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jié)
她推開了秦臻的手,運(yùn)了輕功,飛身進(jìn)了火海。 “景姒!” 秦臻伸手去抓,卻撈了空,只捕到一陣灼熱的風(fēng),染了火星子,有些微燙,秦臻看著空落落的手,搖頭失笑,自言自語似的,小聲道了聲:“傻子?!?/br> 說完,他將一桶水從頭上盡數(shù)潑下,扯下衣袖蒙住了口鼻,走進(jìn)了那guntang的明火里,一系列動作,毫不遲疑,幾乎不過須臾功夫,便不見了他的身影。 “將軍!” “將軍!” 戎平軍上下都急眼了,卻也不敢亂,一個(gè)個(gè)擦臉抹眼,咬咬牙,繼續(xù)撲火的撲火,推墻的推墻,古昔更是脫下外衣拼了命地滅火。 菁華被一陣綠光打出去,吐了一口血沫,奮力一個(gè)起撲,十指化成爪子,朝成壁攻擊而去。 火光熊熊,整個(gè)偏院,籠罩其中,濃煙滾滾,幾乎不可視物,耳邊,是橫梁坍塌的聲音,除此之外,什么都聽不到,也什么都聽不到,蕭景姒只能大聲大聲地喊,一遍一遍地喊。 “楚彧!” “楚彧!” 濃煙嗆得她喉嚨沙啞,熏得眼眶疼痛,她仿若未覺,一間一間屋子找過去。 “楚彧!” 咣—— 木門哄然倒塌,將蕭景姒被逼退了幾步,火星子濺在腿上,瞬間變燙紅了一大片,她俯身毫不猶豫地撕下燃著了的裙擺。 “楚彧!” “楚彧!” 聲音已沙啞干澀得厲害,臉上的皮膚被guntang的火光灼得通紅,她卻一步也不遲疑,往火勢最盛處尋去。 “楚彧!” “楚彧——” 忽然,有人在喚。 “阿嬈?!?/br> 是楚彧的聲音,干啞卻有力…… 蕭景姒驟然回首,冉冉火花后,她看見了楚彧的臉,那張她閉上眼睛都能臨摹出來的輪廓,像絕地里開出來的鳶尾花,美得奪目。 “阿嬈——” 她跑過去,一把抱住了楚彧的脖子,哽咽著喊了一聲楚彧,他大抵被驚到了,愣了許久,只是僵硬又條件反射地把她抱緊,整個(gè)藏在懷里,手抖得不得了。 片刻,蕭景姒抬頭,擦了擦楚彧臉上沾到的烏黑,擔(dān)心極了:“你有沒有哪里受傷?” 蕭景姒的手碰到楚彧的臉,他一僵,用力抓住她的手,一開口便是嘶啞的吼聲:“誰讓你進(jìn)來的!” 就在方才,他還在慶幸他的阿嬈還好不在這火里,卻不曾想,她便這樣毫無防備地獨(dú)單身一人闖了進(jìn)來。 他很兇,臉色很難看,是生氣了。 蕭景姒卻松了一口氣,表情這才不那么緊繃,回:“我自己讓的。” 楚彧更惱了,又舍不得罵她,牽著她往一旁火勢小的地方走。 “外面那群廢物,居然讓你進(jìn)來了,我全部都要罰!”楚彧又氣又急,憋了一肚子氣,又加上濃煙入喉,咳得厲害,他咬著牙,忍住不咳出聲來,眼睛都紅了,聲音很強(qiáng)硬,動作也輕柔地不得了,他訓(xùn)斥她,“我本就是來尋你的,沒有尋到你,自然便會出去,這么大火你來作甚,傷著了怎么辦?被橫梁門窗砸到了怎么辦?你下次再這樣我便——” 不等楚彧絮絮叨叨念完,一只涼涼的手便捂住了他的嘴,蕭景姒墊著腳,不輕不重地遮住他的呼吸,性子極好,嗓音柔軟地一塌糊涂:“別說話了,濃煙入肺對身子不好,要訓(xùn)我也等出去了再訓(xùn)?!?/br> 楚彧蹙眉,怎么還舍得訓(xùn)她。 