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陽光沒有直接照進寬敞明亮的理教，樓里顯得有些陰暗。蕭靜雪坐在一樓的凳子上，無精打采地握著手機發(fā)愣。

    有人輕快地拍了一下她的肩，然后坐在她旁邊。她抬頭一看，慵懶而委頓地叫了一聲：

    “云姝姐?！?/br>
    “我來陪你啦！”她把頭發(fā)攏到耳后。

    “你的論文寫完了嗎？”

    “聽說你心情不好，我還能寫得下去嘛？”

    “姐，你快寫吧，我沒事，別打亂了你的計劃……你從來不拖延的?！笔掛o雪愧疚地說。

    楚云姝沒有繼續(xù)談這個：

    “程嘉樹臨時有事，很正常啊，你怎么……看上去……”

    “我并不怨他啊，”蕭靜雪愁眉不展，“但我總是覺得不安，說不清為什么。我真的不是懷疑他對我說謊，可是直覺告訴我他就在說謊?！?/br>
    “恐怕不僅僅是直覺吧，”楚云姝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一會兒，“你的懷疑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了依據(jù)啦？”

    “我相信，他不可能因為班級聚餐而放棄陪我過節(jié)，這算依據(jù)嗎？再說，哪有一個班級會在女生節(jié)這天聚餐呢，這不是故意坑那些有對象的同學(xué)么？尤其是那幫極品程序員們，找到女朋友多不容易，還敢放人家鴿子？”

    “也許……”楚云姝也在努力說服自己，“是清華獨特的處事風(fēng)格？一起給班里的妹子們慶祝節(jié)日？”

    “順便讓有了女朋友的人孤獨一生？”蕭靜雪怨氣滿溢。

    “你還是怪他?！?/br>
    “我不怪他?！彼煊驳溃皳?jù)我分析，他們不會今天聚餐，絕對不會——”

    “那就是程嘉樹在撒謊啰。可他已經(jīng)為你安排好了今晚的節(jié)目，為什么要騙你呢？”

    “我怎么知道！”蕭靜雪拽著書包的帶子，煩悶地說，又轉(zhuǎn)頭看著楚云姝，“姐，你那么聰明，能不能幫我想想，到底是什么原因……”

    “?。吭趹賽圻@門課上，我掛科了呀！”楚云姝嘆道。

    “哼，我想退課！”

    “你舍得嗎？”

    蕭靜雪一聽，就沒話說了，過了半天又開始碎碎念：

    “我真的不是懷疑他，我在理性地分析……好吧，不說直覺了，我還真不信他們今晚聚餐。可是，他去做什么了呢？我只是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讓他改變原定計劃……”

    “meimei，別胡思亂想了，”楚云姝站起身，也把她拉起來，“走吧，咱們先去逛商場，散散心?！?/br>
    晚上吃飯時，蕭靜雪吃得很少，時不時神游天外。

    “這家的味道不錯呀，”楚云姝一直勸她多吃，“美食不可辜負，吃貨的各種壓力啦、糟糕的心情啦，唯有用食物來抵御啊。”

    “我想到了！”蕭靜雪忽然叫道，“嘉樹如果真的在和同學(xué)聚餐，拍一張照片給我也不難吧？那樣我就完全相信了。”

    “你若那樣做，真的很像查崗了，”楚云姝嘴角往下一拉，“不太好吧?！?/br>
    “是啊，他要是認為我對他沒有最基本的信任，一定很難過……”蕭靜雪夾起壽司塞進嘴里，“算了吧，就讓我一個人不安心吧！姐，你也吃啊。”

    在漆黑的電影院里，蕭靜雪盯著熒幕，根本沒有看進去。煎熬了很久，她悄悄站起，對楚云姝說：

    “jiejie，你好好坐著看吧，我去一下洗手間?！?/br>
    她坐在大廳里的椅子上，撥了方若璇的號碼：

    “若璇，你們玩得好嗎？——你那里好吵啊！”

    “我們在三里屯，哈哈……我跟你說，你哥居然會跳舞，就是舞姿丑到爆??！”

    電話里隱約傳來劉敬平強辯的聲音：

    “那是你不會欣賞，審美……云姝怎么說的來著？審美的缺失是人類的悲哀！”

    凌江笙在另一邊大笑。

    蕭靜雪著急地說：

    “若璇，把電話給敬平哥，我有事問他。”

    “喂，妹兒，”劉敬平微含醉意的語聲響起，“你不來真的太遺憾了，錯過了很多好戲啊！”

    “哥，你經(jīng)常去清華，有沒有嘉樹同學(xué)的聯(lián)系方式？隨便哪個都行?！?/br>
    “他的同學(xué)？嘿嘿嘿，你哥我潛入隔壁，和他們打成一片，聯(lián)系方式當(dāng)然有?。^(qū)區(qū)幾個手機號又何足掛齒？不瞞你說，貴系的人我認識，叉院的我也認識——今天給程嘉樹送電腦，有個叫王子墨的，他……”

    “敬平哥！嘉樹要電腦干嘛？你先別說那些，快給我號碼，我要問問他們班級是不是真的在聚餐?！?/br>
    “靜，靜雪，”劉敬平清醒了些，“你……你不相信他嗎？”

