲:“岳母大人,請為小婿作證。”

    辛氏猛然一顫,回過神來,正要辯解,忽然聽到背后傳來一道飽含怒氣的聲音:“誰是你的岳母大人,莫亂攀親戚。巡街大人,此人與我家小女早已和離,再無瓜葛,他貿(mào)然闖入我女兒家中,乃私闖民宅,請大人為小女做主?!?/br>
    傅松源大步而來,冷冷地瞥了辛氏一眼,轉(zhuǎn)頭死死盯著季文明。

    私闖民宅可是大罪,季文明哪肯認,連忙指著辛氏道:“是岳母大人邀請我進屋等候阿璇的,四周的街坊鄰里都可以為我作證?!?/br>
    巡街頓時明了這幾人的關系,他沖季文明道:“走吧?!?/br>
    又扭頭對傅松源說:“你們也來一個人,回去向大人稟明情況?!?/br>
    傅松源沖長子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跟上。

    等巡街一走,這個地方便只剩下傅芷璇一家三口,連同小嵐。

    傅芷璇屈身行禮:“有勞父親跑一趟。”

    說完,當著他的面,側身囑咐小嵐:“去隔街王鎖匠哪兒,打一把好鎖來?!?/br>
    女兒這是生他的氣了,傅松源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昨天上元佳節(jié)家里燉了一只老母雞,又宰了些羊rou,老妻惦記女兒,說她一個人孤零零的,也不知昨日怎么過的,今天給她帶些過來。

    他聽了也覺有道理,便把鑰匙給了妻子,誰知妻子送雞湯是假,真正的目的是撮合女兒跟季文明。最后反弄得女兒連他也一并埋怨上了。

    傅松源微窘,鄭重承諾道:“阿璇,回家后,為父一定好好勸勸你娘。”

    傅芷璇對此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她敷衍地點了點頭。

    看出女兒的不信,傅松源感覺有些難堪,扭頭瞥了辛氏一眼。

    辛氏倍覺委屈,小聲嘀咕道:“你就護著她吧,她一個獨身女子,夜不歸宿,像什么話?!?/br>
    傅松源聽了濃眉一皺,正打算問個清楚,忽然聽到小嵐的尖叫聲:“夫人,你的腿……”

    可能是因為站得太久了,她受傷的膝蓋處再次滲出血絲來。

    傅松源被嚇了一大跳,怒瞪了辛氏一眼:“都是你惹的禍,快把阿璇扶進去,我去請大夫?!?/br>
    大夫來了之后又給她換了包扎,回頭囑咐道:“這位夫人的腿受了傷,在徹底好之前,不宜挪動,更不宜久站。”

    傅松源點頭應是,側頭又橫了辛氏一記。

    “誰知道她腿真的有傷啊?!毙潦涎劭粢患t,緊張地問道,“我女兒的腿不會瘸了吧?!?/br>
    傅松源聽了來氣,壓著怒火吼道:“沒看到阿璇屋子很冷嗎,你去把火爐子燒上?!?/br>
    辛氏見他動了真怒,再不敢多言,急匆匆地跑了進去。

    一進屋就看到小嵐拿著一套天青色雨花釉茶杯和茶壺急匆匆地往外走,辛氏瞧了覺得眼熟,想了一會兒才記起,這是她今天用來招待季文明喝茶的茶具。

    “你拿去作甚?”辛氏攔住了小嵐。

    小嵐抬頭看了她一眼,梗著脖子說:“夫人讓奴婢抱出去扔了?!?/br>
    說完,也不管辛氏是何神色,急匆匆地走到院角,噼里啪啦地把茶杯茶壺砸了一地。

    聽到瓷器落地的聲音,辛氏這才回過神來,打起門簾不高興地嘟囔道:“這是做啥呢,還拿東西出氣?!?/br>
    傅芷璇神色漠然:“我嫌惡心,自不能讓它礙我的眼?!?/br>
    也不知她說的是人還是茶具。

