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池榮貴走后,張媽把手頭上的東西交給老魏來做,然后帶著池中月上樓。 在池中月的房間里,張媽忙著給她拿換洗衣服。 池中月就坐在床上,看著這干凈整潔的房間。 一塵不染,整整齊齊。 可她還是覺得到處都很臟,令人作嘔。 “月月,洗個澡睡了吧?!睆垕尠岩路f給她。 池中月接過衣服,說:“張媽,你出去吧。” 張媽出去后,池中月找了一副備用的助聽器帶上,立馬去了書房。 任清野不在了。 她又去了陽臺,看到任清野的車還在。 但是人不在。 他去哪兒了? 池中月站在陽臺上,思緒亂成一團(tuán)。風(fēng)一股股地灌進(jìn)她領(lǐng)口,她冷得抱住雙臂。 池中月突然想到,幾天前,在倉庫里,也是這樣一個寒冷的夜晚,鐘崢說冷,讓任清野借衣服給他穿。 任清野脫了外套,他極其自然地就接過了。 也是那個晚上,在便利店。 鐘崢一邊罵任清野多管閑事,一邊狠狠踹了那歹徒一腳。 時間再往前推移,兩個月前,也是一個夜晚。 任清野說他要去接應(yīng)周華宇時,鐘崢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很暴躁,說的話句句帶刺。 “什么鬼幾把新型毒品,瞎扯的吧?!?/br> “藏獒肯定派人跟著周華宇,個個帶槍,戒備跟軍隊一樣森嚴(yán),你怎么帶?” “天真,你真當(dāng)藏獒吃素的?別把小命玩脫了小子?!?/br> …… 池中月心里一個極其荒誕的想法冒了出來,她突然抓緊了扶欄,全身的肌膚都在起著雞皮疙瘩。 不可能……不可能是那樣…… 她一邊告訴自己這太荒誕了,雙腿卻不由自主地往后山走去。 池家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別墅,但這一整個山頭都是池榮貴的,別人根本進(jìn)不來這一片兒地。 在別墅后幾百米的距離,有一個干涸的溝,過了這個溝,是一座不知名的十分荒蕪的山。 平時他們都把這兒叫做后山。 池中月越過那條溝,突然聽到一陣細(xì)微的響動。 她平靜了心神,說:“任清野,是我?!?/br> 那邊沒聲響。 池中月喉嚨哽了哽,“任清野,你要是想進(jìn)去看看,就去吧,我在這兒給你守著。” 她似乎聽見了來自那頭的,沉重的,心臟猛跳的聲音。 然后,一個黑影從灌木叢中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往里去了。 池中月跟著他的腳步,尋著那血腥味兒往里走。 任清野停下后,她也停在了一棵樹下。 她靠著樹,看著任清野的背影。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她只能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池中月想到,小時候,阮玲香帶她去看攝影展,一個野外生物學(xué)家的攝影展。那時候,阮玲香說,這些照片真令人絕望啊,絕望地想哭。 池中月不懂,怎么光從照片就能感受到絕望了呢?怎么看照片都想哭?那些照片上明明都是些鮮活的動物,雖然四周寸草不生,雖然河里污水橫流。 可那些動物明明都很鮮活啊,在跳,在蹦,在游。 可現(xiàn)在,她突然明白了那些看攝影展都想哭的人,因為她從任清野那模模糊糊的背影里,就看到他與鐘崢之間有怎樣的情誼。 以我一生,向著信仰,至死靡它。 * 池中月坐了下來,集中注意力觀察周圍,以防有人來。 許久,她回頭一看,任清野跪在了鐘崢的尸體前。 他開口說話,低沉哽咽。 “師兄,你怎么又玩以前的這一套……” “師兄,這次不是指導(dǎo)員抓抽煙,你不用幫我的……” “你說你要是犧牲了,要首長親手給你的骨灰盒蓋上國旗,還要局里給你降半旗奏國歌,可是現(xiàn)在怎么辦,你在這山溝里怎么當(dāng)英雄……” “師兄,烈士陵園沒你一個位置,怎么辦啊……” “師兄,國旗沒有,表彰沒有,降半旗奏國歌也沒有,怎么什么都沒有……”任清野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要不我給你唱一首國歌吧,你湊合湊合……” 他哽咽著,用嘶啞的不成樣子的聲音,唱了起來:“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rou筑成我們新的長城……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被迫著發(fā)出最后的吼聲……” 他的聲音沒有一句在調(diào)上。 