    “敬平哥，”蕭靜雪靈機一動，故作憤怒地說，“你竟然伙同程嘉樹騙我！果真啊，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生那張破嘴！”

    “妹子，妹子你別生氣，”劉敬平立即上當(dāng)了，“我們都有苦衷??！特么的到底是誰揭穿的？告訴哥，哥保證不打死他！”

    “你們真的在騙我？”蕭靜雪郁悶地說，“沒有誰揭穿，我只是詐你一下下……”

    “臥槽，妹子你怎么突然智商上線了？——啊，我不是說你智商低，哥沒那個意思，只覺得你應(yīng)該會相信才對啊。我早就擔(dān)心，程嘉樹最近智商掉線，想出那種沒腦子的借口，早晚會出問題的。”

    “我現(xiàn)在不想聽這些，”蕭靜雪冷冷地說道，“我也不問他為什么騙我了。你告訴我，他推了我們的約會，究竟為了什么事？”

    “唉，聽哥解釋，你別誤會他，他也是用心良苦啊！他一心一意對你，寧愿自己受委屈，我可不想拆他的臺……”

    “敬平哥，你還拿我當(dāng)你的meimei嗎？如果是，你就告訴我實話。”蕭靜雪嚴肅地問。

    “就因為你是我的meimei，我才更不能說啦。他希望你能夠單純地快樂著，我也希望?。　?/br>
    “好。那么，你還拿他當(dāng)你的兄弟嗎？你說他受委屈，你就眼睜睜地看著嗎？還要瞞著我！他要是痛苦了，我還快樂個屁！”蕭靜雪抑制不住地哭起來。

    劉敬平終于大聲地招了：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該隱瞞，唉！我都矛盾死了，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說了吧，兩個人難受；不說吧，我也不忍心……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難題！靜雪，你男朋友碰見一個cao蛋的產(chǎn)品經(jīng)理，不但亂改需求，還要他明天就交上。程嘉樹現(xiàn)在肯定在拼命地趕工啊，他想讓你好好過女生節(jié)，求云姝陪你，怕你擔(dān)心才騙你的，誰知你竟然看穿了！我當(dāng)時也懷疑那個理由行不行，但實在沒別的辦法了……meimei，你可千萬別怪他！他把自己放在夾縫里痛苦不堪，你要是還怨他，天理難容啊……”

    “我去找他！”蕭靜雪擦著眼淚。

    平靜了一會兒，她打給了程嘉樹，過了大約半分鐘才聽到他說：

    “怎么啦？你沒在看電影嗎？”

    “你們聚餐還沒結(jié)束？”

    “……是呀，還得一陣子呢。靜雪，你們在影院嗎？”

    “在，”蕭靜雪忍了又忍，“電影超級沒勁，不想看了。你們在哪兒聚餐？”

    “那個……你找不到的，我可不能害你迷路，”程嘉樹輕笑著，“你和楚云姝在附近逛逛吧，吃點甜品，聊聊天。我九點左右在理教等你，你不用急著回來哦?！?/br>
    蕭靜雪剛要說什么，手機里傳來她萬分熟悉的、理科教學(xué)樓里的鐘聲。

    “我擦！”程嘉樹低低地罵了一句。

    “你在我們學(xué)校？”蕭靜雪恨恨地說，“哪間教室？發(fā)給我！還有，不許動！你給我等著！”

    不知何時，楚云姝來到了她的身后，拉起她的手臂：

    “走吧，這個電影不好看，咱們回學(xué)校吧！”

    蕭靜雪看看她，眼睛里水光盈漾，整個人脆弱得快要哭出來。

    “走吧?！背奇瓬睾偷赝熘?，走出了電影院，陪她回到學(xué)校，一直把她送到理教門口才離去。

    蕭靜雪找到了程嘉樹所在的教室，沒有立刻進去，透過紫檀色木門上的長條玻璃看著里面。屋里只有他，而他正在聚精會神地敲著鍵盤。敲過了一個段落，他喝了一口水，看看手機，打著哈欠伏在桌子上。

    門輕輕一響，他條件反射般地坐起，見是蕭靜雪，傻傻地一笑：

    “你來了？”

    他沒做出任何解釋，好像忘記了剛剛發(fā)生的事，竟然撒嬌道：

    “靜雪，快幫幫我，我好困，有什么辦法叫我醒醒神嗎？”

    “有啊，”蕭靜雪坐在他的前排，“我們分手吧。”

    程嘉樹渾身一激靈，嚇壞了，撲過去抱住她：

    “為什么？為什么？我錯了，不該欺騙你，你打我吧，罵我吧，就是不要嚇我，不要說分手……”

    蕭靜雪的淚無聲地流了一臉，她卻端坐著，平靜地說：

    “分手是為了你好。你和我在一起，智商都掉線了，什么奇葩的理由都說得出口，我是有多蠢，才會相信？你最近編程編得智商下降了還是怎么著，居然以為我會被騙到？一定是我拉低了你的智商吧？”

    “沒有沒有！”程嘉樹分寸大失，緊緊地抱著她不松手，“我是睡著了嗎？在做噩夢嗎？靜雪，咬我一口，讓我醒過來……”

    程嘉樹蹲在那兒，死死地箍住她的腰，蕭靜雪俯身捧起他的頭，狠狠地咬住他的嘴唇。