他抓住蕭景姒的手,離開自己的唇,緩緩牽著她的手放在她自己唇上,嚴(yán)肅地叮囑她:“你也別說話,好好捂著口鼻,我?guī)愠鋈ァ!?/br> 蕭景姒點(diǎn)頭,任由楚彧牽著避開火,往偏殿外走。 “砰——” “砰!” 忽然兩聲巨響,蕭景姒猛然抬頭,火光入目,那巨大的橫梁晃蕩了兩下,猛地墜落下來。 蕭景姒想也不想,用力推開楚彧,然,手被一只guntang的大掌抓緊,掙脫不開,腰腹一緊,猝不及防間,她被兩只手臂緊緊箍住,楚彧抱著她的身體離地,一轉(zhuǎn)身—— 那砸下的橫梁,還有那灼目的火焰,盡數(shù)打在了楚彧后背,他悶哼了一聲,緊緊護(hù)著她,不躲不閃,紋絲不動。 “咣!” 橫木砸地,濺起了大片火星。 蕭景姒大喊:“楚彧!” 他過了許久,才動了動,伏在她肩頭,說:“我無事?!鄙焓?,拂去濺到她肩膀上的小火星子,她耳邊,楚彧的聲音又輕又啞,吹了吹她被燙到的肩頭,“疼不疼?” 她不過是沾到了一點(diǎn)火星,可是他,那么大的橫梁打下…… 蕭景姒用力搖頭,走到他身后,看一眼他的后背,問他:“你疼不疼?” 楚彧搖頭,說不疼。 撒謊! 衣服都燙破了,他后背被燙到的地方,血水滲了出來,大片大片的紅色染在白色的衣上,怎么可能不疼? 蕭景姒哭了,紅著眼,突然淚流滿面。 楚彧一怔,傻了,捂著嘴咳了許久,咳出了一口血,從指尖滲出來了,他連忙收回手,放在身后她看不見的地方擦干凈手,緊緊抿著唇,慘白的唇上,一抹鮮紅的血色,待到平復(fù)下,不再咳嗽,才用擦干凈了的手去給蕭景姒抹眼淚,用嘶啞得幾不可聞的聲音哄她:“阿嬈你別哭。” 她哭得更大聲了。 她從未這樣過,用力撕扯地大哭。 楚彧身子晃了一下,喉嚨吞咽了一下,捧著她的臉,用袖子去擦:“阿嬈,我一點(diǎn)都不疼,你別哭,你別——” 身子又晃了一下,他往前一栽,倒在了她肩上。 蕭景姒怔住,瞪大了眼,整個(gè)人都僵硬了,木訥地推了推楚彧,他一動不動,也一聲不吭,蕭景姒轉(zhuǎn)頭,扶著楚彧的臉喊了一聲:“楚彧……” 他毫無意識,嘴角有血滲出來,觸目驚心的紅色。 蕭景姒抱著他緩緩滑下的身體:“楚彧!” 火里,沒有人應(yīng)她,連回聲都沒有。 偏殿之外,樓閣的屋頂上。 綠光一閃,菁華被擊落,吐了一口血,他咬牙:“妖孽!我殺了你!” 他猛地又撲上去,像頭發(fā)瘋的野獸,掀起了一片屋頂?shù)耐咂?,只是,他哪里是成壁的對手,成壁隱身閃開,捻了一團(tuán)光便打向菁華,正中他腹部,身體后退了數(shù)米才站住腳。 成壁哼笑了一聲:“不自量力?!?/br> 三百歲的老蛇精!菁華咬咬牙,提劍,再攻,正是纏斗在一起時(shí),趴在殿外墻院上伺機(jī)而動的小灰突然撲上去,爪子一亮,對著成壁的臉就是一撓—— 瞬間,成壁臉上滲出一道血痕,她用指腹慢慢擦去,突然笑了一聲,抬手,幻出一把劍,橫空一劈。 “喵!” 小灰被劍氣甩出了幾米外,一團(tuán)灰影一閃,就變做了原型。 成壁舔了舔手指上的血,冷冷睨了一眼摔在屋頂上菁華,抬劍指著他,步步逼近。 忽而,橫空砸來一物,正好,砸在了成壁的腦袋上,瞬間紅了一大片,細(xì)看,竟是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落在屋頂上,砸碎了好幾塊瓦片。 