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不管怎么樣,瞧著是個重情義的人,做他的妾,該不會吃苦受氣。”假母說罷,就拍拍苗緋緋的肩膀,讓她先等幾天看看,保不齊過兩日那尉遲二郎就會主動來找他了。 苗緋緋微微頷首,心里瘋狂地祈禱如此,但面上卻不作表。 一個時辰后。 鄭國公府。 魏婉淑得了尉遲寶琪與紅顏知己絕交的消息,覺得很有趣。等他大哥魏叔玉回來后,就問他此事。 魏叔玉不解看魏婉淑:“你從何處聽說?” “家里的下人出門采買,剛好聽了這傳言,就回來說給我聽了。怎么,大哥還不知道?”魏婉淑問。 “不知,”魏叔玉冷笑一聲,“這一天天的,流言一波接著一波,有哪個可信。還說房兄好龍陽呢,胡扯到爪哇國去?!?/br> 魏婉淑驚訝,“難道不是么?” “自然不是,”魏叔玉看一眼meimei,問她是不是也聽說這個傳言了。魏婉淑坦率點頭承認。 “可知這傳言的人十九郎,指的誰?”魏叔玉又問。 “該是哪家年小的郎君,大哥知道倒可以和我說說,滿足我的好奇之心?!蔽和袷缧χ聛?,感興趣地看向魏叔玉。 “太極宮里的十九郎,好奇么?”魏叔玉反問。 魏婉淑怔了下,有點沒緩過神兒來。片刻之后,她猛地睜大眼,十分震驚地看著魏叔玉,“太、極、宮里的?你確定?” “自然確定,當初公主在安州,為了行動便宜,常以男裝示人,對外就讓大家稱呼她為十九郎。她排行十九,周所周知?!蔽菏逵窠忉尩?。 哐當! 碎瓷的聲音。 兄妹倆同時循聲往門口看。 丫鬟哆哆嗦嗦地進門賠罪,告知是周三娘不小心碰碎了他們端的果汁。 魏婉淑不見表妹進來,喊了聲,才見周小荷垂著腦袋,十分委屈地進門。 魏叔玉見她此狀,皺眉:“這是怎么了,府里有人欺負你,還是那丫鬟端的東西燙了你?” 魏叔玉說罷,轉(zhuǎn)頭去罵那些丫鬟沒眼力。 丫鬟們忙跪地致歉。 “大表哥別說他們,是我不好,剛剛要來找表姐,聽見你么說話,一時慌了就——” “沒什么緊要,”魏婉淑揮手,打發(fā)丫鬟把東西收拾了,然后拉著周小荷在自己身邊坐下,卻沒多說,只用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魏叔玉抬眼剛好瞄見這個動作,心里輕笑一聲,就起身和兩位meimei作別。 等魏叔玉人一走遠,周小荷就慌起來,緊緊抓住魏婉淑的手。 “我就說么,他不可能有什么余桃之好。原來外頭傳說他喜歡的是十九郎,連我也知道,十九郎就是指晉陽公主。”周小荷氣得躲一下腳,眼淚就下來了,“倒是我白費心思?!?/br> “是白費心思了,現(xiàn)在早些知道也不遲,你趕緊收回你之前那白費的心思,和晉陽公主你搶不過的,也比不了她?!蔽和袷缫徽Z無情戳破真相。 周小荷雖心知如此,但聽魏婉淑這樣直白說出來,還是難受至極,有些接受不了。 “表姐說得好狠?!?/br> “我是幫你認清現(xiàn)實?!?/br> 周小荷邊抹眼淚邊想道:“傳言也有真有假,不能隨便去信。就如表姐之前所言,若是房大郎真的喜歡公主,那他當初又怎么會在圣人跟前大放厥詞,說娶公主對他來說是天下最難的事?” 魏婉淑皺眉,想想似乎也是這個道理。她默了會兒,表示回頭會叫人替周小荷調(diào)查清楚這件事。 周小荷連連謝過,“表姐對我最好了,比我親jiejie對我還好。小荷以后如果有出息了,一定會好生報答表姐?!?/br> “這話我記著了,以后定不會客氣?!蔽和袷缧α讼拢缓笠馕渡铋L地看著周小荷,“倒想問你個問題,你為什么喜歡他?” “房大郎么?”周小荷頷首,紅了臉。 魏婉淑點頭,“世人都說他謙謙君子,才華橫溢,你也是因為艷羨這個才喜歡?當然,還有他的家世也好。而今這朝堂之中,說話分量最重的兩個人便是他父親和長孫無忌。長孫無忌是國舅,被看重在情理之中。房公卻是真厲害,善詩能文,博覽經(jīng)史,十八歲舉進士,后審時度勢跟準了當今的圣人?!?