悲愴得,完全不像激昂的進(jìn)行曲。 池中月坐在地上,咬著手背,眼眶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快點讓月姐暴露,然后讓野哥解開心結(jié)跟她達(dá)成生命大和諧,不然我這小心臟受不了了,下本一定寫小甜文【手動再見】 第33章 月上梢頭, 灑下瑩瑩光輝,靜謐如畫。 任清野走在前面, 池中月就在后面跟著,隔著兩三米的距離。 走出后山, 任清野突然停了下來。 池中月也停了下來,卻莫名有些緊張。任清野緩緩轉(zhuǎn)身,走近, 陰影籠罩在池中月身上。 任清野說:“為什么?” 他這時,嗓音已經(jīng)恢復(fù)以往的低沉,卻又比以往冷漠。 池中月問:“什么為什么?” 任清野看著她, 黑夜里只有兩雙眼睛格外明亮。風(fēng)穿過樹林, 吹起地上的落葉,四周靜得連月光都有了流動的聲音。 任清野說:“一次、兩次、接二連三的, 你究竟是站在什么立場?” 池中月隨著風(fēng)的方向別開頭,長發(fā)揚(yáng)起,擋著她的視線。 “任清野,你的意思是, 我是池榮貴的女兒,所以我一定要站在你的對立面?” “我早就跟你說了我們不是一路人。” “所以呢?” “你在我身上耗費的心血早晚變成殺死你的那把刀。” “那也好。”池中月一字一句說,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 我做不了你的枕邊人,就做你的心頭刺,讓你每一晚都想我想的無法入眠,讓你每聽到名字里帶月的人都心如刀割, 讓你每一次抱著別的女人都想到我冰涼的身體,讓你……” 任清野突然傾身過來,將池中月的話盡數(shù)吞沒。 吻如狂風(fēng)暴雨一般來得又急又猛,池中月承受不了,連連退了幾步,任清野干脆抓住她,一手按著她的腰,一手按著她的后腦,似要揉碎進(jìn)骨子里,融入血液里。 他喘氣聲粗重,一點兒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池中月推了推,沒推開,就用力一咬。 任清野一愣,松開了池中月,嘴角泛起一點腥甜。 池中月說:“任清野,你相信我,我不會像董娜娜那樣背叛你,也不會像鐘崢那樣離開你。” 任清野低下頭,額頭輕抵在池中月額頭上。 他用極低的聲音說話,卻擲地有聲,“需要我為你做什么?” 池中月心驚。 任清野這八個字,代表了什么,她不敢多想。 “不?!背刂性抡f,“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需要看著,我能做什么。” 任清野沒說話,緊緊閉著眼,許久,說了一聲“好”。 * 池榮貴的手術(shù)很順利,幾天后就可以回家,張媽在家里忙了一下午,做了一桌子滋補(bǔ)的飯菜等著池榮貴回來吃。 阮玲香看著她忙得腳不沾地,說:“這么忙做什么?做個膽結(jié)石手術(shù)又不是生孩子大出血?!?/br> 張媽一邊宰排骨,一邊說:“做了手術(shù)當(dāng)然得好好補(bǔ)一下?!?/br> 阮玲香沒說話,坐到客廳里,看見池中月從樓上下來了,跟沒看見似的拿起遙控板換臺。 池中月坐下的時候,阮玲香往一旁挪了點兒。 池中月只當(dāng)沒察覺到她這個小動作,說:“媽,沒幾天醫(yī)生就要從日本來了,這次可真是花了不少錢。” 阮玲香嗯了一聲,“他應(yīng)該的?!?/br> “媽?!背刂性抡f,“如果我耳朵治好了,你就不欠我什么了?!?/br> 阮玲香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池中月朝她笑,“沒什么意思,我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