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淡淡笑著，斂著眸：“你既連本國師都敢攔，這天家各位王爺與朝中大臣想必你也不會(huì)畏懼?！蔽⑽A身，她說，“那便都攔下吧。”

    國師大人這是要他盯著天家各位王爺啊，免得與老皇帝沆瀣一氣。

    男人想了良久：“屬下明白?！?/br>
    蕭景姒頷首，轉(zhuǎn)身，踏著石階而下。

    紫湘隨同一旁，不甚理解：“主子，這便回去了？”

    “嗯?！?/br>
    主子未免太淡定鎮(zhèn)靜了些，紫湘不放心：“那萬一老皇帝他又出來蹦噠如何是好？”

    “自然是留不得?！?/br>
    紫湘想了想：“主子是想暗中，”伸手，做了個(gè)抹脖子的手勢。

    蕭景姒笑著搖頭：“這君是要弒的，這權(quán)也是要奪的，只是，這手自然會(huì)有人來伸?！?/br>
    紫湘智力不夠，完全一頭霧水，卻也不擔(dān)心，玩轉(zhuǎn)朝堂主子最是擅長。

    蕭景姒揉了揉眉頭，倦色上了眉頭：“我這幾日倦得很，今日不論何事，都不要來擾我睡覺。”

    “是?！?/br>
    是夜，月朗星稀，宜陽郡主攜三兩個(gè)宮娥，去御花園采些新鮮的花茶，為沈太后煮茶入藥。

    方走至園中，聽聞隱隱有悉悉索索的聲響，凌織打著燈，照去：“你是什么人？在做什么？”

    只見叢中，有三兩宮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女子蹲在一旁，背著身，看不見模樣，只見有紅色的光暈，

    那女子起身，轉(zhuǎn)過臉來。

    一臉交錯(cuò)的紅斑，紅瞳似血，女子笑：“是你們送上門來的，可怪不得我?！?/br>
    她方說完，有什么東西襲面而來，與凌織隨行的兩個(gè)小宮娥便被甩出了身體，摔在地上暈了過去。

    凌織募地睜大了眼睛，蛇尾……好長的紅色蛇尾。

    “咚！”

    她倒地，被嚇得不省人事了。

    那女子，正是紅茗，紅斑赤鏈蛇的蛇尾，足足有三四米長，她走過去，睨了一眼已昏厥的女子，抬手，紅色的光暈打向凌織，卻在猝不及防時(shí)，一塊石子擊中了手腕，紅茗吃痛：“誰？！”

    那人正落在園中的觀景亭上，直直站著，還抱著把劍，背著月光，面無表情：“別碰她?！?/br>
    生得不算妖艷，但清俊。

    模樣，倒不似妖族，只是氣息不同人族，紅茗躍起，蛇尾幻成了腿，抬起血紅的瞳子：“你是妖族?！?/br>
    他不置可否。

    確切地說，他是低等獸類，得了妖王大人點(diǎn)化，才修成了妖。

    此人，正是小灰，大名：灰貓。

    紅茗嗤笑：“不過幾年修為，還敢來多管閑事?！?/br>
    小灰瞥了一眼，說：“我最討厭蛇?！鄙咦宓呐?，多數(shù)放蕩狠毒，善蠱惑人心那一套。

    “找死！”

    話落，紅茗扶風(fēng)而上，蛇尾一甩，掃向觀景亭，小灰縱身躍起，亭子頓時(shí)被掀起來。

    他拔劍，立竿見影地一砍，正中蛇尾。

    紅茗一聲痛叫便摔在了地上，滿臉不可思議，一只剛修煉成人形的妖，怎會(huì)有如此功法。

    紅光一閃，她幻成了蛇形，鉆進(jìn)了叢林，灌木里，拖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哼！小灰輕蔑地嗤了一聲，竟然小覷他，幾年修為那也是經(jīng)妖王大人點(diǎn)化！

    收了劍，小灰走過去，蹲下，探了探凌織的鼻子，確定她只是暈倒了，眉頭這才松開，用劍柄推了推她。

    她沒醒。

    又用腳踢了她的腿兩下，還是沒反應(yīng)。

    這個(gè)愚蠢的女人。

    湊過去一點(diǎn)點(diǎn)，小灰伸手，拍她的腦袋，還不醒！

    “啪！”

    好響一聲，好重一巴掌，凌織腦袋上瞬間多了個(gè)巴掌印，顫了顫睫毛，悠悠轉(zhuǎn)醒，小灰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十分淡定地起身，站在一旁。

    凌織睜眼就看見了他，一臉驚喜：“小灰將士?！?/br>
    小灰不想理她。

    凌織坐起來，突然覺得腦門好痛，揉了幾下，她這才回神了，想起了方才一幕，頓時(shí)拉住了小灰的胳膊：“小灰將士快跑，有妖怪！”

    小灰用兩根手指鉗著凌織的衣袖，把她的手拉開，她拽得緊，沒拉開，擰眉：“是你眼花了?！?/br>
    凌織遲疑了一下，然后看見地上還在暈的幾個(gè)宮娥，她搖頭，很篤定：“我沒有，真的有妖怪?！彼涣艘宦?，搖頭搖得腦門好痛，十分困惑，“我的頭怎地這般疼?！?/br>
    小灰想了一下：“被妖打的?！笨偛荒苷f被他打的吧。

    凌織一聽是被妖打的，抓著他的胳膊就更用力了，一雙水洗的眸子，清澈見底：“你相信我了是嗎？我真的看見妖了?！?/br>
    小灰戳了戳她的手背，有點(diǎn)不耐煩的樣子：“你還要抓著我多久？”