    辛氏被這一噎,又有要流眼淚的趨勢,正巧傅松源來了,傅芷璇抬頭越過辛氏,看向父親道:“爹,我的腿沒什么大礙,有小嵐看著就行了,你和娘先回去吧,免得嫂子擔心?!?/br>
    傅松源沉重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腿上,扭頭用晦澀不明的目光盯著妻子,再次鄭重地向傅芷璇承諾道:“放心,只要爹在一天,你娘以后絕不會再來干涉你的事?!?/br>
    傅芷璇瞧見父親花白的頭發(fā)和臉上溝壑縱橫的皺紋,知道他的難處。母親是他的結發(fā)妻子,又養(yǎng)育了這幾個兒女,他能拿她怎么辦?輕了沒用,重了又得顧忌兒子女兒的感受。

    “爹多慮了,女兒承蒙苗夫人看得起,被邀去苗家做事。女兒已經(jīng)答應了,過幾日腿好了就去,以后爹娘來,女兒恐招待不周。”這是明晃晃地告訴辛氏,她不在家,來也無用。

    辛氏聽了很不贊同:“你一個女子拋頭露面還不夠,怎還要去別人家做工,這像什么話?!?/br>
    傅芷璇沒看她,只對父親說:“苗夫人以一介女流之身,掌偌大家業(yè),乃女中豪杰,女兒亦想向她學習,不求攢千金富貴,但求能自食其力。”

    傅松源心里其實也不大贊同女兒去別人家做事,只是看女兒堅決的樣子,他本身又心中有愧,只得讓步:“那你注意安全,若是……做得不如意就回家,你還有為父。”

    傅芷璇點頭應是。

    瞧她一臉疲憊,傅松源也不好多呆,只是出去囑咐小嵐好好照顧她,有事去傅家找他或是傅天意。

    回去的路上,辛氏心里頗為忐忑不安,因為丈夫一臉沉色,從頭到尾都沒搭理她一下。

    等進了屋,關上了門,傅松源忍了一肚子的氣終于傾瀉而出,他扭頭看著辛氏,目光冰涼:“我原以為你糊涂,但好歹還有一顆愛子愛女之心,所以對你諸多寬容,可你看看你都辦得什么事?迫不及待地把女兒往火坑里推?是不想要這個女兒了是吧?”

    辛氏縮了縮頭,小聲辯解:“我都是為她好,文明長得一表人才,年紀輕輕前途無量,又對阿璇還有意……”

    “閉嘴!”傅松源厲聲打斷了她,“阿璇這輩子嫁給誰都行,就是絕不能再嫁給季文明。你也不想想,阿璇讓他丟了多大的人,還因此被判徒刑一年半,此子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他想再娶阿璇,絕沒安好心。”

    見她還要辯解,傅松源怒目一瞪,說了狠話:“辛氏,這是最后一次。以后阿璇,還有芷蘭的親事,你都不得干涉,否則,再有下次,你就回辛家吧,我傅家廟小,容不下你這等擅作主張,不聽勸的婦人?!?/br>
    辛氏這回是真的懵了,她與傅松源少年夫妻,一路走來,夫妻三十載,情分非同一般,可今天丈夫竟然說出了要休她的狠話。

    她都這把年紀了,家中父母已逝,哥嫂年紀也大了,現(xiàn)如今是侄兒當家,誰會歡迎一個一大把年紀被休回來的老姑母。

    “你好狠的心,我可是天意的母親,你休了我,讓天意和芷蘭怎么做人?”辛氏又傷心又憤怒。

    傅松源不為所動,只是拋下一句話:“你好自為之?!?/br>
    ***

    這廂,思琪回頭把撫寧巷所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匯報給了陸棲行。

    對于季文明,陸棲行的印象有限得很,兩次聽說,皆是因為曹廣的吐槽。

    在曹廣口中,這人就是個溜須拍馬吃軟飯的小白臉,令人很是不齒。

    曹廣這人雖性子魯莽直率了一些,但從不說假話。所以陸棲行也下意識地不喜,他沉吟片刻,叫來章衛(wèi)問道:“季文明不是判了徒刑嗎?怎么還在外面蹦跶?”

    章衛(wèi)連季文明是誰都不知道,哪知道原因。不過徒刑皆是輕犯,想來這人犯的罪很小,走走門道,推脫個一年半載,等到大赦就免了。

    這是時下官場上很流行的風氣,章衛(wèi)早有耳聞,朝廷官員大多都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是這次王爺竟特意提起了他,想必這人逍遙的日子也到頭了。

    “屬下馬上去京兆府督促府尹大人辦重理此案?!?/br>
    陸棲行招手叫住了他:“不用,讓兵部給他安排個差事,遠調(diào)京城?!?/br>
    忽然,陸棲行想起曹廣提起過季文明現(xiàn)如今的老丈人是安順參將錢世坤,有這么一尊大靠山不用,非要回無枝可依的京城覓前途,想必安順也不是他的福地。陸棲行思忖片刻,直接點了地點:“讓他回安順,降職一等錄用?!?/br>
    “是?!闭滦l(wèi)點頭,退了下去。

    在一旁伺候的福康聽了,涎著一張臉問道:“殿下,老奴讓思琦改日給傅夫人透個話?”