她大怒:“誰!” 奶聲奶氣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夏喬喬?!?/br> 菁華猛地抬頭,只見夏喬喬正坐在隔壁殿落的屋頂上,抱著把劍,背著一個(gè)裝干糧的包袱,他站起來,撣撣身上的灰,說:“我說過的?!倍硕苏哪抗猓⒅杀?,“見你一次打你一次?!?/br> 蕭景姒跑太快,他來的時(shí)候,她就跑進(jìn)火里了,他怕火,就是很怕很怕,真的很怕很怕,所以,還是來打養(yǎng)蛇的蛇妖好了,幫蕭景姒報(bào)仇,她應(yīng)該也會知恩圖報(bào)給他做全魚宴。 夏喬喬是這么想的,然后飛到這邊的屋頂,準(zhǔn)備和這個(gè)妖精打一架。 成壁嗤笑:“你倒袒護(hù)她?!本G色的瞳孔微微一凝,看向夏喬喬,“當(dāng)年大陽宮的事忘得干干凈凈了?” 夏喬喬面不改色,用稚嫩的小奶音罵:“臭蛇!” 成壁的臉臭了,還是陳太妃的模樣,徐娘半老的臉上有幾道抓痕橫亙,一雙綠油油的眸子蹭得火光四起。 夏喬喬還不夠,又罵了一句丑蛇,然后雙手拔出劍:“我最討厭蛇。”說完,砍向成壁。 夏喬喬攻勢很猛,幾招便將成壁逼下了屋頂,速度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這時(shí),有大批人馬涌入走水的偏殿里,皆持以兵器,瞬間便將殿內(nèi)圍得水泄不通,原是怡親王殿下領(lǐng)兵前來。 鳳朝九高聲令道:“陳太妃伙同周王造反,刺殺國師,拿下!” 頓時(shí),御林軍圍住了成壁。 夏喬喬一劍刺進(jìn)她后背,又踢了一腳,然后收手,以后再打,見一次打一次,這么一想夏喬喬走到離火光最遠(yuǎn)的角落里,他怕火,很怕很怕。 箭在弦上,御林軍立馬拉弓,成壁飛身閃躲,她早便元?dú)獯髠仟N吃力地步步后退。 怡親王再下令,命御林軍助戎平軍滅火,勢必在一盞茶的時(shí)間內(nèi)將火撲滅,刻不容緩,若再不將火撲滅,即便里面的人相安無事,也沒有路走出來了。 紫湘走過去,問古昔:“主子呢?” 古昔指火里,一張臉烏黑烏黑的,全是煙灰。 紫湘看了看濃煙滾滾的偏殿里,喊:“你為什么不攔著她?為什么讓她冒險(xiǎn)!”轉(zhuǎn)身又吼戎平軍的將士們,“你們就眼睜睜看著你們的主子跑進(jìn)去?” 戎平軍雖編在忠平伯魏錚麾下,聽從秦臻調(diào)令,可真正的主子卻是蕭景姒,若家主出事,今日在場的所有戎平軍將士都難辭其咎。 古昔只道了一句:“因?yàn)槌雷釉诶锩妗!?/br> 紫湘啞口無言了。 洪寶德姍姍來遲,打了盞燈,突然問古昔:“秦臻是不是也進(jìn)去了?” 古昔點(diǎn)頭:“秦將軍隨主子一起進(jìn)去了?!?/br> 洪寶德?lián)u頭,對著院中的大火嘆了一聲:“這群玩命的傻子。”就是說啊,玩了命地赴一場風(fēng)花雪月,傻啊,傻得讓人心疼,洪寶德咋舌,紅了眼,眨啊眨。 大火緩了,滾滾火光漸進(jìn)斂了勢,只是,濃煙更甚。 “咣——” 巨大一聲響動,橫亙在殿門前的橫梁被一腳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