/br> “是厲害?!敝苄『蓢@道,滿臉敬仰之情,“但我卻真不是因為這些。說起來表姐可能不信,當時我初見他的時候,并不覺得他如何,反而覺尉遲二郎更溫柔和善些,討人喜歡。我是后來,因為……因為他一個眼神,不知道怎么地,全身都感覺不一樣了。” 周小荷說著就紅透了臉,羞澀地用手雙手捂著臉,然后囑咐魏婉淑切記不要把此話外傳出去,不然她可丟大人了。 “放心吧,哪個閨閣姊妹不說些悄悄話。我若把這話真說出去,不僅毀了你名聲,也是毀了我自己的,我還沒那么傻?!蔽和袷缭捳Z沉穩(wěn)道。 周小荷笑道:“那就好,我也相信表姐,不然也不會說?!?/br> 魏婉淑笑了笑,隨即挑眉看她,“這么說,要是沒有房世子那個眼神,你八成是會喜歡尉遲二郎了?” “說不準。”周小荷道。 魏婉淑又笑了一下,轉(zhuǎn)手拿杯子送到嘴邊,飲了一大口桃汁,然后立刻咽進肚子里。 “尉遲二郎什么都好,就是太風流了?!敝苄『蓢@道,隨即來了興致,問魏婉淑喜歡什么樣的男子,京城這么多出挑的貴族公子,她該是也會有心中稍微仰慕的人。 “我卻沒你這般有興致,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己做不了主的?!?/br> “卻也未必,表姐若是真有喜歡的人,兩家相當,就求一求姨母和姨父唄,他們都是通情達理之人,必然會同意。”周小荷道。 魏婉淑看一眼周小荷,默了會兒,忽然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遠著呢,何必想那么多。不過你的事我會好生派人幫你打聽,你且等消息?!?/br> 周小荷再三謝過,就乖乖告辭。 魏婉淑立刻去找魏叔玉,請他幫忙探聽一二。 “這種事我不管?!蔽菏逵窳⒖叹芙^道。 魏婉淑:“你要是不管了,她真以為房世子喜歡晉陽公主,勢必要放棄這遭錯付的情意,轉(zhuǎn)而把目光投向別處?!?/br> 魏叔玉愣了,“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勸大哥幫忙的意思,不然表妹真盯上你了,回頭請她父母和王妃姑母從中一說,你覺得你能逃得過么?” “好,我去幫你打聽?!蔽菏逵駪?yīng)下來,二話不說就出了門,去拜訪尉遲寶琪。 尉遲寶琪從風月樓出來后,隨后又去孫三娘家,楊五娘家等共計八家妓院和歌舞坊,把他以前所有結(jié)交的那些紅顏知己都一刀兩斷了。尉遲寶琪卻也不是無情之人,散伙了,該給錢的還是給,又說了許多動情之話,倒讓這些小娘子們對他既感恩又舍不得。 道別也是需要力氣的,所以尉遲寶琪這會兒回府的時候,已經(jīng)筋疲力盡,衣服也不換了,直接癱倒在榻上。 魏叔玉隨后來見他,瞧他也沒個迎客的禮數(shù),忍不住嗤笑一聲,問他:“干什么去了,這么累?莫非又是去會哪家小娘子了?” “什么會,是道別,從今以后我尉遲寶琪就沒了紅顏知己,想想怪可憐的,你也不安慰我一下,”尉遲寶琪嘆道。 魏叔玉訝異挑眉,“莫非傳言是真的,你還真要痛改前非?” “傳言?你從哪兒得來的消息,倒是夠靈通得,我這邊才算了結(jié),你那頭就已經(jīng)知道了。”尉遲寶琪起身,正經(jīng)看魏叔玉。 “就別管這些了,倒有另一個傳言向你求證,”魏叔玉頓了下,整理語言,然后才出口,“外頭關(guān)于遺直兄的傳言。,到底是不是你宣揚出去的?” “啊,你也為這事,今天我已經(jīng)被盧夫人提過去問話一頓了?!蔽具t寶琪攤手,深吸口氣,“誤會了,我老馬失蹄,竟然看錯了他們?!?/br> “房兄早就表明過沒有尚主的心意,倒是你不信罷了,”魏叔玉對這個答案并不覺得多驚訝,轉(zhuǎn)而問尉遲寶琪傳言到底是怎么來的。 “怪我多嘴,也怪那個聽墻根的田舍奴,不大點的小事被他宣揚地滿城風雨。不成,我回頭一定要好好教訓(xùn)他。”