    凌織臉一紅，立刻松手了，她自小耳濡目染的都是宮中貴女的氣度禮儀，此番失了儀態(tài)，十分窘迫，撐著身子，自己爬起來站直，可是腿一軟，又抓住了他的手。

    凌織不好意思地說：“小灰將士，我腿軟。”

    小灰瞥了她一眼：“麻煩。”

    雖如此說，還是蹲下去，背對(duì)著她。

    凌織是名媛，是貴女，矜持：“凌織謝過小灰將士，只是男女授受不親，凌織自己——”

    小灰拽住她的手，一把扯到背上：“別啰啰嗦嗦?！?/br>
    凌織也不好再忸怩，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小灰兩只胳膊上，稍稍拉開些距離：“那些宮女呢？”

    “等會(huì)兒叫人過來拖走。”以為他什么人都背嗎？

    凌織很感動(dòng)地說：“小灰將士，你對(duì)我真好?！?/br>
    她是華燁將軍的遺孤，在宮里舉目無親，除了沈太后，真心待她的人并不多，是以，養(yǎng)成了這般善感的性子。

    小灰不領(lǐng)情：“不要叫我小灰將士?！毖醮笕艘矝]給他賜名，國師主子也沒給他取名，灰貓是他的本命大名，小灰是個(gè)什么鬼！

    凌織改口了，很禮貌的樣子：“小灰大哥?！?/br>
    小灰吐了一口濁氣，算了，隨她吧。

    “小灰大哥，你是在宮里當(dāng)差嗎？”

    凌織的聲音很輕柔，有著書卷女子的溫柔婉約。

    小灰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個(gè)音符：“嗯?！?/br>
    凌織很嚴(yán)肅地叮囑他：“那你日后要更加小心些，別被妖抓了去，我聽華陽宮的宮娥們說，妖是會(huì)吃人的，我也在一些古籍野史里看到過，妖會(huì)食人血修行?！?/br>
    啰啰嗦嗦！

    小灰不認(rèn)同：“很多妖不吃人?！彼m正，“他們吃魚?！彪m然妖王大人不吃魚，但許多貓族還是會(huì)吃一輩子的魚，比如他，吃一輩子魚也不會(huì)膩不會(huì)厭。

    凌織聽他辯解，有些不可思議：“你不怕妖嗎？”

    小灰的耐心所剩無幾：“妖也有好妖，不是都是壞妖?！?/br>
    “妖就是妖啊?！?/br>
    小灰發(fā)怒，直接撒手了，凌織猝不及防被摔在了草叢里，抬頭不解地看他，他一副很生氣的樣子，說她：“無理取鬧，你自己走回去?！?/br>
    小灰不想理她了，直接就走人。

    凌織也不惱，去追他：“小灰大哥?！?/br>
    小灰走在前面，凌織追在后面，他腳步慢了一點(diǎn)點(diǎn)。

    “方才是你救了我嗎？”

    “嗯。”

    凌織溫柔的眉眼越發(fā)溫柔了：“那我——”

    小灰立馬打斷，一臉嚴(yán)肅得不行的表情：“不要以身相許，我不喜歡女人?！睉蛭睦锒际沁@么唱的，男人救了女人，女人就以身相許給他當(dāng)媳婦，然后婆婆不喜歡女人，女人傷心離開……

    這樣的戲本，他在星月殿屋頂當(dāng)差的時(shí)候，閑來無事看過很多，菁華左使說了，為了不讓人類發(fā)現(xiàn)他是妖，要多讀點(diǎn)這里的書。

    他怕不夠表達(dá)他的決心，又說了一遍：“不要以身相許，我不喜歡女人?！?/br>
    凌織臉通紅，又羞又囧：“我只是想、想道謝?！?/br>
    小灰愣：“……”戲文里都是亂寫的嗎？難怪菁華左使說人心險(xiǎn)惡。他不想交流這個(gè)話題，加快了腳步。

    凌織跟得有些吃力，欲言又止了好一會(huì)兒：“你不喜歡女人，是、是喜歡男人嗎？”

    小灰瞪她：“……”他分明喜歡的是母貓！

    凌織受過很好的宮廷禮教，雖覺得有違倫常，但還是很善解人意：“小灰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管怎么樣我都不會(huì)歧視你的。”

    小灰竟無言以對(duì)：“……”許久，蹦了一句，“你無理取鬧！”他大步流星地走人，再也不想理這個(gè)女人了！

    身后，凌織站了好一會(huì)兒。

    “他居然不喜歡女人?！绷杩椕蛄嗣虼剑X得心里有點(diǎn)堵。

    次日，方一大早，殿外的燭火剛熄。

    “主子?！弊舷娑藖硐词臒崴?，道，“晉王殿下在殿外求見?！?/br>
    蕭景姒浸濕帕子，擦了擦臉：“這般時(shí)辰，他來做甚？”

    “晉王殿下昨夜子夜便來了，因著主子吩咐了，不得擾你睡覺，便將人攔下了，晉王已經(jīng)在外等了一夜了?！?/br>
    這晉王殿下對(duì)主子的態(tài)度，真是越發(fā)捉摸不透了，雖說不至于勢同水火，可到底不是同一陣營，也不避諱著。

    “讓他到外殿等吧?！?/br>
    蕭景姒洗漱完才過去，鳳玉卿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臉色有些發(fā)白，嘴唇發(fā)紫，許是因著凍了一夜了，衣衫都有些潮意，倒不見了平日里的風(fēng)流倜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