    總不能做了好事不留名吧。

    陸棲行不悅地瞥了他一眼:“多事,你很閑?正好馬廄的馬許久沒刷了。”

    “沒,沒有,老奴想起來了,老爺子好像有事找老奴,老奴這就去?!备?颠呎f邊退了出去。

    ***

    在家休養(yǎng)的傅芷璇完全不知道,自己厭惡的季文明和無可奈何的母親,輕而易舉就被另外兩個男人給暫時解決了。

    她躺在床上想了許多,季文明之所以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門找她的麻煩,甚至舔著臉求和,不過是欺她勢弱罷了。

    真正要讓他以后再也沒辦法找自己的不自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按進泥里,踩得死死的,再也不能翻身。

    但她乃一介女兒身,不能進入官場與他爭鋒,唯一的辦法就是多賺銀兩,錢能通天,季文明能用錢買通官府,推遲他的徒刑,若她有更多的銀錢,也一樣能買通他的上司,阻礙他的前途。只要季文明這輩子都升不上去,他也就拿她沒轍。

    所以這兩日,傅芷璇并未閑下來,她把自己看過的書又溫習了一遍,又把自己做生意來這幾年遇到的事回憶了一遍,總結了一番其中的經(jīng)驗,回頭還叫了嚴掌柜來向他討教。

    嚴掌柜聽明她的用意,溫和地笑了:“東家當不用如此,苗氏乃富商巨賈,他們的行事與咱們這種小店又不一樣。若遇到故意找茬刁難的客人,我們只能息事寧人,以和為貴,但苗氏就完全不懼,他們?nèi)粝裨蹅円粯淤r不是,反倒是墜了苗家的威名?!?/br>
    “像前幾年,有一李姓商人,托苗家從蜀地運了一批茶葉回來,結果到了京城,翻出來的茶葉都發(fā)霉了。李姓商人找上苗家,不依不撓,讓他們?nèi)顿r償,苗家掌柜口頭上同意協(xié)商,說此事他做不了主,需得東家同意。這么明面上拖延數(shù)日,暗地里卻著人快馬加鞭趕往蜀地,查清原委,帶著證人證物回京,反告了這李姓商人一個誣告之罪。這李姓商人蹲了好幾年大牢,家里的伙計掌柜也走的走,散的散,等他出來,家產(chǎn)已敗光,只能在鬧市擺攤賣糖水為生?!?/br>
    傅芷璇聽得嘖嘖稱奇,也明白了嚴掌柜的意思。他當初雖也做過銀樓的大掌柜,但與苗氏完全沒法比,他的經(jīng)驗并不一定適用于苗家。

    “多謝嚴掌柜提點?!?/br>
    嚴掌柜擺手,寬慰她:“不敢當,東家放寬心,苗夫人雖一介女流,但卻是個心胸開闊,豪爽大方不輸男兒的奇女子。她既愿意主動邀你,定會好好教你,東家聰慧,細心觀察,耐心學習便可。”

    傅芷璇一想也是這個理,便放心了心中的擔憂,好好養(yǎng)身體,并把家里的事安排好。

    她這一去,也不知是何光景,客棧和糕點鋪的事交給嚴掌柜打理就是,她唯一擔心的是小嵐。

    此去苗家,她已經(jīng)決定帶上史哥,自不能再帶上小嵐,否則你是去做工還是去擺譜的。

    小嵐這丫頭心眼實,又沒城府,傅芷璇擔憂她會被人欺負了去,索性安排她到客棧,一來那里有嚴掌柜盯著,也沒人能欺負了她,二來也給她找些事做,免得她閑著胡思亂想。

    知道傅芷璇不帶她去苗家,小嵐好一陣難過,直到傅芷璇答應,等她在苗家站穩(wěn)了腳,再帶她過去,小嵐這才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