尉遲寶琪嘆道。 魏叔玉點點頭,因見尉遲寶琪乏累,也不作多言,和其告辭了。出了門,往外走,正碰見尉遲家的管家領(lǐng)了兩名道士往這邊走。 管家前來行禮,魏叔玉順嘴問何故。 “曲江池鬧水鬼,二郎君讓我請道士幫忙,今晚就去曲江池江邊作法?!惫芗业?。 魏叔玉一聽這又是另一個傳聞了,好笑地笑一聲,就和管家道別。 歸家后,魏叔玉就立刻來找meimei魏婉淑。 “你找尉遲寶琪求證了?那——他怎么說?”魏婉淑最后拉長音,略有些語調(diào)遲緩地問。 “房兄他——”魏叔玉也語調(diào)遲緩了下,吸口氣,目光嚴肅地盯著魏婉淑。 “他怎么說啊,大哥你倒是快說,別卡著叫人心里著急?!蔽和袷绱叩馈?/br> “房兄他是真喜歡晉陽公主。”魏叔玉一口氣吐出來,然后移開目光,將丫鬟端來的葡萄汁一口飲盡。 魏婉淑驚訝了下,“那他之前又為何在圣人跟前,膽大包天地說那樣的話?而今他就算是喜歡了,以后又如何在圣人跟前懇求尚主?圣人會把晉陽公主配給一個說話不算數(shù)的‘君子’么?那豈不是叫天下人笑話?!?/br> 魏叔玉眨了下眼睛,口氣似漫不經(jīng)心地對魏婉淑道:“那是他的事,他什么人你不清楚,我清楚。這點事對于普通人來說,那就是死路一條,無解。但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事,他必定有妙法解決,也非我等能揣測得了。至于為什么當初說不尚主,現(xiàn)在又喜歡上了晉陽公主,想來是因為時候不同,心境有所變化了。畢竟前段日子,他與公主同行數(shù)月,相處久了,難免生出感情,也不奇怪?!?/br> 魏婉淑聽著也是這個道理,皺眉點了點頭,然后嘆氣道:“既然是這樣,那就沒辦法了,我去勸勸小荷,讓她早點知道,早點斷了那不該有的心思。本來我也覺得,她那性子與房世子……” 后半截話,魏婉淑不大好意思說。 魏叔玉卻干脆接話道:“根本配不上他。房兄看人的眼光從不會差,看女人也必定如此?!?/br> 魏婉淑點點頭,忙道麻煩大哥。 “雖說結(jié)果如此,但大哥幫你走了一趟,你也別忘幫大哥,卻別叫她把目光看我這邊來。我心中所中意的女子的品行,與她相差甚遠,要我娶她,門都沒有。你這會兒跟她說明白,斷了她心思最好。不然以后我堅決不愿,阿耶阿娘也逼不得我,最后還是要拒絕。鬧得兩家因此交惡,卻是誰都不想看到?!?/br> 魏婉淑笑著點頭,“我自然明白大哥的心思,放心吧,之前那不過是嚇唬你的話,我知道輕重。別說你不愿娶她,我也不愿日后有個要我天天出主意去哄弄的嫂子呢?!?/br> “如此最好不過?!蔽菏逵裾f罷,就與魏婉淑作別,而后去了。 是夜,周小荷啜泣了一宿。 李明達卻是好眠一夜,一大早就趕到李世民跟前,給他磨墨,陪著他處理日常政務(wù)。 房遺直則做了一夜的夢,醒來只覺得乏累,卻偏偏不記得夢到了什么。 房遺直起身和父母請禮之后,就用了早飯,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讀書。卻下筆沒寫幾個字,眼皮就睜不開了。 房遺直就放下筆,干脆在書房臨窗的檀木榻上半臥,瞇了會兒。 迷迷糊糊間,耳邊響起了極為悅耳婉轉(zhuǎn)之音。 “小郎君你為何獨自一人在樹下傷心?” “帕子給你,自己擦?!?/br> “你年紀比我大,怎么還這般不懂事?!?/br> “你父親訓(xùn)你,不過盼你更好。你就做更好給他看,得了褒獎不說,自己也落了便宜,受用終身?!?/br> …… 房遺直猛然坐起身,手微微抖了抖,削薄地紅唇上泛起一抹慘白。 他定神片刻,用手抹了一下額頭,卻見手上濕淋淋的,都是虛汗。 “大郎,您醒了?” 落歌敲門后,聽到屋內(nèi)傳來很淺的一聲“嗯”,就端著桃汁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